蘇螢第三次調整環形補光燈的角度時，直播間在線人數終于突破了五千。這個數字對于頂級主播來說不值一提，但對一個剛起步的民俗學研究生而言，已經值得開瓶肥宅快樂水慶祝了。

“謝謝'湘西趕尸人'送的火箭！“蘇螢對著攝像頭露出專業微笑，“剛才講到湘西三大詭異民俗，有彈幕問為什么趕尸只在夜間進行...“

她轉身指向背后貼著的黃符復制品，這是她從學校圖書館特藏室翻拍的清代鎮尸符。

“根據《辰州府志》記載，日光會...“蘇螢的話突然卡在喉嚨里。通過直播監視屏，她清楚地看到自己身后三米處的供桌上，那柱剛點燃的檀香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短，仿佛有看不見的人在大口吸食。

更可怕的是，香灰沒有落下，而是懸浮在空中，逐漸凝聚成一個人形輪廓。

直播間彈幕瞬間爆炸：

[臥槽后面！]

[特效牛逼?。

[主播團隊下血本了]

蘇螢的后背滲出冷汗。這次直播是她一個人在出租屋完成的，根本沒有什么特效團隊。她強作鎮定地調整攝像機角度，祈禱這只是光線造成的錯覺。

“大家別慌，這可能是...“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香灰凝聚的輪廓突然轉頭，“看“向鏡頭。模糊的五官逐漸清晰——那是個約莫六十歲的男性面孔，左眼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右眼卻異常明亮，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你看得見我？“老人咧嘴一笑，露出參差不齊的黑牙。

“砰！“

蘇螢猛地后仰，連人帶椅子摔在地上。直播間觀看人數以每秒上千的速度瘋漲，彈幕完全遮蔽了畫面：

[高能預警！??！]

[媽媽我害怕]

[建國后不許成精啊]

她手忙腳亂地想關掉直播，卻發現電腦完全不聽使喚。屏幕上的老人影像越來越清晰，甚至能看清他破舊中山裝上別著的紅色徽章——“紅星紡織廠先進工作者1978“。

“小姑娘...“老人的聲音直接從音響里傳出，帶著電子設備特有的雜音，“幫我找找我的假牙...“

蘇螢的指尖終于摸到了電源鍵，就在按下的一瞬間，整個屏幕突然變成血紅色。最后閃過的是一條系統提示：

“見鬼了...“蘇螢喃喃道，隨即被自己的用詞嚇得一激靈。她摸索著找到頂燈開關，屋內頓時亮如白晝。供桌上除了正常燃燒的檀香外空無一物，仿佛剛才的恐怖場景只是集體幻覺。

但直播間錄屏不會說謊。蘇螢顫抖著點開自動保存的直播回放，在進度條最后三十秒處，清楚地拍到了那個老人——以及他身后墻壁上突然出現的幾行血字：

【紅月將至】

【三界門開】

【引魂人歸】

最詭異的是，當蘇螢放大畫面時，發現老人的右手居然在對她比心——這個二十一世紀的手勢，出現在一個穿著七十年代服裝的鬼魂身上，荒誕得令人毛骨悚然。

“叮咚?！?

門鈴聲嚇得蘇螢差點把手機扔出去。電子貓眼顯示，門外站著個穿深藍色風衣的高個男人，手里拿著個復古風格的懷表。

“蘇小姐，“男人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出奇地清冷悅耳，“關于你剛才直播遇到的靈異現象，我想我們可以談談。“

蘇螢緊貼著門后的墻壁，大氣不敢出。

“自我介紹一下，“男人繼續道，聲音里帶著幾分無奈，“陳無常，陰陽出入境管理局特派員。這是我的證件?！?

一張黑色證件從門縫下塞了進來。蘇螢遲疑地撿起，入手冰涼，材質似金屬又似皮革。翻開后，左側是男人的證件照——冷峻的面容，灰色的眼睛，照片右下角有個小小的朱砂印記；右側用燙金文字寫著：

【持證人：陳無常】

【職務：三界平衡科特派員】

【編號：黑字742號】

最下方一行小字讓蘇螢瞳孔驟縮：

【本證件可通陰陽，有效期至天地重開】

“我知道這看起來很荒謬，“門外的陳無常說，“但你現在處境很危險。直播引來的不只是那個老煙鬼，還有至少三個餓靈正趴在你家窗臺上?！?

蘇螢猛地扭頭看向窗戶——原本拉緊的窗簾不知何時被風吹開一條縫，月光透過縫隙在地板上投下三道細長的影子，形狀像極了扭曲的人手。

“你有十秒決定是否開門，“陳無常的聲音突然變得緊迫，“它們聞到你的恐懼了?！?

窗簾無風自動，緩緩拉開。窗外，三個瘦骨嶙峋的身影正用長指甲刮擦玻璃，它們的眼睛像兩團幽綠的鬼火，死死盯著蘇螢。

“九、八、七...“

蘇螢沖向門鎖。

“三、二——“

門開的一瞬間，陳無常閃身而入，反手甩出三張黃符。符紙在空中自燃，化作三道金光射向窗戶。伴隨著刺耳的尖嘯，窗外的影子瞬間消散。

“基礎驅邪符，“陳無常收起懷表，輕描淡寫地說，“對付這種低階餓靈足夠了。“

蘇螢這才看清他的全貌——身高至少一米八五，黑色風衣下是剪裁考究的西裝，領帶上別著枚青銅袖扣，形狀像是一把鑰匙。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虹膜呈現出罕見的銀灰色，在燈光下如同兩潭冰水。

“你...到底是...“蘇螢的聲音還在發抖。

“官方說法是宗教事務管理局特別顧問，“陳無常環視著凌亂的直播設備，“實際上負責處理各種越界的非自然現象——比如你剛才直播招來的東西。“

他走到供桌前，手指輕觸那柱已經燃盡的檀香：“老周頭，紡織廠退休工人，肺癌去世五年了。生前最愛抽自制的土煙，死后沒人祭祀，只能蹭點香火?！?

“所以那真是...鬼？“蘇螢艱難地吞咽著，“可為什么我能...“

“看見？“陳無常突然逼近，他身上有股冷冽的松木香，“蘇小姐，你小時候是不是經常對著空氣說話？七歲那年發過高燒？還有...“他的目光落在蘇螢鎖骨處的一個紅色胎記上，“這個月牙形的印記，是不是在滿月時會發癢？“

蘇螢下意識捂住胎記：“你怎么知道？“

“典型的先天陰陽眼特征。“陳無常從風衣內袋取出一個牛皮紙檔案袋，“蘇螢，二十四歲，海大民俗學研究生。母親早逝，父親是消防員，在2008年汶川地震救援中犧牲。最近三個月開始做靈異直播，粉絲數從兩百漲到五萬——因為拍到的'特效'越來越真實?！?

他抽出一張照片推給蘇螢：“認識這個地方嗎？“

照片上是一座荒廢的老式居民樓，墻皮剝落，窗戶破碎。蘇螢卻感到一陣莫名的熟悉感。

“這是...紅星紡織廠家屬院？“

“正確。1978年建，2016年拆除。“陳無常又拿出一張泛黃的老照片，“這是同一位置四十年前的樣子。“

新舊照片對比，蘇螢倒吸一口冷氣——老照片角落里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穿中山裝的老人，正對著鏡頭微笑。正是她直播中出現的那個“鬼“！

“老周頭生前是廠里有名的熱心腸，死后一直徘徊在舊廠區?！瓣悷o常的聲音突然柔和了些，“直到上個月，有人拆了他的紀念雕像。“

蘇螢突然明白了：“所以他是在...求助？“

“可以這么理解。“陳無常收起照片，“但問題在于——“他猛地抓住蘇螢的手腕，“為什么只有你能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