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中的事務所

蘇螢在雕花木床上醒來時，晨霧正從窗縫間滲入房間。她盯著帳頂垂落的流蘇發了會兒呆，那些流蘇是用五色絲線編成的，每隔三寸就綴著顆刻滿符文的銀鈴。

伸手觸碰的瞬間，銀鈴發出清越的聲響。昨夜記憶如潮水回涌——河童青色的鱗片、陳無常背上的舊傷、還有那句“這次我想彌補“。她蜷起手指，腕間的鑰匙印記安靜如常。

洗漱臺的銅盆盛著溫水，水面漂浮著幾片艾草。蘇螢發現鏡中的自己眼下泛著青黑，鎖骨處的月牙胎記卻比往日鮮艷。她伸手去擦，指尖突然傳來細微的刺痛。

“別碰。“

陳無常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今天換了件竹青色的長衫，襯得眉眼愈發清冷，若不是手里端著個熱氣騰騰的砂鍋，倒像是從古畫里走出的文人。

“胎記在吸收靈氣。“他把砂鍋放在圓桌上，“紅月期間要格外小心。“

砂鍋里是熬得濃稠的雞絲粥，點綴著翠綠的蔥花。蘇螢注意到盛粥的瓷碗底部繪著八卦圖案，湯匙柄上刻著“鎮魂“二字。

“食器也要施咒？“

“預防怨靈下毒。“陳無常舀了勺粥，“嘗嘗，加了朱果。“

粥入口清甜，帶著淡淡藥香。蘇螢小口啜著，看晨光在陳無常的發梢鍍上金邊。他正用鋼筆在一本線裝賬冊上勾畫，袖口露出半截繃帶——昨夜為救她受的傷。

“今天有什么安排？“她打破沉默。

“整理藏書室。“陳無常頭也不抬，“順便教你認《百鬼圖鑒》。“

## 2.藏書室的秘密

推開藏書室厚重的木門，陳年墨香撲面而來。蘇螢發現這里比她記憶中還要廣闊，八排樟木書架呈八卦陣排列，中央是個巨大的青銅渾天儀，齒輪間纏繞著紅線。

“從'乾'位開始。“陳無常遞來雙蠶絲手套，“所有典籍按朝代分類，破損的用鮫膠修補。“

蘇螢戴上手套，指尖觸到書脊時突然打了個寒顫。這些古籍仿佛有生命，在她觸碰的瞬間發出細微的震顫。最上層有本《天寶伏妖錄》突然自動翻開，泛黃的紙頁上浮現出血色手印。

“別理它。“陳無常抬手結印，“這是被封印的惡靈圖，專蠱惑新手。“

隨著金光閃過，古籍恢復平靜。蘇螢卻注意到旁邊有本筆記露出半截照片，抽出來發現是張八十年代的彩色合影——年輕版的陳無常站在故宮太和殿前，身旁是個穿的確良襯衫的姑娘。

“這是...“

“1987年修繕太和殿時拍的。“陳無常抽走照片，“那時候殿頂藏著只百年蝠妖。“

蘇螢的注意力卻被照片背面吸引，那里用鋼筆寫著兩句詩：

【魂歸忘川三生石，淚染青衫百載衣】

字跡暈染模糊，像是被水漬浸過。

“專心整理。“陳無常將筆記放回原處，“未時會有客人來訪。“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前廳突然傳來老式電話的鈴聲。蘇螢跟著陳無常穿過月洞門，發現青銅渾天儀不知何時開始轉動，紅線在空氣中織出密密麻麻的網。

## 3.失憶的委托人

來訪者是個穿米色風衣的女人，約莫三十出頭，妝容精致卻掩不住眼下的疲憊。她握著手包的指節發白，進門時帶進一股若有若無的槐花香。

“我...可能撞鬼了。“女人聲音發顫，“從上周開始，每天凌晨三點十四分，臥室的加濕器會自己啟動...“

陳無常沏茶的手微微一頓：“噴出的水霧可有形狀？“

“人臉！“女人突然激動起來，“是張老人的臉，每次出現都會說同樣的話...“

她顫抖著掏出手機播放錄音。沙沙的背景音中，有個蒼老的聲音不斷重復：

“回家...把娃娃還回去...“

蘇螢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她看到幻象——陰暗的閣樓里，有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正在玩布娃娃，娃娃的紐扣眼睛突然流出血淚...

“唐小姐是否搬過家？“陳無常的問話將她拉回現實。

“半年前買的二手房。“女人翻出房產證，“房主是位獨居的老教授，去年冬天...“

她突然頓住，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難道是他...“

“未必。“陳無常用鋼筆在便簽上畫了道符，“今晚我們去貴宅看看。這是定金單，事成后收陽壽三月。“

女人簽字的手猛地僵住：“陽壽？“

“開玩笑的。“陳無常突然輕笑，“按市價收八千八。“

這突如其來的幽默讓蘇螢愣住。她看著陳無常利落地開具發票，突然發現他耳后有道細小的疤痕，形狀像個月牙。

## 4.老宅往事

唐小姐的別墅位于城西槐安路，是棟帶花園的歐式建筑。蘇螢下車時聞到濃重的槐花香，發現院中竟種著七棵古槐，呈北斗七星排列。

“七槐鎖魂陣。“陳無常壓低聲音，“原主人不簡單。“

推開雕花鐵門的瞬間，蘇螢腕間的鑰匙印記突然發燙。她看到幻象——老教授躺在搖椅上咽氣，手中緊握的布娃娃滾落在地，紐扣眼睛閃過紅光...

“娃娃在哪？“陳無常突然問。

唐小姐臉色煞白：“在...在閣樓儲物箱...“

閣樓比幻象中還要陰森。陳無常用羅盤定位后，從積灰的木箱里翻出個褪色的布娃娃。娃娃的碎花裙上沾著褐色污漬，蘇螢認出是干涸的血跡。

“民國二十三年制的替身偶。“陳無常剪開娃娃后背，“看這里。“

棉絮中藏著小塊槐木牌，上面刻著生辰八字。唐小姐看清字跡后尖叫出聲：“這是我爺爺的生日！“

“老教授是你祖父的故交。“陳無常點燃符紙，“當年他借槐樹精氣為友人續命，代價是死后魂魄依附替身偶。你們擅自丟棄靈物，自然會被糾纏。“

隨著符紙燃盡，加濕器突然自動噴出水霧。霧氣中浮現出老教授的臉，這次卻透著慈祥：“小婉...把娃娃葬在槐樹下...“

唐小姐泣不成聲。蘇螢幫忙在槐樹下挖坑時，發現土里埋著個陶罐，里面裝滿發黃的信件——全是唐小姐爺爺與老教授年輕時的通信。

“原來他們...“唐小姐撫摸著1946年的郵戳，“曾一起參加過遠征軍...“

陳無常靜靜看著夕陽下的槐樹：“有些羈絆，生死難斷。“

返程途中，蘇螢忍不住問：“為什么不收她陽壽？“

“因為眼神。“陳無常轉動方向盤，“她提到老教授時的神情，讓我想起...“

話音未落，車載廣播突然插播緊急新聞：

【城東老河溝再現畸形魚群，已有三名垂釣者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