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年的整個臘月，十七歲的許年愣是沒有說上一個媳婦。

相的親全黃了。

可許年明明高大英俊，酷似四大天王的黎明，而且許家雖然算不上有錢，但也不算窮。

所有人想破腦袋都沒能想明白，那些女孩子怎么一個二個都沒看上許年。

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許年的母親林娟趁許年去讀書前又給他安排了一個相親對象，是許年大姨的妯娌的妹妹的女兒張麗。

“許年哥，你個子也高，模樣也好，怎么之前相的親全黃了呢？”張麗磕著瓜子，眉目傳情，她第一眼就看上了高大英俊的許年。

“你真想知道？”

“嗯……我就是為許年哥抱不平，要是我，我就答應了。”張麗是個膽大的胖女孩。

“也罷，我給你實話說了吧……其實我已經和一個女孩子私定終生了。”

“啊？”張麗眼睛都睜大了。

“我去年不是去縣城么？坐船去的……”

“可是我們這里去縣城不坐船啊。”

“記錯了，我去年不是去長江三峽玩么，長江上有一艘很漂亮的郵輪，聽說是剛出廠的新郵輪，我看著啊，眼饞得掉口水，做夢都想坐上去游游三峽，但我沒錢買票……好巧不巧的，一次我和別人打牌竟然贏了一張船票……

許年看了一眼張麗，見她聽得一臉認真，便繼續說了下去：“在船上本來好好的，但一天夜里，我出來吹風，卻見到一個女孩子站在甲板上要跳江……

許年繪聲繪色地說了大半天《泰坦尼克號》的電影情節，當然有些地方做了適當改動，以便更貼合中國國情，把張麗感動得淚眼婆娑。

果然還是1990年的女孩子淳樸善良啊。

“……我就和她約定，今生今世永不分離，所以我怎么能和別人在一起呢？”

“那為什么不直接說出來？你們的愛情這么感人，沒有一個人忍心反對的。”

“唉，我也想啊，只是她現在有婚約在身，說出來，不是壞了她名聲么？”

許年作勢摸了一把淚，“我現在什么都不想，就想等著她，至于未來如何，就看天意了。”

張麗輕聲抽泣著，不僅對眼前這個深情大情種佩服得五體投地，還對他生出了十足的憐憫。

許年盯著張麗的眼睛，懇求道：“你待會能說是你沒看上我嗎？你這么好，我說看不上你的話肯定沒人信。”

張麗臉露驚喜，而后鄭重地點了點頭。

“許年哥，祝你和那個姐姐早點在一起。”

許年松了一口氣，“你真是一個善良的女孩，你會遇到更好的人的。”

“你放心，我不會對人說你和那個姐姐的事情的，我發誓。”

“謝謝！”

從里房出來后，林娟眼巴巴地看著許年，許年沖張麗的父母點了點頭，拉著林娟就走了。

“兒子，怎么樣了？”

“別人沒看上我。”

“又沒看上？”林娟愣住了。

“你不信的話你就回去問她，我在這里等你。”

林娟踟躕一番，到底沒有回去，前面的幾次經驗告訴她，每次回去問，得到的都是沒看上許年的答案，她都害怕聽到這個答案了。

“媽，我不想再相親了，太受打擊了，再被人拒絕，我就要抑郁了。”

“兒子，要不要再……”

“媽，你說過這是最后一次的，我還在準備高考呢。”

“兒子呀，我們不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里啊，我問過你們初中班主任了，縣中每年能考上大學的也就二十多個，你成績排在八十多名吧……”

“媽，我肯定沒問題的，我肯定能考上大學。”

“可……”

“媽，你不相信我？”

“媽相信，但媽覺得，娶媳婦和高考不沖突，要是考上了也娶上了，不是雙喜臨門嗎？”

說到底，林娟還是不相信排名八十多的許年能考上大學。也是，那個年代的大學還沒有擴招，本科錄取率在20%左右。許年的高中本科錄取率更是在10%左右，全年級文科兩百多個考生，怎么輪也輪不到許年。

在這點上，沒讀過書的林娟比讀過書的許年更懂概率學。

母子兩個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誰都想說服對方。

不過在許年看來，不管林娟是不是還要給他安排相親，都不影響他在半年后的高考一鳴驚人。

許年有信心打破綏楊縣中自成立以來就沒有出過985學生的灰暗歷史，甚至還能沖沖清北。

回家的土路塵土飛揚，白色的蘿卜菜花點點星星地開在路旁的菜地里。

許年看了一眼這片熟悉的土地，還是忍不住有種恍然一夢的感覺。

一個月前，許年重生了，回到了十七歲。

十七歲是許年的人生分水嶺，這一年他高考失敗，相親成功，和隔壁村的一個女人順利結婚。

結婚前三年，夫妻還算恩愛，但后來家家戶戶的日子都過好了，許年的日子還在原地踏步，妻子就覺得許年窩囊，天天和許年吵架。

許年無法，只能跟著同村人去長三角打工，吃了很多人吃不了的苦，再加上運氣好，竟然開了一個制衣廠，專門接國外的訂單，在四十五歲后，終于衣食不愁，不想又遇到那場席卷全球的疫情，制衣廠關門，積蓄全部填補工人工資和供應商貨款，一切回到原點。

半輩子過去，許年檢點所得，發現父母沒孝敬到，身體沒照顧好，老婆感情淡漠，子女各忙各，夢想一場空……

這樣的一生，太苦了，他不想再過了。

終于在一個夜晚，他買醉歸來，過斑馬線時，被一輛車撞飛十五米……

重生后的第一件事，他就想盡辦法把所有的相親都攪黃了，只有這樣，他才能好好準備高考。

說到高考，許年的嘴角就翹得比AK都難壓。

十七歲時的高考失利，成為了許年一輩子的痛，是他悲慘一生的起點，許年做夢都想改變。

所以他找來了1990年的高考題目和答案，每次快過不下去的時候都拿出來看看，而后幻想一下要是高考沒失利的話自己會過上什么樣的人生。在這樣的幻想下，他熬過了無數黯淡無光的日子。

最終許年把每一道題每一個答案都看了無數遍，背了無數遍，就連做夢說夢話都能準確說出每一道題的答案。

……

半小時后，許年和林娟回到了茶樹村。

茶樹村，這個寂靜的小村莊，位于祖國西南部的大山深處，背靠大坪山，面朝一片壩子田，早春的暖風正呼呼地吹過這個村莊。

今天是正月初五，正月初八就要開學了。

天氣越來越和暖，梨樹、李樹，山中的野櫻桃樹已經漸次打出花苞，這一切都在昭示著，寒冷的冬天已經過去，幸福溫暖的春天即將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