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里傳來了一陣上課鈴聲。

考試開始了。

許年剛坐好，9班的班主任王書海就拿著一摞卷子登場了。

王書海人如其名，有股文氣，可惜有些禿頂，不然樣貌還是不錯的。

他教語文很有一把手，文科實驗班和理科實驗班以及一個文理科復讀班的語文都是他帶，由此可見他的教學水平深受學校看重。

“同學們，今天由我來監考你們，說實話，我基本上不認識你們，所以你們今天也別讓我認識，因為我認識你的話就意味著你倒霉了。”

眾人配合笑笑，十分尷尬。

自以為幽默呢？和你熟嗎？

王書海一個個發卷子，發完卷子后，就目光如炬地打量著。在他森嚴的注視下，好幾個人都緊張得手心冒汗。

許年接過語文卷子，快速掃了一眼，一顆心落了下來。判斷病句、讀音辨識、詩詞默寫、文言文翻譯、閱讀理解、作文等等，竟然出乎他意料的簡單，前生五十多年的積淀果然在這時候發揮了作用，語文本身就是一個靠積累的學科，這些十七八歲的少男少女再有天賦，再努力，積累的東西也不可能比得過比他們多生活了三十多年的許年？

而且，那年月的試題難度，真的不難，完全沒有幾十年后的那種聱牙詘曲，鉤摘隱伏的偏題怪題。

許年填上班級名字，然后刷刷刷地就開始寫答案。

在別的學生都在抓耳撓腮，甚至8班第一名白孟都在苦苦思索時，大家只聽到許年的桌子上傳來刷刷的寫字聲音。

為了防止作弊，桌上除了卷子就什么都沒有，薄薄的一張卷子，圓珠筆只要劃過就會發生聲音，所以許年桌上連續不斷傳來的聲音相當刺耳。

好幾個人抬頭向許年看了過去，只見許年低著頭，眼睛盯著題，左手標住正在做的題，然后握著筆的右手快速寫上答案，快得像是不用思考一樣。

“這許年瘋了嗎？剛開始就亂勾選答案？胡來不是在第一遍做完后才該有的步驟嗎？怎么被他提前了？”

王書海自然也被異常的許年吸引，悄聲走到許年旁邊，盯著看了許久，越看越心驚，那些選擇題判斷題填空題他像是秋風掃落葉一般，大筆一揮就搞定了。

一開始王書海還以為許年是胡亂填答案，但仔細一看，發現正確率高得驚人。等到他做到文言文翻譯時，終于停了一下，王書海不由得松了一口氣，這次的文言文翻譯難度很高，是他親自從《左傳》里挑出來的，學生基本見都沒見過。

但在許年的視角來看，他之所以停頓一下，是因為他驚奇地發現，這段文言文他看過，這不稀奇，因為《左傳》他通讀了兩遍。

稍加停頓后，許年開始動筆，又是一頓秋風掃落葉，王書海回憶了一下答案，發現許年寫的答案和標準答案相差無幾。

沒聽過8班有這么一號人啊？新轉來的？

對于漏題之事，他想都沒想過，這出題的人，油印的人，全是他一人負責，有沒有漏題他難道不知道？

王書海動了挖人的心思。

王書海還準備看許年寫作文時，許年終于抬頭道：“王老師，你能先別看嗎？你看著我寫不出來。”

王書海連聲道：“你寫，你寫。”

其實作文他已經看了兩段，那文筆，嘖嘖，別說了。

一場考試下來，王書海盯著許年的卷子看了半場，這給那些作弊的人提供了豐富的作案機會，奈何全是學渣，抄來抄去竟然抄的都是錯誤答案。

萬濤和張紹還在就一道題選A還是B，爭吵個不休，后來才發現那道題選D。

王書海豈能不知道他們的小伎倆，可8班就這么個水平，讓他們抄，也抄不出一個90分以上的。

畢竟學習好的人都不屑于抄，更不會配合別人作弊。

許年寫完作文又檢查了一遍，發現沒什么錯誤后，就坐在那里等下課鈴聲響。

王書海又溜達了下來，“現在作文能看看了？”

“嗯。”許年點了點頭。

王書海拿起卷子，先問道：“練過書法？柳體？”

“嗯。”前生許年的確練過書法，而且字還寫得不錯，這都是45歲有錢了后才去學的，想不到現在竟然派上了用場，看來活得長還是有好處的。

王書海的愛才之心又多了幾分。

翻到作文頁，凝神一下，就一字一字地看了起來，看完后，他有些發呆，這和高中生最擅長的總分總模式完全不一樣啊，完全就是興之所至，任意西東，無拘束，無阻滯，卻又緊扣題目，絲毫未偏題。最主要的是，知識廣博，如汪洋大海，見解深刻，可鞭辟入里。整體基調昂揚向上，如旭日東升，再加上字跡工整，卷面整潔……

王書海吸了一口氣，眼睛放出精光，這篇作文足可打滿分作文。

王書海盯著許年看了半響，沒看出是何方神圣，心癢得不行，要不是在監考，他早就去抓劉萍來問了。

語文考完，平時和許年關系好的都圍上來問東問西。當然問得最多的還是——“你到底是認真答題還是答不上來亂答的喲。”

楊月也湊上來問道：“那個文言文翻譯你做了嗎？我都看不懂。”

葉真和楊月是一個寢室的，也跟著說道：“都好難啊，感覺比上學期的期末考還難。”

“就是就是，天天考，月月考，考他娘的考。”

許年抬頭望去，以為是季羨林先生呢，沒想到是李雄英。

許年笑而不語，深藏功與名。

站起身來，徑直去廁所撒了一個尿。

不想和他站在一排的是一瘸一拐的章高楠。

章高楠不自然地微側過頭，一副和許年井水不犯河水的樣子，許年自然也沒有理他，開始放水。

拉拉鏈時，忍不住看了許年一眼，愣了。

心道：農村人的營養都跑下面去了嗎？

許年發覺了章高楠的惡意打探，微微背了一下身體，笑道：“我對男的不感興趣。”

“你媽！”章高楠還是忍不住罵了出來，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臉火辣辣地燙了起來，

許年剛出廁所就看到了吳明浩，吳明浩問道：“語文考得如何？”

“也就那樣。”

“唉，有時間的話，我還是幫你補補吧。”吳明浩到底沒有狠下心來，那晚見到許年主動對林溪雪發起進攻，著實讓他覺得有點威脅，但看到許年這副慘樣又心軟了

“等你有時間吧。”

“我也的確沒啥時間，這樣吧，你有啥不懂的，直接來問我。”吳明浩這句話有兩層意思，一是我愿意幫助你，二是你來問我了就不要去問林溪雪了。

雖然吳明浩高二的時候和別的女生談過一次戀愛，但他不覺得那是認真的戀愛，因為他的心始終放在林溪雪身上，不過后來那個女生拋棄他跟了一個小混混，著實讓他的自尊心接受不了。

“沒問題。”許年燦爛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