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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這本書獻給我迷人的編輯,偉大的朋友霍普·德隆。親愛的霍普,酒館見。

阿爾芒·伽馬什將車子減速緩行,停在白雪覆蓋的二級公路上。

就是這兒了,他估摸著往前開。車子開過了一棵棵高大的松樹,直至抵達林中的一片空地。

他在那里停下車,坐在溫暖的車廂內,朝窗外打量著寒冷的天氣。這會兒雪勢大了些,陣雪撲打在擋風玻璃上,慢慢消融,稍稍遮擋了前方視野。他扭頭盯著副駕座上那封昨天收到的信。

他揉揉臉,戴上老花鏡,將信又讀了一遍。這是一封邀請信,邀請他前來這個荒涼的場所。

他關掉車子引擎,但沒下車。

他心中并未覺得特別不安,反而是困惑超過了擔憂。

但這件事情還是夠怪的,讓他心里拉響了低低的警鈴聲。雖然不到警笛那么嚴重,但是他很警惕。

阿爾芒生性并不膽小,不過他行事謹慎。不然他怎么能在魁北克安全局的高層隊伍中生存下來呢?雖然還遠遠無法確定他是否真的活下來了。

他依賴自身理性思維的同時,也信任自己的直覺。

那么此刻,這二者在對他說什么呢?

可以肯定,它們在對他說——此事必有蹊蹺。不過話說回來,他咧嘴一笑,想到這種話外孫也能對他說。

他掏出手機撥通號碼,聽著鈴音響了一聲、兩聲,然后接通了。

“你好,我的可人兒。是我。”他說。

這是阿爾芒和妻子蕾娜瑪麗達成的一項協議,冬季里遇到雪天,每到達一個目的地,他們都會給彼此打電話報平安。

“路上怎么樣?三松鎮的雪勢似乎會越來越大。”

“這邊也一樣。路上倒是還好。”

“那你現在在哪兒?在什么地方,阿爾芒?”

“有點難以描述。”

但他還是試著描述了一番。

眼前所見的地方曾經是一座家園,后來成了一幢空屋,現在只能說是一棟建筑了,而且就連這種狀態也無法再持續。

“這應該是一座舊農舍,”他說,“只不過看上去像是已經荒廢了。”

“你確定去對地方了嗎?你還記得有一回你去我兄弟家接我,結果卻找去了另外一個兄弟家嗎?你還堅持說我就在那個兄弟家。”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他說,“而且圣安吉莉卡所有的房子看著都一樣。再說了,說實在的,你一百五十七個兄弟長得都差不多。還有一點,你那個兄弟不喜歡我,我當時很確定,他就是想攆我走,讓我別煩你。”

“那能怪他嗎?怪你找錯地方了,某位大偵探。”

阿爾芒笑起來,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了,當時他們剛訂婚。蕾娜瑪麗的家人看得出她有多愛阿爾芒,更重要的是,當他們也看出阿爾芒有多愛蕾娜瑪麗后,對阿爾芒就一直都很熱情。

“我找的地方是對的,這兒還有一輛車。”

那輛車已經蓋了一層薄薄的雪。他猜它在那里大概停了有半個小時,不會更長。接著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那座農舍上。

“這兒有一陣子沒住人了。”

房子要敗落到這個狀態,需要很長一段時間,只有多年無人打理的房子才會變成這樣。

它現在差不多就是一堆建筑材料而已。

百葉窗翹曲了,樓梯的木頭欄桿已經腐爛,而且已脫離斜坡臺階。樓上有一扇窗被木板封了起來,使得整座農舍看上去像是在對他眨眼,仿佛它知道一些他不了解的秘密似的。

他仰起頭看,這房子已經稍稍有些傾斜了嗎?還是說他把眼前的場景想象成了外孫奧諾雷聽過的童謠里的樣子?

有一個歪歪扭扭的人,他走了歪歪扭扭一段路,

他在一個歪歪扭扭的臺階上,發現了一個歪歪扭扭的六便士;

他買了一只歪歪扭扭的貓兒,貓抓了一只歪歪扭扭的老鼠,

他們一起住在一棟歪歪扭扭的房子里。

這的確是一座歪歪扭扭的房子,阿爾芒·伽馬什想知道,這里面會不會有一個歪歪扭扭的人。他與蕾娜瑪麗道別,掛斷電話,再次觀察院子里停的另一輛車,車牌上刻有魁北克的格言:我牢記在心。

每當他閉上雙眼,正如他此刻所做的這樣,就會有許多畫面不請自來地浮現在腦海里,一如發生時那般生動、激烈。

不只是去年夏天的那一天,他看見所有的那些白天,那些夜晚,所有的那些鮮血——他自己的,其他人的,被他挽救了性命的那些人的,還有那些被他奪走性命的那些人的。七彩的太陽光斜斜地照亮他雙手沾染的鮮血。

但為了保持清醒,保持慈悲之心,保持平靜,他還需要回憶一些美好的事情。

他找到了蕾娜瑪麗,與她生兒育女,現在又有了孫兒。

他在三松鎮找到他們的庇護所,他與朋友共度的靜謐時刻,還有那些歡樂的慶典。

最近,一位摯友的父親罹患癡呆癥去世。在人生的最后一年多時間里,他連家人、朋友都已經辨認不出了,但他對所有人都很和善,還總是對一些人微笑。對他所愛的人,他本能地認識他們,將他們記得清清楚楚,他不是將他們記在受損的大腦里,而是存放在了心里。

心靈的記憶遠比大腦更牢靠。但問題在于,人們會將什么記憶存放在心里?

身為總警司的伽馬什認識不少心靈被仇恨吞噬的人。

他看著面前這座歪歪扭扭的房子,好奇將它吞噬的是何種記憶。

他本能地將那輛車的車牌號碼存進記憶,然后開始掃視庭院。

院中有幾個大雪堆,伽馬什猜測雪下面覆蓋的應該是生銹的汽車,一輛已拆成幾塊的皮卡,一輛現已解體的舊拖拉機,還有一個看著像水箱的東西。那應該是一只舊油罐,不是水箱,他這樣希望著。

伽馬什戴上御寒帽,正準備戴手套時遲疑了一下,他再次拿起那封信。

文字并不多,只有兩句沒頭沒尾的話。

它完全不是威脅,幾乎讓人感覺滑稽,如果不是死人寫的,真的算得上幽默。

寄信的是一位公證人,用幾乎像是命令的請求口吻寫道,請伽馬什于今天上午十點駕臨這座偏遠的農舍。最后還寫著“請準時,不要遲到,謝謝”。

他已提前在魁北克公證人協會查過這位公證人。

主管叫勞倫斯·梅西埃,六個月前死于癌癥。

但是這里卻有一封他寫的信。

他沒有隨信附上郵箱或回信地址,倒是留了一個電話號碼,阿爾芒打過,但無人接聽。

他曾想到在安全局數據庫查查這位梅西埃,后來還是決定作罷。倒不是因為他伽馬什在魁北克安全局不受歡迎,反正不全是。因為針對去年夏天事件展開的調查,目前他正處于停職期間,該不該請同事幫忙呢?哪怕是找副手兼女婿的吉恩蓋伊·波伏瓦,他感覺也需要做出明智的判斷。

伽馬什再次看向那座曾堅固一時的房屋,露出微笑。此刻他對它有一種親近感。

有時事物會出人意料地走向分崩離析,但這并非是在證明它們有多重要。

他將信折好放進胸前口袋,正準備下車時,手機響了。

伽馬什看著來電號碼呆住了,喜悅的神色從臉上一掃而空。

他敢接嗎?

還是不敢?

鈴聲還在響,他從擋風玻璃往外看,視線卻被此刻的大雪阻擋,無法看完整。

他在想,是否以后只要他看見一座舊農舍,或聽見雪花落地的輕柔聲音,或聞到潮濕的羊絨氣息,此刻的記憶就會復現呢?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屆時他的感覺會是輕松還是恐懼?

“喂,你好?”

男人站在窗邊,竭力打量窗外。

雖然霜花令畫面扭曲,但他看見那輛汽車駛來了,他又耐心地看著那人停車,之后在原地坐了一會兒。

大約一分鐘之后,來者鉆出汽車,但并未向房子走來,而是站在車邊,將手機貼在耳邊。

這是第一位來賓。

男人當然認出了最早到來的這位賓客。誰認不出來呢?他經常看見那人,只不過是在新聞報道中,從未見過真人。

而且他之前根本無法確信,這位客人是否會現身。

那是阿爾芒·伽馬什,前重案組領導,魁北克安全局現任總警司,目前正處于停職期間。

他激動得有些顫抖,來的畢竟算是一位名人,備受尊敬,也遭人唾罵。有些媒體將他譽為英雄,有些則痛斥他是惡棍。他代表的是警務部門最糟糕的一面,或者是最出色的一面。他是一個濫用權力,或者說是大膽的領導,為了更大的善,他愿意犧牲自己的名譽,甚至更多。

他愿意去做別人都不會想做,都沒有能力去做的事。

透過扭曲的玻璃,透過雪花,他看見的是一個年近六十歲的男人,身高至少有一米八,身材高大,體格強壯。派克大衣讓他看起來很笨重,不過誰穿這種大衣都會顯得笨重。但他的臉并不偏胖,只是帶有倦容。他的眼角有皺紋,四下張望時,眉弓之間折出了兩道深深的紋路。

男人并不擅長解讀人們的表情含義,他能看見線條,但無法讀懂。他以為伽馬什在發怒,但也有可能他只是在集中精力,或者是感到驚訝。他覺得那線條甚至有可能代表著喜悅。

不過他感到懷疑。

這會兒雪勢越來越大,但是伽馬什沒有戴手套,他下車時手套掉在了地上。大部分魁北克人的連指手套、皮手套、帽子都是這么掉的,坐車時這些東西都放在腿上,下車時卻把它們忘得一干二凈。到了春天,大地上到處都能看見狗屎、蠕蟲,還有濕透的各種手套和御寒帽。

阿爾芒站在飄揚的雪花中,他裸露的手貼在耳旁,手里握著手機,他在聽電話里的人說話。

輪到他回應時,他低下了頭,手指因為緊緊抓著手機,關節都發白了,不過也有可能是凍瘡的初期癥狀。接著,他從車門向后退了幾步,轉身背對著窗戶和雪花,開始講話。

男人聽不見他在說什么,但這時有一句話乘著風穿過積雪的庭院,穿過各種曾經珍貴一時的物件,進入了曾經十分重要的農舍。

“你會因此而后悔的。”

接著傳來的一些響動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有一輛車開進了院子。

第二位賓客進場。

品牌:宏泰恒信
譯者:陳磊
上架時間:2021-09-26 09:29:47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本書數字版權由宏泰恒信提供,并由其授權上海閱文信息技術有限公司制作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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