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

好痛！

頭好痛！

繽紛的世界像玻璃片突然炸裂破碎，碎片如雪花落下，彩色的世界驟變成黑白默片，老頭子程長夏猛地睜開眼睛，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像是被槍擊過，加速度的子彈穿過，劇烈灼燒著接觸到的血肉。

啪！

突然發出異響，程長夏看到自己胸腹前憑空出現一團拳頭大小燃燒著的青色火焰，那火焰忽明忽暗，時而竄起，時而沉寂。

在青焰周圍，有一道金色光環若隱若現，似在束縛著青焰，但看上去青焰逐漸占據上風。

看了一會，程長夏才反應過來，這什么玩意兒？做夢呢？

忍不住想打自己兩巴掌看是不是在做夢，但一開始思考，他的頭又劇烈地疼痛起來，讓他不由自主地抱著頭閉上眼。

而那青焰和光環的爭斗并未停歇，反復在騰起和縮小兩種狀態切換。

突然，青焰找著一個機會，蓄勢猛地一沖，火焰騰起一人高，那光環亦隨之變大，卻似乎到了極限。

伴隨著“咔嚓”的清脆響，光環上清晰可見地出現一道裂紋，青焰抓住機會，有一縷火焰從裂縫處“嗖”地一下鉆了出來。

又“唰”地一下鉆進程長夏的身體，那一縷青焰進入程長夏體內便如魚得水般歡呼雀躍左右搖晃，可把程長夏嚇了一跳。

他慌忙用手拍打著青焰所在的位置，但那青焰與他的身體似血肉相融，拍打也無濟于事，反而刺激了青焰。

那一縷青焰如泉涌分出無數條小細流，飛快地向身體各處蔓延，每到達一處，程長夏都能明確感覺到溫暖。

當它蔓延到腦袋位置，程長夏瞬間體會到什么叫神清氣爽。

“什么情況？我活了七十歲，難道臨到老了還有奇遇？這不合適吧我都一把年紀了……”

“不對！”

隨著腦袋逐漸清醒，程長夏猛然想起，什么奇遇啊，我特么好像死了！

……

十分鐘前，七十歲的老頭程長夏走在街上，只有半個多小時就五點了，他要趕在銀行下班前到達銀行，咨詢這季度的老年補助款到了沒，如果沒到，接下來幾個月又得上街討飯了。

在橫穿馬路的時候，忽然看到遠方的天空有亮眼白光閃現，同時聽到一個放肆桀桀大笑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某將歸來，哈哈哈哈……”。

被這個奇怪的聲音所干擾，導致他沒注意看紅綠燈，剛走上斑馬線幾步，就被一輛加速度想趕在綠燈變黃燈前通過的車，給撞了，在他飛出去的時候，腦海中還回響著剛才那個笑聲，以及很自然地浮現出一個字。

“厲”。

一個七十歲的老頭，被一輛速度不低于五十邁的轎車直接撞飛，沒有任何懸念地當場死亡。

……

也就是說，程長夏此時是靈魂狀態。

他飄在半空中，看著身前黑白默片般的世界漸漸清晰，除了色彩不是特別鮮明，也比他活著的時候還看得清楚明白。

他此時離地三米多，身體橫在十字大道中央，不多的暗色鮮血鋪在地面，旁邊有個手足無措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中年人，慌亂地打著電話，就是倒霉催的肇事司機。

邊上圍了一群人，拿著手機拍視頻、打電話。

車流從尸體邊經過，司機或有探頭觀望的，但車速并不減，事不關己的關心，與這一邊仿佛兩個世界。

觀察完地面，目光順著往上。

程長夏看到了自己灰白近乎透明的“身體”，完好無損，身體里那縷火焰已經穩定了下來，縮為拇指那么大點火苗，安靜地呆在那里。

而身體外那團被光環束縛著的青焰，還在繼續掙扎。

“這特么算哪門子奇遇啊！重生？我這也沒生啊，直接成鬼了，難道是重生成鬼王？這火是鬼火吧，那個‘厲’字代表什么？”

“死亡原因是劇烈撞擊導致大量腦出血，沒有任何痛苦直接腦死亡，身體在接下來的幾分鐘也沒了知覺，所以頭才會那么疼。”

“那我現在是個鬼了，應該有鬼差來安排我吧，鬼差呢？牛頭馬面，黑白無常？”

程長夏環顧四周，什么也沒看到。

畢竟是活了七十歲，對死亡早有心理準備，他非常迅速地正視了自己已逝這一既定的事實，而又開始期待與向往新的未來。

唯一讓他感到遺憾的是，他活著的時候一生窮苦，孤身一人。

現在死了，沒有人為他送終不說，連現成的賠償款也沒人替他討要。

從這點看來，那個司機也算走運。

七十歲了，父母親人都已作古。

年輕的時候上過學，努力考了大學卻也沒有改變窮苦的命運，結過婚有老婆，差點也有個孩子，但剛出生還沒見到太陽就夭折了。

妻子受不了打擊，心里郁結，身體也留下了病灶，幾年后一病不起，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錢，終究還是撒手人寰。

留下他一個孤老頭子，除了債主，也沒有朋友，奮力活著，賺錢還債，日子過得苦不堪言。

現如今他也到了死亡這一步，不禁感嘆，活著的時候受盡苦難，此時人死債銷，也算解脫。

簡單地回憶自己的一生，算是對過去告別。

已經接受自己新狀態和新身份的程長夏，很快便適應了自己的靈魂狀態。

靈魂比起肉體而言，優點在于不受萬有引力的影響，可以隨心所欲地“飛”。

飄在空中，想上就上，想下就下，只要他愿意，頭朝下腳朝天待著都行，但那樣不太體面。

缺點也很明顯，就是同樣也會受到物質和溫度的影響，飛太高會凍住，站在地面上讓車再撞他一次雖然撞不飛，但靈魂也會有輕微的撕扯感，也不能鉆進地心。

怕太陽，僅僅是因為純粹的靈體比起物質的肉體升溫更快，感覺很難受卻也并不會“灰飛煙滅”。

俗話說，男人至死都是少年。

變成靈魂的程長夏，在空中自由自在地飛行，做著各種詭異的姿勢，發出孩子般笑聲，完全不像個剛死的魂。

在這期間，救護車終于趕到，拉走了他的尸體，后面的事他也不關心了，天上天下，再無牽絆。

就在程長夏沉浸于“自由”的快樂，和沒有目標的迷茫兩種情緒中時，被他擱置在一邊任其自生自滅的青焰與光環，終于分出了勝負。

那青焰經過上百次的蓄力沖擊，光環上的裂紋一道又一道，終于到了界點，只差最后一擊。

與此同時，自北方天空有青光乍現，跟剛才害死程長夏的那股白光一樣突然而奇異。

青焰似有神助，一鼓作氣沖破金色光環，光環迸裂，散落成塵，于空中消失無形。

那青焰沒了束縛，直奔程長夏而來，與他胸中那一點火苗呼應，化作一道圓形屏障，圈起程長夏，而后猛然收縮。

雖說被火包住，但程長夏并不覺得熱，也沒有被灼燒，那青色火焰如同他本身的血脈之物一般親切自然，可沒等他有啥反應，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被青焰包裹，他看不見外面的世界，只是感覺到自己不受控地搖晃了下，接著像是在極速飛行，前后不到十秒鐘，青焰散去歸于他的胸腹間，縮為一點，就像剛剛無事發生過一樣。

程長夏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一個新奇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