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瘋子是在大學畢業晚會上認識的，我問他名字，他說，你叫我瘋子吧，他們都這么叫我。于是，我也就喊他瘋子。

我保證瘋子是個精神正常的人，更不是低智商的，相反在我們同學之中他是算是有主意，很聰明的一個，瘋子僅一個稱呼而已，至于名字的由來我也無從知曉，也不去打聽。

瘋子和我成為很好的朋友就在那次晚會上，那次瘋子喝了很多酒，我背著他去車站，路上他說，“蘇晨，你知道么，來大學之前我是名水手，今天晚上我才知道自己是個漁夫。”我知道醉了的人話茬多，應付幾句就好。“哦。”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說這個，也不問，不給他接話茬的機會，醉了的人說的話他自己都不明白吧，我又應付他，“恩，我知道。”就這樣，我一邊背著他，一邊還要回答他的那些怪問題。一晚上瘋子和我講了很多很多，我是天生的很好的傾聽者不是嗎？！盡管我分辨不出那句真，那句假。唯一我能確定的是那夜瘋子把我當成他很好的朋友，他躺在我懷里睡著了，臉上還有淚沒干，此刻，他就像一個失寵的孩子。一個男人能在另外個男人面前顯露自己的脆弱，他是多么信任你。至少我這樣想，盡管他醉著。

第二天，我送他上車，他抱了我下，“兄弟，謝謝你！我走了。”他說這話的時候我突然感覺他有點荊軻“壯士一去不復返”的味道。事實證明我錯了，之后瘋子來過一次南京，說是回學校辦點事，順便謝謝我那天晚上照顧他，這是后話。

送走他，我回到學校，收拾東西，學校通知了今天畢業班學生必須全部離校。

后來瘋子經常打電話給我，忙的時候也是至少一周一次，什么都和我說，最近他的老板給他升職了，他公司又來了倆漂亮的妞，他新買的手機又來偷了，他鄰居半夜敲門借用衛生間。。。。。。我掛電話前總咐他：注意身體，祝你一切順利。

而如今我只能對著一塊墓碑來回憶這些往事。在瘋子離開的幾個月里，我每次聽到電話響，總會第一個想起瘋子，渴望那邊的瘋子絮叨的一些關于他的新鮮事，盡管以前我有點膩煩瘋子和我說這些瑣事，可是現在我卻是那么渴望。正驗證了那句名言“失去之后才會懂得珍惜”，名言就是名言。記憶是最能摧殘人的，尤其當某種記億成為了回憶，而回憶成為了習慣。幾個月里，我總感覺瘋子還活著，只是他膩煩了給我打電話，或者是他忘了也說不定。

瘋子的死要從那次他給我打電話說起，那天晚上我很晚回家，看到瘋子的未接電話，我回了過去，“喂，蘇晨。你怎么這么久才回我電話啊。”我可以感覺得到，瘋子又有好消息告訴我，當然，是關于他自己的，沒準兒又是升職之類的事。“哎，最近有點忙，你又升職了？”我回到。“哈哈，比升職更重要，更驚喜。”可以想象他是多么的得意。“什么事啊，開心成這樣，總不是討著老婆了吧？”他一直是單身，還說事業一日不成一日不結婚。“兄弟，你猜對拉！下個月我要結婚了，到時你過來吧！”“真的啊，那先恭喜你了，我就是請假也要去參加。”接著，我們又互相調侃了幾分鐘，然后“注意身體，祝你一切順利”說完我才掛了電話。

要說瘋子結婚我并不奇怪，個子一米八，身材健碩，本科畢業，模范老公的標本。我奇怪的是他怎么突然要結婚了。也不去多問，人家結婚你祝福著就是。

婚期前一天，我買了機票，準備飛去的時候，電話響了，瘋子打來的，估計又是在催我。“哎呀，我快上機了，下午就能到。。。”我還沒說完，他打斷我，“別來了，婚禮取消了。”后來我還是去了，從電話里的李可以感覺到他沉重的心情，我好奇這檔子事兒里面的故事，更重要的是，我擔心瘋子。

那天晚上，瘋子又喝了許多酒，他和我說：“我喝，你看。”我問他為什么，他說，“你要是喝醉了，誰他媽的背我回去!”就這樣，我看他喝了三小時的酒，還像多年前那晚，我背著他，不過這次不是去車站，去哪里我也不知道，他模糊的給我指路，我感覺是他的住處。路上他跟我說，“蘇晨，你知道么，當我想從漁夫做回一名水手的時候，今晚我才發現我他媽的是個傻蛋。。。。。。”像上次那樣，不和他拉話茬，這次我保持緘默。他一邊絮叨著，時不時還配合些動作，一邊還給我指路。凌晨兩點左右的時候，我們終于到他的住處了，想問什么只有等明天了，因為他又睡著了。

把瘋子安置好后，我去倒了杯水，背了這么久，鐵人也累昏了。我端著杯子開始打量瘋子的住處，簡單的2室1廳，有衛生間和廚房。想想離我們畢業有3年了，3年的時間讓我們沒有了畢業時的青澀，取之的是更多的成熟和睿智，3年，大家都在為自己的夢想和未來打拼著，時間是青春的毒藥，更是夢想的黑手，夢想比青春更經不起時間的摧殘，青春可逝，而夢想卻不能停留在原點。而對于我來說，我經歷的這3年足夠能讓任何一個人一下子成長，我也不再是那個以前的蘇晨了，我時常想，我來到這個世界是否就在為等這3年。。。。。。我又開始想起了小寒，盡管每次都想一次哭一次，但是我還是會每天都去想，我怕有一天不想了就會忘掉，任何一個有關小寒的記憶的細節都是珍貴的，等我老去的那天，我還要一邊看著“祈禱”，一邊回憶那段屬于只屬于我們的記憶。

第二天，我們睡到十一點，我起來的時候，瘋子已經準備好吃的了，而且還洗了個澡，“早！餓了吧，呵呵！”瘋子看我起來了，說道。而我卻在空氣中石化，昨晚那么消沉的瘋子今天換了個人！從他的表情，說話來看完全看不到任何受挫的跡象，反而像中了彩票似的！如此現象，我有點開不了口問他關于結婚的事了，搞得我自己都糊涂了他有過結婚這檔子事兒沒。

下午我買了回程的機票，因為請假來的，還要回去忙自己的事。瘋子送我，我們在機場等候。他從口袋里摸出一根煙，點了。煙圈在空氣中打轉。“你丫的什么時候學開始抽煙的？”在我印象里瘋子是不抽煙的。“呵，上個月”，他吐了個煙圈，“給你打電話的那幾天，才學的，女人就是喜歡男人身上的這股煙味。”他又抽了一口，感覺他還要說點什么，他掐斷了煙，“走吧，有空我去看你”。就這樣，帶著疑惑的來，帶著更多的疑惑我又走了。有許多事不是你想弄明白就能弄明白的，這道理我算懂了。

后來一個多月瘋子沒打電話給我，我想著他不會出什么事了吧，打了電話過去。電話那頭“對不起，您撥打的是空號。。。。。。”，瘋子換號了竟然沒和我說？！又過了幾天，接到陌生電話，一接才知道是瘋子的。他說，“我換工作了，電話也換了，我也不在廣州了”我問他，現在在哪里工作，電話多少。“算是個流動的工作吧，地點不停換的，手機不用了，省得到哪兒都換，還不得換窮我啊。”我又囑咐了幾句，然后：“注意身體，祝你一切順利！”掛了電話了。我有時候自己都覺得搞笑，我只知道瘋子叫瘋子，不知道姓啥名啥，我只知道他在一家公司工作，做什么的我不知道，不是我不想知道，瘋子不說而已。

之后我們只能是單線聯系了，都是瘋子打給我，我不能打給他。接下來我忙自己的事情，我苦盡甘來，被提升為公司的高管，我在一次公司簽約會上認識了一個女孩兒，叫顏妍，巧的是幾天后她竟成我的一位新同事。這是后話。

某天，瘋子電話來：“白干幾個月，他娘的，老板卷款逃走了，幾個月不見人！個孫子的畜生！”

接電話的時候我和顏妍還在祿口機場，手機才剛開。準備想安慰瘋子幾句，卻被他打斷了：“娘的，沒個好東西，老子不信賺不了錢，騙不到女人，操！”掛掉電話后我便停住了，顏妍問我怎么回事。我說，行李太重了，我緩緩。我有點莫名的擔心，有種東西在悄然離逝，我要緩緩。

轉眼年底，我開始喝起了咖啡，也不再每次都吃三明治。我等著瘋子的一次電話，我想邀請他來參加班里聚會。果然周末他來電話了，“我要結婚了，日子還沒定好，下個月月底的時候，你可得來啊！”接電話我開起了玩笑。“真的么？老子一定去的，兄弟的喜酒一定要喝的，哈哈！對了，兄弟，是處的吧，這年頭找處的不容易啊，你問過她以前有過男朋友沒。。。最好找個哪個局長、科長的女兒，不是女兒，侄女也行。。。。。。”我聽他說了足足有一刻鐘，我試圖插上幾句，最后我又告訴他一遍時間，沒有把結婚改成聚會，隨后帶了一句，賀禮不要太貴重，別太浪費了，然后我掛了電話，唯一不同的是，我這次沒說那句話了：注意身體，祝你一切順利！放下電話，我開始有點揪心，并不是因為自責沒有和他說真實的事情，我總有預感不管結婚還是聚會，瘋子是不來了。

1月4號，今年同學聚會的日子，也是畢業以后人少得最多的一次，田馳、希希還有果子也都沒有來，若不是想起老狼的那句話，“至少每個宿舍得有個代表吧！”我想我會第一個缺席很可能就是逃離，我怕一次次重復和述說那些埋在心里的傷痛，我可以去承擔謾罵，我卻沒有勇氣面，面對他們每個人心里的班長，我才是最應該消失的人。顏妍說，現在比任何時候都更應該去。

聚餐上，同學都有意無意地避免一些話題，這出乎我的意料，同學的無意保護讓我越感到脆弱，顏妍說得對，我主動挑起話題，說完了老狼事情的經過，大家都低頭不語，場面有些尷尬。好在班里一位同學提議要提前要見我的新娘，氣氛才得以再次變得活躍，我卻丈二和尚，想反問他，我何來新娘？那個同學又說道，“不要像瘋子一樣，老婆跑了喔！”這讓我立刻成了明白人，我走到那同學身邊，對我而言像抓住案情破案的唯一線索一般，“你認識瘋子？他現在在哪兒？在做什么工作？”

“不就是畢業那會兒晚會上來我們班的那個瘋子么，我和他老鄉，他和我說你年底要結婚的。”同學估計被我的表情和突如其來的行為嚇愣住了，“那他現在在哪兒？”我繼續問道，感覺自己在逼供。

“你別再用力了，胳膊快都被你抓廢掉了。”我把手送他衣袖上松開，很不好意思地笑著，尤其看到他的表情那么痛苦。“瘋子死了——”我剛放下手，他便回答道，“你怎么又抓上了，手真快斷掉了，不想讓我喝你喜酒了啊？！”

“怎么死的？什么時候？”我不管抓沒抓了，不去理會他扭曲的表情。

“凍死的，前幾天，我也是聽人說的。”

“凍死？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