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站。”她從我的肩膀移開，我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仔細觀察很久后才發現一個破舊的公交站。“這里有去你酒店那條路上的公交，我只熟悉這班公交。”她露出淺淺的笑容，臉頰上海掛著未干的淚。

回到酒店，我收拾著衣服，我的衣服還能夠好幾天換的，我又把衣服從行李箱里拿出來，我不回去了，至少今天不回去，何況我早上出酒店時候都續租付了錢。

第二天無所事事，走出酒店又轉身回去。“先生您今天還要續房么？”柜臺一位服務生問我道。

“續。”我想我還夠衣服沒換，付了錢，出酒店，摸摸口袋，一盒煙，還有一枚硬幣，昨天公交只花了一塊錢。

沿著路邊走了會兒，想找點吃的，看到一家餃子館，已經記不清上次吃餃子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了，倒是想起上大學的那會兒學校對門有家“東北餃子館”，旁邊開著一家“云南米線”，據說兩家店的老板是親兄弟，我就想著他們是哪里人。去年除夕小陳倒是包餃子來著，還沒下鍋餃子邊都全綻開了只能放棄。要說這小陳，花樣倒是會不少，只是沒一個能拿上手的，最近炒菜也經常忘記加調料。

剛跨過店門檻，便看到里面圍著一群人在吵鬧，聲音很大，個個面紅耳赤，這反而吸引了我這個“閑人”。我自己尋了一個稍微干凈點的桌子，拿起桌上的菜單看了起來，順便聽著他們的吵鬧，此刻店主人也無暇理會客人。

“俺點的是4兩豬肉白菜，賬單上寫得清清楚楚，你沒有就沒有了，干啥要用豬肉芹菜的來糊弄俺，欺負俺是外地人是不是？”雖不大懂口音，卻也知道這是個東北人，二十出頭的樣子，老式的衣服，還有些許斑點，石灰、水泥我也分不清。

“這不是已經給你換了么！”看打扮是應該是店主，一位中年男子。

“可是你讓俺加錢，俺只給4兩的錢，這芹菜的俺不給。”

“你吃了就要給錢！”店主順手從桌上拿起一碗餃子。

“俺沒要芹菜是你們自己弄錯了，俺不給！”

國人向來愛好看熱鬧，瞧，我便是個“閑人”，也是湊熱鬧之人，圍在四周的人，他們勸說著，打圓場，“小伙子你既然吃了就給錢吧”“又不差這10塊錢”之類的說辭，我大聲喊了聲店主，給我4兩豬肉芹菜。

瞬間整個餃子店便安靜了下來，我掏出10塊錢放到桌上，繼續說道，“錢在這兒，要快些，我還有急事兒等著。”圍成一撮的“勸客”開始散開，店主一時僵住。“別弄錯了，我可一分錢不給。”我補充道，看了店主一眼，還有他手里端著的一碗餃子，不知是白菜餡兒還是芹菜餡兒，應該是白菜餡兒的。

店主瞪了東北小伙子一眼，便端著餃子進了里面后廚，見店主沒了話，小伙子倒也慢慢坐了下來，吃著碗里的餃子，時不時地低頭看看自己的懷里，揣著一個舊工農包，手捏著。

片刻工夫，店里的服務員便端送過來我的餃子，4兩芹菜豬肉餡兒。我生性怕酸，也就省去了加醋之類的瑣事兒，撥開一只餃子確定了是芹菜餡兒的，其實也就為填飽肚腩，順便想湊了熱鬧。

“這是俺剛才的吃過的！”我剛吃完兩只，我抬起頭本想再打量打量這位來自東北的年輕人，卻反被他打量著，他指著我碗里的餃子小聲說道。

“你敢胡說老子把你趕出去！”店主站在柜臺里面，對著他厲聲喝道，很明顯他是個耳朵靈敏，聲音渾厚的“生意人”。

“這就是剛才給俺吃的那盤！”年輕人有點驚慌。

“不吃就給我滾蛋！個土賊子！”

店主扯著嗓門的聲音在窄小館子里顯得異常駭人，年輕人迅速吞了剩下的幾只餃子，從包里掏出幾張破舊的紙幣和一把硬幣，數了一會兒確定無誤后便放在了桌子上，雙手握著那包，起身離開，“一輩子吃苦力的命！農民工！”店主伸直著脖子喊道，年輕人拉開了店門，又把店門拉上，離開了。

店內又是一陣議論，他們從“顧客”變成“勸客”，現在他們又是“評論家”。“一天能賺幾個錢，還吃一頓10塊錢的餃子”“看他吃餃子的樣兒我都要吐了”“拼命似的抓著那包，誰知道里面裝的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哪兒撿到的，偷的，誰曉得呢？”???我擺好筷子，我確定我猜錯了，方才店主手里端著的應該是芹菜餡兒的，我居然這么肯定相信這個年輕人的話，至少我自己沒有看出來，也沒吃出來。

“你別聽那小兔崽子胡謅，我們做生意的規規矩矩的，你看！”店主見我放下了筷子，從柜臺里面走出來說道，指著側面墻上掛著的各色“許可證”“資格證”。

“打包，我帶走。”不留著吃但是也不會留在這桌上，難保它不會重新被端上桌。

拎著一袋餃子，沿著路邊繼續走著，突然笑了自己起來，我是否是現代版的遛鳥閑人，如果我手上拿著的是一籠鳥的話。

想著笑著，卻不知不覺到了昨天下車的公交站，我摸著口袋，確定還有一塊錢，當然還有煙。我要不要去告個別，對了，我門禮還沒送呢，想著想著不忍又看了一眼手上的袋子，發現自己好有喜感。

我擠到站牌附近的人堆里，想確認一下我沒記錯線路，畢竟口袋里只有一塊錢零錢。隱約看見昨天的公交車路線后，我便又從里面擠了出來，比起南京的等公交情景來，這里算是足球場，南京是菜市場。有幾次放假，人多，又礙著行李，好幾次都被無奈地“擠”上公交，往往被擠上前面一輛公交，而自己要乘的是后面一輛，有時候錯了又實在擠不下車只能就將錯就錯，早上出發回的家，到家可以趕上晚飯，小陳說，你爬都爬幾個來回了。

退出“公交圈”，頓時感覺輕松了許多，低頭一看，餃子滾滿一地，奇怪的是除了我本人倒也很少有人注意。就像放屁，經常是賊喊捉賊。我扔掉袋子，旁邊剛好有個垃圾箱，里面都是豆漿之類的奶茶塑料杯，這算是隱藏證物么？

一陣忐忑過后，要等的車便到了，好在搭這班車的人不是很多，很順利的上了車。20分鐘左右便到了站，站牌后面的景象不曾改變，我沒有下錯站。

“吃過飯了么？”顏妍帶著驚訝卻又掩飾著問道。

“還趕趟嗎？”我半開玩笑地回她。

“這都幾點了？快一點了吧。”

看來我錯過免費午餐的時機了，我說，吃過了，餃子。進了門雪穎還是坐在昨天的沙發位子，沒有見到林媽媽，我也可不必那么拘謹了，心里暗想著。

我說我明天就回南京了，這兒的現在要比南京暖和點。雪穎挺了挺身子，你要不把我這個妹妹一并帶回去吧。我哪兒都不去，就留這兒照顧你和媽，顏妍略顯生氣地反駁著。接著聽她們兩姐妹相互理論了一堆，不是一場辯論反倒是像一場競選。最后兩個人達成協議，等林媽媽回來。

林媽媽回來時手里拎著一袋袋東西，水果和蔬菜之類。我不禁想起自己又忘記送門禮。方才的爭吵再次復制，林媽媽審判詞，小女兒的工作剛穩定，是發展自己的理想黃金時期，大女兒有當媽的照顧，一句話，投了雪穎的票。

指不定愛情理想都收入囊中呢，妹，你說呢？雪穎笑著反問道。顏妍沒有繼續反駁和堅持，我想著，辦公室可倒是少了煮咖啡的人呢。這樣的想法突然讓我感覺有點緊張。

我說，你送我到樓下就可以了。“其實我更想從這里把你踹下去。”

到了樓下，我還是忍住再問道，希望不再是自討沒趣，“回南京吧？！”

“你從來是個不稱職的說客。”

“這次我代表的是我自己。”我覺得我的回答又自討沒趣了，她沒有正面回答我，轉身上樓去了。“明天早上來接我吧。”我不禁握起拳頭歡呼起來，我為沒有自討沒趣顯得很興奮。

走到小區大門，進來時人都在里面吃著飯，現在看著好像在飯后散步。我掏出煙，順個遞了一支，我說，我的事兒辦好了，謝謝各位同志。

身上沒有了硬幣，猶豫著打車還是繼續坐公交。就站在馬路邊想著，我忘了顏妍說過的出租車不用招手，司機會自己停到路邊。“嗨，兄弟！”看來有人替我做了決定。

“回酒店么？”

“我可是熟悉路了，繞道我可要舉報你的。”一回生，二回熟，我抽出一支煙。

“我開車從不抽煙，這次啊抄近路送你。”他搖了搖手，笑著說。我收回煙，想起了魯迅先生寫過的一篇文章，已經記不清題目了，印象深刻的就里面的一個字：“小”。

不知是個頭的緣故，還是椅子高低不一樣，或者我的坐姿原因，亦或者和光線有關，我有點故意避免正面和他說話的情景，我只在他本是眼睛的部位欣賞他鼻子，高鼻梁。

回到酒店便開始收拾衣服，其實沒必要這么早收拾的，這倒顯得我迫不及待，可是我在迫不及待什么呢？我放下手里的衣服，干脆玩弄起桌上的電腦，昨晚還被田馳拉過去玩“三國殺”，我說我不會，他說托管吧。我說，你丫的滾蛋，把我當人工電腦了。后來我是“主公”，他說，我保護你，穩贏。結果我輸他贏了，他是“內奸”。

瀏覽喜歡的網站，看到標題“南京警方發布“三國殺”通緝令”的新聞，讀完新聞，像被某種力量刺激和鼓舞著，我立刻關閉了網頁，重新搜索了“三國殺玩法”，便速度進行了一場“現學現賣”，幾局下去，我和自己說道，是不是該去吃晚飯了？收拾下衣服也是個不錯的活兒。又一想，我午飯還沒吃呢，晚飯時間還早，現在哪來的力氣收拾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