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乎每天去上班時，都有車子尾隨，我真有點希望那個人可以早點找到我，越早解決問題可能越簡單。想著想著，忘了轉彎，索性一直向前，現在是上班高峰期，長江大橋會比較擁擠，沒準兒多我一輛就堵車了呢。

情況和我預測的一樣，行駛到一半的時候，我突然剎車，把車停在了邊上，還故意斜著車身，制造了堵車，有時候堵車就是多一輛車的差別。

我下車迅速打開了后備箱后便來到后面緊跟的一輛車邊，其實在后視鏡里我一直注意著，我甚至估計減慢速度等他們，總算他們的車排到我車后了。

“你們配合我就好，高警官那里我會解釋。”車窗開著，我先小聲說道。制造堵車簡單，制造車禍現場也不難。后備箱打開，車子停斜，觀眾一看便知道被追尾了，當然看熱鬧的人才不會注意你的車頭其實沒有撞到水泥臺階，或者你只是忘了關后備箱而已。

“你怎么開的車？”我抬高十倍的聲音喊道。我注意到車里裝著四個人民警察，心里多了幾分安全感。

“你怎么開我就怎么開的。”坐在司機位子上的一位同志回答道，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的樣子。我差點要笑場，事實上他們一直跟著我，我往東他便右旋方向盤，我左旋方向盤他也便往西，我怎么開他就得怎么開。

“難怪你撞到我的車，你不會看著點么？剎個車也行啊！”

“這不是剎了么？！”他沒有入戲，說的臺詞倒像是拆臺來的。

“現在打電話給高警官，讓他過來。我們再撐，不對再演一會兒，下來兩人。”我貼近車窗小聲說道，重復了兩遍，怕他們不能領會。

我繼續在車窗邊喊著，司機和副座上的兩人也下了車，我和他倆便站在兩輛車子中間，配合出演一場由于追尾引發的交通堵塞，事實上也沒有制造多大的堵塞，只是我想到，明天的某家報紙或者電視新聞什么的，會這么標題罷了，現在就等高警官出場了。

大約過了10分鐘，一輛警車趕到，高警官第一個下的車，在他開口說話前，我先說道，我想他能夠早點找到我。高警官回我，我就知道你小子的肚腸子里想啥，媒體一會兒就到。

接著，經過高警官的出面協調，整個過程花了不到10分鐘的時間便清理掉了現場，當然如果不是等媒體，1分鐘便可以把調解事故轉化為集體駐足觀光長江。

再回到公司的時候已經遲到一個多小時，老謝正坐在我的位子上看著手里的文件。“車子修好了？”我站在了辦公桌邊上，他低聲問我道。“被您看到了？”我想到老謝住在江北，大橋下面不遠，長江大橋是他來公司的必經之路。“算是將功補過吧。你桌上堆的是你這周的任務，完成不了，按缺席一周算。扣除20 ％工資，另外到年底了，你爺別指望獎金了。”老謝人雖好，但是在工作上他卻是“鐵血掌門”，每月遲到3次便扣除20 ％的工資，累計超過5次，直接滾蛋。

老謝的前一句話倒是提醒了我，我有意識地瞧了眼顏妍，她正忙著往電腦輸入著什么，飛速地敲著鍵盤。

晚上我給高警官打了通電話。

第二天我比平常早醒了15分鐘，盡管結果還是一樣的時間起了床，不過對于我來說已經很不容易了，至少沒有等到小陳拉扯著嗓門喊。

在路上一家報亭買了份兒早報，其實昨晚的新聞已經報道過一次，可是早飯要比晚飯重要，至少要更有營養，或許他吃晚飯的時候沒有看電視，或者他壓根沒有吃晚飯的習慣，時間不固定也說不準。買早餐的時候順便買份早報，一邊吃早餐一邊可以看著打發時間，我認為后者的幾率高點。我注意在報紙側邊欄中間靠上部分寫著“上班遭遇車追尾事故導致大橋道路堵塞”的新聞標題，翻到標注的版面閱讀，和我昨天要求的一樣，用了實名報道。

中午的時候我又去買了報紙，快報、晚報之類的，居然都有類似的新聞，我有點興奮也有點害怕，還有一點點佩服高警官，他真是個能辦事兒的人。

我給田馳打了一通電話，快50秒的時候他才接了電話，邊說著話邊倒著水。

“你們倆鬧得咋樣了？”我想到走之前的晚上田馳說的話，還有我們三個一起喝酒的事兒。

“我讓她先別回來了，在娘家反倒安全。高警官找過你了吧？”他倒是先切入正題了。

“找過了，我現在一天24小時被監視著呢，也算是保護。”

“你放心，他的目標是我，不會多找你麻煩的。”

“我現在是唯一一個暴露目標，而且是最容易被下手的。”

“他找你無非是借你之手找到我而已。你？你沒利可圖的，而且我是他主要的報復對像。”

“照你這么說，對我的保護是多余的？”昨晚我已經說服高警官撤銷了對我的跟蹤保護，一切只為他來得快些。

“那也不一定，我的意思是，比如你的長相讓他有種替天行道的想法。”

“但愿只是這種理由。”聽到電話里他的笑聲，我猜他是不是快掉了下巴。

“說正經的，如果他真找你麻煩了，你就說我吧。”

“出賣的事兒我不干。到時候再說吧，掛了。”我掛斷電話，喝了口水卻喝道一口的茶葉。

“你還不下班？”我抬起頭，是顏妍，窗外已經黑透，公司的燈也熄了一大半。

我看了下時間，已經快7點，想到自己居然一個下午都在渾不知覺地欣賞茶葉一片片沉入杯底，“你不是也沒走么？”

“你一天都魂不守舍，是不是出了點小名了就不習慣啊？你不至于吧？”

“是啊！我一出門就害怕被一批記者堵住，所以才等你們都走了我再走。”聽著她的話我突然來了興趣，不禁和她說笑起來。

從公司出來并沒有我說的一群記者，空蕩蕩的停車場只有一輛白色的車。我問顏妍，念在你等我和關心我的份兒上，晚上我請了。她說，她只想要去吃麻辣燙。

公司出來不遠便有家叫做“重慶麻辣燙”的店，店面很小，看上去也就十平米的樣子，四張小桌，就算擠滿人也只有不到10個人。我問顏妍要不要換家店。她回答我，不用了，我姐姐說她以前經常來這里吃，還說老婆婆很慈祥的呢。整間店內沒有一個人，唯有一位年紀稍大的老奶奶，坐在板凳上洗著菜。見我們走進店里，老婆婆便匆忙地從板凳上站了起來。“您坐著，我們自己來就好。”顏妍邊說邊扶起她，可是老婆婆還是執意要自己來。

邊吃著，顏妍突然問我，“蘇晨，你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可不是么今天早上。”

“我說的不是這個，你去警察局的事兒。”

我是不能實話實說的，高警官也提醒過要保密，剛想編個小謊了事，店里進來一位中年男子，落座在旁邊的小桌，看他的第一眼我便認出來了，他穿著寬松大衣，脖子上戴著毛織圍巾，腳上是一雙棉布鞋，如果不是看到過他照片，聽過他的事跡，我會以為他是一名律師或者醫生，說不定是韓三平，我還會上去要個簽名，打個招呼。

“怎么不回答我？”顏妍繼續詢問我道。

“讓我來回答你吧。”陸民生像吸完一口煙似的說道，聲音不高不低。顏妍疑惑地看著我和他，我說你先回家，他是我老同學，我們要聚聚。

“你就是顏妍吧，我認得你姐姐。”我猜測他曾經試圖給自己戒過煙，他說話永遠像是邊吐著煙圈邊說話的樣子，尤其是他那拉長的語音，和那不高不低的聲音。

“難怪你也來這里吃麻辣燙，我姐跟你說過我？”顏妍不免有一絲驚喜，我卻感到心里一顫，厄運來臨時的感覺。

“沒有，不過我知道你。”這時候老婆婆端給他一碗麻辣燙。這是個不一樣的敵人，至少和陸民康不一樣，我想著。“不過我建議你還是現在給你姐姐打個電話比較好——”他從桌邊的筷子筒里拿了一雙筷子。

顏妍一時愣住了，我突然感覺不妙，讓顏妍撥通雪穎的電話。“媽，你和姐還好吧？”聽著電話接通，顏妍問道。“什么？要流產？媽，發生什么了？姐呢???姐沒事吧???昏迷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