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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在我的想象中,蒙特利爾是個有著一頭褪色金發,胸部豐滿卻大小不一的女人。她引誘我投入她芬芳四溢的懷抱,輕聲呢喃,“Bienvenue(法語,歡迎)”??墒聦嵣?,我看到的是一個骨瘦如柴深褐色頭發的女人,她嘴角叼著煙,轉過身就抽了我一大嘴巴子。
至少感覺如此,這感覺甚至萌生于我卷入謀殺案之前。
昨晚,我開了7個小時的車從安大略省的倫敦城趕到這里。當我到達魁北克邊境的時候,在昏暗的、灰蒙蒙的六月天空下,我只能依稀辨出藍白色的“Bonjour(法語,你好)!”標志牌和迎風招展的鳶尾花旗,但我注意到我的福特福克斯在崎嶇不平的道路上顛簸得更頻繁了。盡管最高限速依然是100公里,但還有個最低限速:60公里。我決定把這條路當成天然的減速帶。每輛車都減速到每小時約110公里。我可不管這些。我把男孩樂隊On the Rocks翻唱的Lady GaGa的歌曲音量開到最大,狠狠地嚼了幾下肉桂味的口香糖,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
然而我卻不得不在一紅燈處驟然停下,多里翁和佩羅特島這兩個小鎮紅燈很多,我原以為這些地方只是蒙特利爾的郊區,但并非如此。某個規劃委員會認為修一條穿過小冰山景觀設施中心的20號公路來宣揚肌肉力量和革新是個不錯的想法。第二個宣傳目標是老生常談了,但第一個還挺吸引人的啊。一個健過身的肌肉男對我還有點用。
我穿過橋來到蒙特利爾島。這可真奇怪,一個來自鄰近的渥太華的女孩,竟然不知道蒙特利爾是個島嶼。也不知道它究竟有多大,瑪麗鎮高速公路兩側的公告牌上鋪滿了廣告,從宣傳“古巴,你好”到賣手機的。摩天大樓在我頭上遮天蔽日,還有一棟樓的樓頂裝了個探照燈來回地照射著城市。
當我左轉沿著大學路的斜坡上山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8點了。我覺得自己很渺小也很疲憊,但是至少我到了。我用掉我最后一點好運氣,找到了一個停車位,省下了在山頂的10塊錢停車費。山頂那里肯定到處都是草莓雞尾酒和生奶油。
第二天早上,我的鬧鐘沒響,就像愛麗絲夢游仙境里的白兔一樣,我來得非常非常晚。
我沒有慌張。遲到是我的一個習慣。盡管我現在是一個醫生了,或者至少是一個住院醫師了,我還是會花點時間來刷牙或者抹點唇彩的。然后,突然的,就沒時間了,我開始到處亂竄,幾乎是胡亂套上內衣之后再穿上襪子。
今天,在蒙特利爾圣約瑟夫醫院上崗培訓的第一天我就遲到了。熬過了4年漫長艱難的醫學院生涯,我獲得了我的醫學博士學位,我將要做2年的家庭醫學實習住院醫師,培訓大部分是在圣約瑟夫醫院完成。
我晚上在皇家維多利亞醫院過夜,待在一間狹小的粉色墻皮已經剝落的呼叫室里,那里對訪問學生是免費的。
或者不是完全免費。當我下山時,攥著鑰匙的手里全都是汗水,我的銀色轎車和其他的一些車排成一條線停著,每輛車的雨刷器下都夾著一張30塊的停車罰單。
經歷了一堆的紅燈、單行道和一個朝我豎中指的男人之后,我終于開上了正確的路,皮洛坎路。當一輛搬家貨車突然在我前面停下的時候,我踩了剎車。搞什么?。磕禽v車打了個轉,向左行駛擋住了對向的所有車的去路。
車門突然打開。兩個男人跳了出來。一個打開后備廂,另一個沖進了附近的公寓大門,然后開始往車里裝箱子。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好不容易右轉進入停車位。當我鎖車門的時候,一輛公交車試圖從那輛車旁邊蹭過去,但是沒成功,接著車喇叭就響起來了。然后又來了兩輛車也加入了合唱團。搬運男繼續裝車。他們居然還在笑。
我真搞不懂這座城市。
然而,我還是認出了圣約瑟夫的混凝土建筑,典型的醫院風格同時也是19世紀的監獄風格。它看起來像是我8歲的弟弟凱文用樂高積木蓋的那種建筑。唯一讓人感覺氣派的地方是寫著“CENTRE HOSPITALIER DE SAINT JOSEPH(法語,圣約瑟夫醫院)”的石灰石大門,法文下面是用小字寫的英文版本。半圓形的車道旁邊是寬大的停車位和下客區,出租車在那里兜著圈子。一個頭發散亂的病人坐在輪椅里,胳膊上還掛著吊瓶,吃力地抽著煙。
我憋著氣以免被煙氣嗆到,然后推開玻璃門,準備前往家庭醫療中心。前臺告訴我家庭醫療中心不是醫院的一部分,它在“附樓”。棒極了。就像是安妮·弗蘭克[1]的藏身地一樣。
終于找到了,穿過附樓入口就是入職培訓室,就算是我也不會走錯。我猛地沖進木質大門的房間,卻發現滿屋子的人齊刷刷地盯著我,一個男人的聲音鉆進耳朵不知道在說什么,“……不管什么時候。我不介意。我就靠這個掙大錢呢。”
說話的人站在門左邊的講臺上。見鬼。我帶著抱歉的微笑踮著腳從他跟前走過。
“嗨,我是科特·瑞德蕭醫生。”那個說話的人向我伸出了手,這是一個30多歲的英俊男人。他的微笑配上他深色的湯姆·塞立克[2]式的胡子,看起來很真誠?!皻g迎來到圣約瑟夫。”
他眼角的皮膚皺了起來:“我剛才在說,如果你有任何問題,就呼我。希拉會給你我的號碼和電子郵件地址,都在入職培訓包里?!?
“太好了。謝謝。”
“我知道碰到問題會是什么感覺,”他對大家說?!拔易约壕陀幸恍吞悄虿 K匀魏螘r候都可以來找我。我的呼機永遠開著?!彼牧伺膭e在腰帶上的黑色塑料呼機。
我環視屋內,想找個地方坐下。屋里的兩個沙發和兩把椅子都已經坐滿了,其他的人都坐在廉價的橘紅色塑料椅子上。
一個系著領帶的20多歲的白皙家伙給了我一個白眼,他的夾克外套幾乎疊放在沙發扶手上。很明顯,我的遲到,無袖衫,滑板褲沒能給這個實習住院醫師伙伴留下好印象。
我從他跟前拿了一把塑料椅子然后笑了笑,露出了好多牙齒。厚著臉皮上吧。
憨豆先生[3]旁邊,一個留著稍長的栗色零亂頭發的家伙笑著回應我。那是一個真正的微笑,他的眼睛里閃著戲謔的光。他坐在那兒,雙膝分開,但是腳踝靠在一起。他穿著一件襯衫,讓我想起藍色乳膠漆,衣服顏色稍深而不耀眼,十分合身讓我能看到他有著一身緊繃的肌肉。
也許蒙特利爾也沒那么糟。
休息的時候,每個人都到入口旁邊靠墻放著的一張茶點桌周圍繞了一圈。瑞德蕭醫生一邊嚼羊角包,一邊和領帶男和一個亞洲女孩說話。
我沒有站起來。我斜坐在椅子里偷看一個東印度女孩。我和那個乳膠漆襯衫男在房間的兩端又一次相視而笑。
“你好。”我左邊的白人女孩伸出了手。她有著四方下巴的臉還算漂亮,如果她沒有逼著自己微笑的話。她不胖,但是骨架很大,握力堪比摔跤手?!拔医忻桌滓?。”齊下巴的棕色卷發是她身上唯一活潑的亮點。
“霍普,”我回答說,吃力地回應著那能捏碎手掌的握手。她沒有退卻的意思。我抽回手,微笑著說:“天啊,那些飲料看起來真不錯?!?
“別動它。”我正盯著那些疑似根本沒有肉的三明治,這時一個男人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