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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抱歉,”我轉頭喊道,然后開始追趕前面那個人。我差一點撞上了一對老夫婦,他倆手牽著手,幾乎占了整個人行道。

我在靠近派拉蒙劇院的藍白地鐵標志牌前停下了。成群成群的人從我身邊通過,準備去看《暮光之城》或是《卑鄙的我》。我仔細辨認著身邊的一張張面孔,然后意識到,用過去的一部電影來形容的話,我現在是在進行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片名又譯《碟中諜》)。

亞歷克斯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

“有史以來,最糟的,約會,”我咕噥著,但在他接電話之前一切還算不錯的。“他需要學會有始有終。”

從我身邊經過的一個家伙很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他的女朋友摟得更緊了。

好吧,我是在自言自語。我加入擁擠的人流,搶到大廳的一個投幣電話。我在錢包中找到亞歷克斯的電話號碼。電話鈴響了一聲、兩聲、三聲。

咔嗒一聲。“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內。”

居然都不讓我留言。怎么回事?難道他還在打電話嗎?

我用手中的最后一枚硬幣撥打了他的家庭電話。電話鈴響了4聲,然后電話公司系統默認的女聲響起來:“您已撥通555-2431。請留言。”

我覺得亞歷克斯不可能用這么單調的留言。電話號碼沒錯吧?我開始留言:“亞歷克斯,是我。霍普。怎么樣了?我在咖啡館跟你走散了。我沒有手機”——我原準備在蒙特利爾買個新手機的——“我的傳呼機丟在公寓里了。所以,先跟你聯系一下,然后,我想,我準備回家了。給我回個電話。”我留下了我的公寓房間電話然后就掛了。

再試最后一次。我往咖啡館走去。一陣涼風吹過,我胳膊上起了一堆雞皮疙瘩。我搓了搓胳膊。

“寶貝,我會讓你暖和的!”一個家伙叫起來。他和一幫同伙站在性感夜店外波峰洶涌的舞女(法語)招貼畫前。

我給他豎了個中指。這讓我心里好受些,盡管剛才他的笑聲很煩人。

咖啡館內,那位老人家仍在看著報紙,一對情侶仔細察看著陳列柜里的食品,那幫大學生還在玩游戲,一名服務員在擦桌子。仍然沒有亞歷克斯的蹤影。

我有些沮喪。我走到外面向人行道上那個有一堆項鏈的家伙打聽情況。他看起來像一個中年嬉皮士,梳著灰褐色的馬尾辮,今晚其實挺暖和的,但他還披著個危地馬拉披風。他微笑著,露出參差不齊的牙齒。“買點什么吧?我的串珠是最好的。”

看著他那一堆粗樸的塑料珠子和一些銀戒指,我顯出感興趣的樣子。“嗯,也許吧。”我停頓了一下。“你剛才看見一個用手機打電話的人離開咖啡館嗎?棕發,大約1米7的樣子,穿著黑T恤和牛仔褲?”

他聳聳肩,臉上堆出更多的笑意:“買點什么嗎?”

“你看見他了嗎?”我追問道。

“是的,我看見他了。”他指向他的毯子。“你要知道,我可沒有那么多時間。”

他有的是時間。那些銀色飾物也不如金色那么與我相配,但至少比那些塑料珠子好一些。我指著一個簡單的銀戒指,問道:“這個多少錢?”

“很便宜的。6塊錢。”他咧開嘴笑著,露出一口被煙熏黃的牙齒,門牙那兒還缺了一顆。

煙讓我又想到了亞歷克斯。肯定是發生什么事了,否則他不會不打招呼就走的。我從零錢包里拿出6加元硬幣晃了晃。遞給他之前,我又追問了一句:“棕發的那家伙?”

“是的,”他說,“我看見他了,”他一把搶過硬幣,“他往那個方向去了。”他指向北面,那邊有一個小的十字路口。

“但是——”我應該看見的。我就坐在那邊——我還看了路名——圣亞歷山大。但我后來去了洗手間。這兒的北面是麥吉爾大學。亞歷克斯說過他住在學生公寓區。難道他中途拋棄我直接回家了?

“給你。”街頭擺攤那家伙舉著戒指。他的眼睛流露出溫和的神情——是可憐我嗎?我居然被一個街頭賣廉價珠子的家伙可憐?

我一把抓過戒指,向地鐵方向走去。

“霍普!”是一個男人的聲音。

我急轉回頭,頓時心跳加速。接著,我看見一頭淺色的金發和一張棱角分明的臉。是塔克正從街那邊向我走來。托莉小心地揮著手,安露則是滿臉笑容。

見鬼。我現在最不想見到的就是我的新同學們。很明顯,蒙特利爾也不是那么大的一座城市么。

“嗨你們好,”我打了個招呼,調整了一下我肩上的包帶。

塔克說:“嗨,我們還想給你打電話的呢。我們準備先去吃點東西,然后去爵士音樂節轉轉。想一起去嗎?”

我搖搖頭說:“我太累了。該休息了,明天急診早班是我當班。”我咧開嘴露出愉快的笑容。“但你們好好玩吧。”

塔克剛張開嘴,就聽見托莉說道:“好啊,下次再約”,然后就把他拖走了。安露向我揮了揮手。

一坐上地鐵車廂內那橙白相間的塑料椅,我就閉上了眼睛,努力想擺脫充斥全身的失敗感。我的腳走疼了,眼睛因隱形眼鏡而干燥難受,我不知道該是為亞歷克斯擔心還是對他生氣。車廂內空蕩蕩的。電子牌上閃動著下一站的站名和可換乘的公交車,還有廣告和花邊新聞。陪伴我的只有地鐵上機器錄制的女聲在報著站名,“Pr?chainearrêt(法語,下一站)……”所有人晚上都往市中心方向去了,沒人會在雪嶺站開派對。

事實上,那正是該擔心的地方。當亞歷克斯來接我的時候,他說我住的那一帶“不是什么好地方。”

看到我擔心的表情,他試圖收回他的話。“也許你也不用太擔心。真正的低收入居民區在范霍恩。”那正在我們區的雜貨店旁邊。看到我驚恐萬狀的樣子,他說:“也許是因為雪嶺站有太多的移民,所以這一帶的名聲不好。這里也有一些學生,因為這里靠近蒙大,l'Université de Montréal(法語,蒙特利爾大學)。”然后,他微笑著說:“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

他現在可沒給自己贏得任何小星星。l'Université de Montréal(法語,蒙特利爾大學)地鐵站離我新搬去的地方只有5分鐘的路,但因為他說的話,讓我對每棵樹后的陰影都心驚肉跳。我不敢從大學校園里抄近路,選擇走那些路燈昏暗的街道。白天的時候,那些楓樹、岑樹和白樺樹看起來都挺美的,但到了晚上,它們可以隱藏一窩強奸犯。我自己踏在人行道上的腳步聲,樹葉隨風搖曳,公寓陽臺里的陰影——這一切都使我汗毛直立,我幾乎是沿著含羞草大道跑下去的。我手里緊緊握住鑰匙,尖頭朝外,隨時準備著挖出襲擊者的眼睛。

我終于沖上了我的三層磚房公寓的水泥走道。只有2盞昏暗的路燈照著路面。我一打開公寓大門,走進燈光明亮的前廳,立刻覺得安全多了。沒有人來襲擊我。大門內的銀色信箱和對講機看起來也是一副很無辜的樣子。

和圣約瑟夫醫院一樣,這座公寓樓剛建好的時候可能也很漂亮,但現在已年久失修,從門口雜草叢生、開滿蒲公英的草地到我陽臺上碎裂的玻璃門都可以看出來。事實上這是兩座建筑,中間有一個拱形鐵牌寫著“含羞草莊園”。另外,每一邊的外門上都有裝飾性的藝術方形玻璃,我的公寓地板還是真正的硬木地板呢。

我打開公寓內的那道門,慢悠悠地走上臺階,將鑰匙插進鎖孔內轉動著。我內心隱約希望亞歷克斯就在屋內,對我說一聲:“卟。”但房內空空。一片寂靜。只聽見廚房水龍頭滴水的聲音。

我走過門廳來到廚房,擰緊水龍頭。我是個環境保護主義者,我可不想一天結束的時候還在浪費水資源。

電話鈴響了。我簡直是欣喜若狂。我奔回臥室,拿起電話。我只帶了一臺電話機,其他的還在搬家公司的車上。電話鈴響了4聲,我一把抓起電話。“喂?亞歷克斯?”

“誰是亞歷克斯?”我媽媽問。

“你已經交到朋友了?”爸爸說。“太好了。”

“哦。”我倒在床上。“嗨你們好。我正準備給你們打電話呢。”

“我好想你!”我弟弟凱文說。他只有8歲。我家里人每周固定通一次電話,每個人都有一個分機。

“我也想你,老弟。”我的喉嚨有些發緊。眼淚幾乎要掉下來。真是可笑。

爸爸說:“你聽起來像是感冒了!”

我清了清喉嚨:“我沒有感冒。”

他發出嘖嘖聲:“不過,你聽起來是感冒了。從倫敦開過去路程可不短。你應該讓我們過去幫你打包的!”

“路太遠了。你們還有凱文要照顧。”我們像過去一樣爭執著,竟讓我心里有些寬慰。

“我也可以幫忙的!”凱文表示抗議。

“我知道你可以,老弟。但那樣的話你就要錯過你的小提琴課了。”

“是的,”他嘀咕著。媽媽開始數落他。

我感覺又要回復正常了。無論如何,我的家人總是在那兒陪伴我。我告訴他們我早晨7點半要上急診早班。我一點兒也沒提亞歷克斯,雖然他的名字不時地在我的大腦中閃過。

“哇。那我們最好別把你拖得太晚了,”爸爸馬上說。“你需要休息。”

“等一下,我想告訴你外婆仍在咳嗽,但感覺好多了。”媽媽繼續著。我的外婆非常健康,但我們對她的各種奇思幻想需要隨時更新備案。尤其是我這個家庭醫生。我覺得好像聽見前廳有什么動靜,但聽見媽媽接著在說:“凱文要開始夏令營了,但我們8月份還是可以出去旅游一趟——”

我嘆了口氣說:“媽媽,我說過了,我不想剛開始住院醫師培訓就去度假。”

“好的,好的,好的。我只是想說,或許我們可以過去看看你。也許待一周。你覺得怎么樣?”

我環顧四周。我的一居室公寓到處散放著沒完全打開的箱子。“你們愿意睡在客廳里?”

“當然,當然。為什么不行?我們可以把睡袋帶來。”

“就像露營一樣!”凱文歡呼起來。

“呃。”我摸了摸頭。好像要開始頭痛了。我揉了揉太陽穴。

“你考慮考慮吧,”媽媽堅持道。

“她應該去睡覺了,”爸爸說。

凱文插嘴進來:“你比我睡得還早啊!”

“你厲害。”我們又聊了一些雜七雜八的事兒,我掛了電話。我不由得笑了。今晚還有最后一件事情要做。

我用門口旁邊放著的一把美工刀劃開了一個標著“雜物”的箱子。躺在最上面的是一個用紙巾包起來的無臉拼接木頭人。這是我在很久以前的藝術課上做的,但我其實沒什么美術天分。我只是喜歡這家伙。我一些朋友把他稱作我想象中的男朋友。我叫他亨利。

之前的房客留下了一張黑色貼面桌子,上面還加了一層臺階形狀的木塊。我很小心地把亨利放在臺階上。我讓他兩腿晃蕩著坐下來,右臂彎曲,手扶著頭。看起來顯得不是悲傷,而是一副沉思樣。

嘀嘀!

我這會兒肯定是聽到了什么聲音。我順著聲音找到我放在前廳的書包。我的小型黑色傳呼機上顯示著“重復”。我按下按鈕看上面的數字。是亞歷克斯的手機號碼。

太好了!我拿起電話,聽到里面傳來快速的嘀嘀聲,說明剛有人在語音信箱里留了言。

“霍普。是我。我很抱歉。”是亞歷克斯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

我咬了咬嘴唇。

“聽著。突然……發生點兒事。重要的事。我知道這太糟糕了。我會補償你的。也許明天吧。”一陣噪音,好像他捂住了話筒,然后他接著說,聲音似乎很遙遠但聽起來很惱怒,“等一會兒。”他的聲音又變大了。“霍普,我會打給你的。”然后他就掛斷了。

我撥了他留在我傳呼機上的手機號碼,仍然不在服務區內。他在給我座機和傳呼機留言前后肯定都是關機的。但這是為什么呢?

我把亨利的另一只胳膊也彎過來,這樣他兩只手都捂住了臉,就像名畫《尖叫》里的人物一樣。

那一夜,我睡得不是很踏實。

亞歷克斯一直沒有再打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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