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緊急救命
- 米麗莎·袁·英尼絲
- 2849字
- 2018-05-17 16:29:55
早上7點25分,我跨過靠近自行車停車架的醫院東面的急診室自動門,一眼就看到有10個人坐在我右邊候診室的黃綠色塑料椅子上,有的在打著盹兒,有的在看電視。
我左邊的一個小隔間站著一位穿黑色制服的保安。他身旁有兩位女士坐在電腦桌后,看起來像是在登記掛號病人,其實在聊天。面前的分診室是一個樹脂玻璃的凹室,里面除了一個檢查臺和一個血壓檢測儀空空如也。即便如此,我還是覺得為了抄近路穿過這間屋子不太合適。
我左轉,走下小小的走廊,希望可以走到備用出口。
“不好意思,小姐,”一個前臺接待叫住我,“你不能走那里,那是為擔架病人留的通道。”
沒有人會以為我在這里上班。我轉過身笑著說道:“你好,我是新來的住院醫?!?
“噢,抱歉,”中年前臺顫聲說道。她的眼妝花了,看起來很有哥特風。
“7月1號嘛,”年紀稍長的咕噥著,“所有新來的住院醫。”
“噢。”她們同時咯咯笑起來,表現出歡迎我的樣子。
走廊盡頭,我看見了救護站,朝右轉個彎兒,推開青綠色的緊急出口門。到啦!
兩個人趴在我右邊一張特別長的桌子上看圖表。我左邊是一間掛著視力表的檢查室,挨著的是兩間空置的搶救室,監控器關著的,氧氣瓶氧氣罩都掛在墻上沒用,擔架床用干凈的白色床單罩著。
穿著粉色制服的護士在屋子中間偌大的八邊形護士站那兒聊著天。病床和房間都做了從1到14的明顯標識,身穿藍色病號服的病人,有的坐在床上,更多的則是直直地躺在床上。
我小心翼翼地吸了口氣。人們常常抱怨醫院的氣味,可我除了對血便、膿液、剛消毒的房間的味道有抵觸外,其他的倒也沒怎么注意到。圣約瑟夫醫院的味道我聞起來還行。
我走到一個棕色眼睛撲閃撲閃、笑容燦爛的護士面前。她看起來和我差不多大,雖然穿了條粉色手術褲,上身卻是藍棕相間的條紋衫。我對她說:“你好,我叫霍普,今天是第一天上班?!?
她跟我握了握手。她行動敏捷,像小鳥一樣輕快。“我叫洛葛仙妮。我帶你看看住院醫師的房間吧?!彼龔拇芭_那兒扯出一根60厘米長的黃色棍子,一端懸著一把鑰匙。這看起來像是個潛在的武器,我目瞪口呆。她笑道:“這樣鑰匙就不容易掉啦。”
她帶我穿過護士站后面的一個小門廳,那里有廚房、廁所、會議室,還有兩間小值班室,一間給住院醫師用,一間給主治醫師用?!爸髦吾t師用的這間有淋浴,你的在左邊。住得開心。”
我在住院醫師的值班室放下包,這兒就是一個安了一張床、一張桌子和幾個大衣掛鉤的簡易白盒子。我把聽診器掛在脖子上,一支筆、一本藥典,還有我信賴的深藍色筆記本塞進口袋里。時間剛剛過了7點半。
卡倫德醫生是我走進急診室時遇見的醫生之一,坐在桌子旁。我現在知道這是急診科的門診區??▊惖箩t生看起來50多歲,留著黑色平頭,穿一雙破舊的耐克鞋,綠大褂外面套著白色外套。我撲通一聲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他一直在棕色的病歷記錄板上做著筆記。
整整一分鐘他都沒有抬頭或者放下手上的比克筆,他咕噥著說:“你是誰?”。
“你好,我叫霍普·史,今年是我當住院醫師的第一年,這也是我的第一次急診輪班——”
他抬眼一瞥,前額皺紋凸顯。他的鼻尖過于鈍平,嘴唇過于單薄,所以跟帥氣沾不上邊,“你做了入職培訓嗎?”
其實還沒有?!班?,我們昨天熟悉了下急診室——”
他把筆記板遞給我:“開始看病人吧?!?
我機械地接過筆記板,大腦停止了轉動。作為一名醫學生,他們努力地引導我,確保我可以在正式工作前適應。作為一名第一年住院醫,也就是R1,顯然成敗在此一舉,全靠自己。別提了,亞歷克斯告訴過我,我的輪班要8點才開始,所以我現在是自愿早到。
卡倫德醫生已經重新投入到他負責的病歷表上寫寫畫畫,我從那刻板糟糕的字跡中找不到多少安慰。正當我看著出神,他抓起一個巨大的橡皮圖章,在藍色墨跡板上按了按,給病歷表印上完整病史詢問及體格檢查的標題,從“遺傳素質”到“手足四肢”,這些字至少還能認。
我掃了掃自己負責的病人圖表。一個20歲的女人,比我小6歲,她的主訴是小便頻繁且有灼燒感。這描述挺直接的,分診護士甚至寫了,“像是UTI,”即泌尿道感染。不管怎么說,敲開2號房門,以霍普·史醫生的身份介紹自己,這感覺還是挺好的。
我回來的時候,卡倫德醫生已經不見了。留下的就是他的橡皮圖章。我發現他在護士站翻查綠色的單子。他對我面露不悅之色,猛地把單子塞進白大褂口袋里,可還是被我看到了單子上寫的病人名字和編號。他是在做夜班報賬呢。
我裝作沒看見:“卡倫德先生,您剛才是要審核下泌尿道感染的患者情況嗎?”
“當然!”他厲聲說道。“你所有的病患都要經過評審。你是個住院醫師!”
謝謝你告知我這個信息。他又繼續分享了更多的信息。我有沒有問風險因素?她是不是性生活頻繁?以前有沒有患過泌尿道感染?最近呢?她方便后擦屁股是從前面擦到后面還是從后面擦到前面?
我問過其中一些問題,有些沒有問過,我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但也憋了一肚子的火;我懷疑他身處其位的時候是不是也如這般細致周到。在重重壓力下,他可能就會來一句那是原因尚未診斷明確的泌尿道感染吧。
他最后把我打發走了:“回去看看,要按正確的路子來。待會兒再跟迪普伊醫生跟進吧,他8點鐘來?!?
好消息:難纏醫生要走了。壞消息:這位迪普伊醫生可能是難纏醫生2號。
誠然,我到這兒是來學習的,也是來服務的,但有些醫生很喜歡一開始就提醒你注意自己的身份地位。我不希望以后兩年都要玩誰是老板的游戲。好醫生,有安全感的醫生不需要貶低他人。
有時候我真同情三級教學醫院的病人,不得不和層層身份的醫務人員周旋戰斗:醫學生、住院醫師、資深住院醫師、主治醫師??蛇@都是學習。作為一個社區醫院,圣約瑟夫的層級結構相對大的教學醫院要扁平化一些。我又轉回去問了那位20歲的病患二十幾個問題。
我回來的時候,卡倫德醫生正在“簽退”,和他做交接的是一個四肢頎長、瘦骨嶙峋、臉色蒼白、戴著眼鏡穿綠大褂的金發男子。他們在屋里踱著步,討論病人的情況以及需要采取的措施。
當我走進距他們一米五的半徑范圍,卡倫德醫生仿佛手上沾了水那樣朝我彈了彈手指:“再去看看病人?!?
金發醫生笑著搖了搖頭:“等等,你是新來的住院醫?”
我點點頭,伸出手:“霍普·史,第一年住院醫。”
他握了握我的手:“戴夫·迪普伊,歡迎加入。”
“謝謝。”在西方國家,你只要成為住院醫,即一名醫學博士,很多主治醫生都會讓你直呼其名。聽起來是小事一樁,但是歷經四年大學學習、四年醫學院學習的洗禮,我已經準備好得到更多尊敬和提升。
迪普伊醫生笑著俯視我,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你想去看門診還是急診?”
流鼻涕還是潛在的心臟病發作,根本沒得比?!凹痹\?!?
當然,這個時候邪惡醫生就要插一腳了:“戴夫,她已經開始看門診了,她正要去看一個泌尿道感染患者。”卡倫德醫生指了指我手中的病歷表。
我欲張嘴反駁,迪普伊醫生已經先我一步:“很好,如果你了解了這個病例,就看看吧。但如果住院醫想要在急診部上班,那有何不可。”他轉向我說道,“你對急診科感興趣嗎?”
“對啊,我想第三年的時候專攻急診呢?!?
“好姑娘,”他說。
我們相視一笑,戴夫·迪普伊是站在我這邊的。這里存在著等級之分,迪普伊戰勝了卡倫德。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