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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 1評論第1章 終于踏進了黃金榮家的金色門檻(1)
鬼節里出生的招風耳是個大克星?
1888年陰歷7月15日,在上??h高橋鎮,所有的人都忙于過鬼節的時候,一個長著一對招風耳的男孩子來到了人世間。這小子出世的這天,人間陰氣太重,但作為孩子的母親朱女士,跟所有女人第一次做母親一樣,卻是非常非常的高興。她想,要是孩子的父親聽到生兒子的消息,第一次身為人父的他,也一定非常非常的高興。
你已經注意到了,今天孩子的父親在這樣重要的時刻居然缺席。
是的,他實在太忙,以至沒時間回家看看。此刻,杜文慶正在20里外的楊樹浦那邊經營一家小米店。米店不大,還是與別人合伙,然而卻一天也不敢關門休息,實在怕影響小本生意。
現在的杜小朋友還小,正在他媽媽的懷里吃奶,我們因而有時間來看一看他父親的生意如何,畢竟,這是他將來真正的生活來源。
實在不好意思,這位小米店的半個老板,不是什么大老板,實在是個窮老板,這個月賣米賺的錢,也就夠這個月交交房租,混碗飯吃?,F在家中突然添了個人丁,對他來說,意味著負擔的加重,雖然小朋友目前不用吃飯,只要吃奶,但是,孩子母親的那張嘴總得給她糊上,如果連她也沒有飯吃,那奶水就一定會斷掉。
你要問杜文慶家為什么這么窮?
他祖上就是這么窮過來的。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你,他雖然是窮人,他,還有他家的朱女士絕不是什么懶人。他曾經在茶館當過“茶博士”,在碼頭上干過“扦子手”(查驗貨物的丁役),做過七七八八各種各樣能賺錢的工作,他不懶不偷不搶不騙,然而,那個窮命卻死死地纏住了他。他能弄到手的錢,連養家糊口都難,更別說發財了。
他討來的老婆朱女士是個又勤快又會持家的女人,這邊月子還沒有坐完,那邊她就像往常一樣動手干活了。你要問他家有沒有請月嫂?我呸,這樣的人家還請得起嗎?她跟這里很多的女士一樣,找到了一份幫富人家洗涮衣物的工作,賺取幾枚銅板。
小日子要是這么過下去,生活還是幸福的,雖然不富有。但是,似乎上天注定不讓這一家子人有好日子過。
1889年的鬼節又來了,上海這里陰雨連綿,疫病就在這樣悶熱、陰雨的天氣中快速地流行起來?;蛟S是這里缺醫少藥,總之,在小鎮上隨便走走,就能看到得疫病死的人(俗稱:人瘟),天啊,人間的陰氣真是越來越重。就是坐在家里不四處亂走,在家門口,天天也能聽到送葬的隊伍撫著棺材號哭的聲音。長時間連綿的陰雨,使得這一地區的稻谷割不上岸,成片成片地爛在了田里,棉花桃的殼子里也灌進了水,成片的棉花爛在了地頭。
接下來的日子里,所有靠天吃飯的人,全部沒有飯吃。
疫病加上天災,使得很多人變成了失業的貧民。獨守在家的朱女士也不例外,她徹底失業了,什么活計也找不到。不過,她還有個出路,有個地方能尋碗飯吃,她的老公在20里外的楊樹浦。她干脆來到老公這里,跟他一起過日子。
朱女士抱著周歲的小杜來到杜文慶的米店時,杜文慶正在傷心。這小米店原本就本小利微,根本就競爭不過洋商開的大米店,一直是戰戰兢兢過日子,現在,天災之下,稻米的進貨價格暴漲,原來就沒有什么周轉資金的小店,現在更是時常鬧得沒有本錢去進貨。
看到老公如此困窘,雖然自己又有了身孕,朱女士做出了重要的決定,這就給月笙斷奶,自己進廠去當紡織女工。此時的小月笙還沒有學會走路,那就在小店里做地上爬的功課吧。
時間過得真快,一年之后的鬼節又要來了,在這祭鬼的時節,朱女士的女兒來到了人世間。然而非常不幸的是,一家子人還來不及慶賀,也就是在鬼節剛剛過去幾天之后,朱女士突然得了重病。沒錢請醫生,沒有錢買藥。重病之中,年輕的朱女士就這樣撒開雙手離開了她眷戀的兩個孩子和她心愛的老公,一個人急急忙忙奔陰間去了。
杜文慶趕緊擦干眼淚,聚攏手中所有的錢,變賣部分財物,為心愛的妻子買了一口棺材(資料載:薄皮棺材),雇請人手,運回老家。依著家鄉的慣例,浮厝在杜氏宅基地附近一塊地勢略高的地埂上。(浮厝:囤尸體的棺材在野地里放上幾年。)妻子留下的這個女兒,太小太小,除了哭鬧拉撒,就只會吃奶,杜文慶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忍痛將她送給別人。請讀者先生女士們原諒,大男人養吃奶的小朋友,實在不行。從此,月笙的這個小妹妹杳無音信。杜月笙后來發跡,還專門派人去找過她,尋找的結果是找不到。
當代有句網絡流行語,來描述中年男人的三大幸事:升官、發財、死老婆。為什么死老婆也是中年男人的幸事,你懂的。如果不懂,請看下文。
應該說,杜文慶同志榮幸地趕上其中一件了。的確,在他的老婆死后,在米店旁邊,一位比他小得多的張美媚愛上了他,兩人不久同居。張美媚是小三身份還是二奶身份,還真不好界定,這要請專業人士才能做出科學、合理的裁判。依我們這里的地方話,叫“填房”。一句話,我們的杜月笙小朋友也因此有了他漂亮年輕的繼母。這位繼母是愛他們父子的,至少用我們今天的眼光看來,杜小朋友又可以衣食無憂了。
不知這鬼節出生的招風耳是否是個惡鬼投胎(民間說法:大克星)。總之,不久之后,1892年冬,杜文慶生病了。用文學家的話講,貧病交加中,杜文慶病死了。民間的算命先生說,這孩子有個克命,四年之間,克死了父親母親兩個親人,如果不是他妹妹跑得快的話,或許也會被他克死。用政治家的話說,那個年代真是一個不幸的年代,人的中年死亡率太高,給下一代的成長造成了很大的社會問題。
倒霉的張美媚變成了張寡婦。或許年輕的略有姿色的張寡婦沒有意識到,她身邊的這個男孩有個克命。不過,現在,她正在為她的老公辦喪事,買了口棺材,把她老公的尸體送回老家,送到他的前任的身邊。漂亮年輕的張寡婦又帶著她的小朋友在小米店里做小生意過小日子了。
或許她畢竟沒有豆腐西施的姿色,不管如何,她沒有吸引到多少顧客。她的米店生意做得實在不咋的,不久,關門停業。小店不開了,日子還得過下去,作為女人,辦法多少還是有的,她跟自己的前任一樣,有一雙勤快的手,能替人漿洗縫補,不至于連碗飯也糊不到嘴。
杜月笙6歲了。要是在今天,這樣的孩子該升幼兒園大班了,可是,他還沒有讀書,當然,他也應該讀書。張女士還是想了辦法,把他送到翟婦人開設的私塾里學習。該是給張女士一點掌聲的時候了,雖然是她的死鬼丈夫的前妻生的孩子,她仍然盡到了做繼母的責任。不過掌聲不要太大,也不要太過于長久,因為僅僅四個月,杜小朋友又輟學了。
不是他頑皮不好學,雖然他的確很頑皮,實在是,真不好意思說出口,這位張女士沒有能力交得起那筆微薄的學費——每月五角錢。真想狠狠地罵那個社會一句:狗日的黑社會!整整一代人的家業,連一個孩子讀書的錢都供不起,就不講那些多個孩子的家庭了。
輟學就輟學吧,反正多少還有碗飯吃。然而,那個社會似乎就是跟他過不去,絕不讓他好好吃飯,好好享受母愛的幸福。
有一批人物要出場了,請大家準備好口水,因為這一批人實在不是什么好人。
浦東一帶,一種黑社會組織“蟻媒黨”盛行。這些黨人都是些什么人呢?標準答案:
人渣中的人渣!他們的工作內容是販賣人口,類似于今天某些地區拐賣婦女兒童的地下利益鏈組織。這批流氓地痞非常有經營頭腦,極有市場觀念,他們專門盯梢街頭巷尾漂亮一點的青年寡婦,最最感興趣的是那些蓬門弱質的女子。發現目標之后,就會長時間跟蹤,摸清對方的生活習慣、工作規律,找準對方的軟肋,然后,想出種種辦法,威逼利誘百計用盡,逼她們改嫁他人,從中牟取黑利,更有甚者,迫使她們賣身青樓,從中賺錢。用歷史老師的話說,這些人犯下了種種罪惡,罄竹難書。
非常不幸的是,我們的女主角之一,張美媚,略有姿色的張寡婦成為了他們獵取的目標對象。在杜月笙小朋友8歲那年的一天,他的繼母突然失蹤,誰也不知道她去了何方。
在這件突然而來的變故上,當地所有人非常一致地認為,這肯定必定而且一定又是蟻媒黨造的一樁孽。
如果你是一位宿命論者,你一定在慨嘆,這鬼節出生的招風耳,真是個惡鬼出世,僅僅過了四年,他又克走了他最后唯一的最親的親人。我要說,真是那個萬惡的舊社會造成了杜小朋友的不幸,他來到這個世界的八個年頭里,他的一個爸爸兩個媽媽一個妹妹全都痛苦地失去了。不過,8歲的小朋友還沒有時間哭,雖然他不用為他的繼母買棺材,但他卻必須為下一頓米飯發愁。
就如街頭上一只本來有家的小狗,在它還沒有長成成年狗之前,卻不幸地成為了流浪狗。這樣的日子真的很不好過,要不,就是今天繁華盛世的日子里,8歲的小朋友獨自上街試試行乞的感受,一準餓得眼發花也不一定就有人睬你,何況那樣一個饑餓盛行的年頭?如果說元代末期朱元璋小時候命苦的話,這位杜小朋友的命比他更苦,而且苦N倍。畢竟他朱元璋失去所有的親人時已長大成人且能自食其力,而這位8歲的孩子,除了要飯,還能做什么呢?
記住,即使要飯也不是那么好要的,去街頭要飯,那是必須講地盤,必須拼碼頭的。
人要活命的話,辦法也還是不少,8歲的杜孤兒想出來的法子,是要飯,不過,他很聰明,他并不急著現在就去大街上闖蕩,而是先在堂兄家、娘舅家練習討飯的身手(專家說法:
要飯實習期)。
今天去討一頓,明天去混一餐??蓱z的娃,要是他的父母雙親知道孩子目前的狀況,那是真的在天上也要哭了。但是,杜孤兒的要飯的身手卻也日漸見長,在鎮上,在一幫游手好閑的無賴少年中,他已經有了自己的朋友,有的甚至是他要飯的得力幫手!在饑一餐飽一頓的情況下,他成功地度過了自己的要飯實習期!(掌聲)不僅如此,他還勝利地進軍茶館賭棚,在那里硬討,軟求,明搶,暗偷,呵呵,這小小少年差不多達到了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高超境界。低調地提醒讀者一下,該為8歲要飯起家的小朋友再鼓一次掌,為他成功地活下來弱弱地慶賀一下。
又是一個四年過去了,12歲這年,他學會了除討飯之外人生第一門真正的技藝:賭博,呵呵,討飯如果不算技藝的話。提醒某些聽講的同學,不要在這里說家庭教育、品德教養之類的話,他能活下來,已經相當不錯了?,F在,這位相當于初中一年級的杜少年,從內心里長出一種渴望來,渴望像那些成年的壯漢一樣,在賭場上大把進出,呼盧喝雉。
為了滿足自己的這個渴望,他立即采取了行動。父母遺留下來的祖物里面,除破爛家什外,多少還有一些值錢的物件,那就拿去賣了,變成現錢,充當自己的賭資。在杜少年的眼中,這些祖物,類似于我們今天人們手中的銀行卡,銀行門口二十四小時提供服務的提款機。隨著杜少年賭博頻率的提高,那些以前存放在祖屋里的東西,一件一件地被拿出,一件一件地被他送進了當鋪或直接作價送進了賭場,包括那口燒飯用的鐵鍋,都變成了他的賭資。有時作者我在想,或許他家的鍋也是多年沒有動用過,然而,讓人不懂的是,他也開始長大了,難道就用不著在家里燒鍋吃飯嗎?只能說,他的賭癮實在太過于強勁。
現在,跟以前相比,他的日子又有點兒變化,贏了,就由他的那些伙伴們簇擁著,吆五喝六,前呼后擁,神氣活現地去酒店里大吃大喝一頓;輸了,就勒緊褲腰帶,再到家里的那些家什堆里翻箱倒柜,努力地尋覓賭本。
這樣的美好光景沒有持續很久,因為家里的東西不多,加上他的賭技不精,再加上他的賭癮又大,不久,家里那點祖上積蓄的財物,全都給他賣光了,連冬天里必用的棉褲、棉袱、棉被都給他賣了,他也因此光榮地獲得了鄰居們給他取的一個諢名“蠟光月生”。什么意思呢?我翻了一下資料,原來是鄰居們認定,他的家里已經像地板打過蠟那樣光得不能再光了,除了墻壁,已經沒有任何可以變賣的物件。
先前的杜小朋友,在父老親友眼中,是一個“可憐的娃”,是一個必須伸手求助的孤兒;此時的杜月笙,在父老親友眼中,變成了讓人不屑一顧甚至側目而視的“敗家子”,無藥可救甚至讓人戳脊梁骨的“小癟三”。
高橋鎮已經混不下去了。這樣的小伙子再去鄰居家要飯,已經沒有任何人家愿意施舍哪怕是一碗米飯、一撮咸菜給他吃了。他的家里,也已經完全沒有可以拿出來變賣成現錢的任何東西了。
下一步路該往哪里走?
大上海就在眼前,杜月笙生出了去上海闖世界的念頭。出門前必須要有一樣東西,就是錢,路費盤纏要錢,置一身做人的衣服要錢。到哪里能籌到錢呢?沒有任何地方能籌到錢了,他想了又想,終于想出了一個主意:祖上留下來的那半間祖屋。
現在他到處托人來買他家的祖屋。這件事很快就被一個人知曉了。他舅舅朱揚聲一聽到這消息,立即追了出來,給了他一頓飽拳。朱揚聲一邊打,一邊跟旁邊的人大聲地說,這孩子已經到了非打不可的地步。支持朱揚聲動粗的,還有他的姑父。當著眾人的面,姑父非常嚴肅地警告他,如果再敢提半句出賣祖屋的話,那就一定必定肯定請他“吃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