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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暮年騎士和血族蘿莉
黃昏暮色如同一塊被浸透了的沉重亞麻布,緩緩覆蓋在艾拉瑞亞平原西陲這片無名鄉野上。
炊煙從村莊戶戶的煙囪上裊裊升起,與天空巡鳥的鳴叫、田野牛羊的哞聲,一同混入這即將降臨的夜色中。
夕陽最后的余暉,將天空漂浮的云霞染成一片溫和的橘紅色,也讓平原那隨風搖晃的陣陣麥田,仿佛為染成一層層波光粼粼的湖面。
這是一個被時光遺忘的角落,寧靜得如同另一片不存在的世界。
而村外,一間孤零零的木屋。
戈斯正赤著傷痕累累的上身,緩緩呼氣,用一塊粗糙毛巾,沾著木桶里的井水,日常慣例擦拭著自己那年邁身體。
井水冰冷刺骨,讓他的皮膚下意識泛起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但這股淡淡寒意,卻能讓他那因衰老而時常感到走神的大腦,獲得片刻清明。
沒錯,這是一具獨屬于老人的身軀,皮膚松弛,肌肉的線條早已被歲月磨平,只剩下依稀可見的輪廓,證明著它曾經的輝煌。
這些肌肉曾經如山巖般堅固,足以撐得起最沉重的板甲,揮舞起最巨大的戰錘。
而現在,它們仿佛只是被迫掛在骨架上,不停無聲訴說歲月流逝的無情。
然而,在這副衰敗的軀體上,卻烙印著數不清的恐怖傷疤。
陳年累舊的劍傷、猙獰可怖的爪痕,以及魔法灼燒后留下的丑陋印記。
每一道傷疤背后,都藏著一個早已被世人遺忘的故事,一場驚心動魄的戰斗。
它們就如同老樹盤根錯節的根須,盤旋在這具年邁軀殼上,深深記錄下一場場慘烈的廝殺。
其中最令人觸目驚心的是,便是他心臟正中央那道焦黑灼熱的死寂傷口。
這并非簡單的燙傷,而更像是一個被強行挖出的洞,然后填上焚燒成炭的血肉。
而在這焦黑的血肉表面,正蔓延著無法熄滅的詭異黑炎,仿佛有某種強大的力量,至今仍在阻止著傷口的愈合。
每當天氣陰冷,或是戈斯試圖催動體內那早已干涸的氣血時,這道傷口便會瞬間傳來難以忍受的鉆心刺痛,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他,那場改變了一切的始作災難。
心臟,曾是他【生命種子】扎根的地方,騎士一切超凡力量的源泉。
而現在,只剩下無盡的凋零與死寂。
戈斯舀起一捧冰冷的井水,潑在臉上。
水珠順著他滿是褶皺滄桑的臉頰滑落,視線之中,在木桶波瀾漣漪的水面上,他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樣。
渾濁的雙眼,花白的頭發,以及那雙無論如何也無法掩飾,屬于將死之人的疲憊。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眼白中那如同蛛網般密布的黑色血絲,那是生命之火即將燃盡的征兆。
八十年了。
他并非這個世界的人。
當他還是個嬰兒時,便帶著前世的記憶來到了這里。
那個平凡、逐流、被鋼鐵與混凝土包裹的現代世界,與眼前這個充滿了無限可能的奇幻大陸,形成鮮明對比。
這個劍與魔法的世界,讓他那顆早已被現實磨平的心重新燃起了火焰。
而因為時刻憧憬著吟游詩人歌謠中那些身披重甲、守護榮耀的騎士,于是,戈斯開始為此付出全部努力。
他曾為了掌握一次完美的武技【強劈】,將無數把訓練長劍練到卷刃斷裂。
也曾為了熟悉騎士之道初始的【基礎呼吸法】,在冬日那刺骨寒冷的河水中靜坐三天三夜,直到肺部傳來仿佛結霜般的密麻刺痛。
更為了盡快掌握最基礎的戰斗技巧,直接進入冒險者才深入的森林山脈,開始與野獸們展開一場又一場生死之戰。
他的天賦異稟與持之以恒,曾是那一代人中最為耀眼的璀璨新星。
他和他的伙伴們,那支名為“晨曦之刃”的冒險者小隊,曾是王都所有酒館里最熱門的話題。
他們前途無量,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他們的腳下。
直到那無比日常平靜的一天到來,五彩繽紛的世界,徹底變得灰蒙一片。
一次看似尋常的討伐任務,將隊伍引入了一頭赤紅古龍的領地。
那是一座早已廢棄的矮人要塞,他們本以為目標只是盤踞其中的一群獸人,卻沒想到,那群獸人,只是巨龍的“看門犬”。
那頭龍太老了,老得鱗片都失去了光澤,老得血肉都沉淀墜地,露出赤裸裸的骨架。
但它那雙渾濁的龍目里,卻迸發出一股不愿向歲月低頭屈服、毀天滅地的狠厲!
當它從堆積如山的金幣中抬起頭時,整個山腹都在為之震顫。
恐怖的龍威如山岳般壓下,他的隊友們,那些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才,在那一刻,皆被震懾得動彈不得,面如死灰。
是他,戈斯,在那一刻,憑借著穿越者的靈魂韌性,第一個掙脫了龍威的束縛。
他沒有絲毫猶豫,用盡了全身的斗氣,發動了【鐵壁沖撞】,迎上了巨龍那足以熔化城墻的毀滅吐息。
他救下了隊友,但自己的心臟,卻被猙獰龍爪釋放而出的毀滅烈焰所重傷。
從那以后,一切都變了。
他的【生命種子】開始無可逆轉地凋零,天賦如沙漏中的細沙般流失。
起初只是斗氣增長停滯,然后是氣血開始衰敗,最后,連他最引以為傲、遠超常人的力量和速度,也開始一點點地離他而去。
此后無論他在隊伍的陪伴下如何瘋狂鍛煉,吞咽多少昂貴魔藥,祈禱多少次祝福,都無法阻止自身從天才的云端跌落。
他永遠地停留在了二階【正式騎士】,再也無法向前一步。
而他的同伴們,在愧疚和悲痛的刺激下,開始以更瘋狂的速度成長,他們踏著他鋪就的道路,走向了更廣闊的世界。
他們逐漸成為了【大騎士】、【傳奇騎士】、【血核騎士】一樣的存在,成為了能輕易討伐當年那頭赤紅古龍的英雄。
戈斯漸漸發現,他似乎,有些跟不上隊伍的步伐了。
他,成為了拖延天才隊友們成長的那個沉重累贅。
也許,是時候了。
戈斯不想要通過隊友的憐憫愧疚,來維持他那僅剩無幾的自尊心。
于是,在一個沉默的雨夜,他選擇離開了隊伍。
他不想成為那支本應翱翔于天際的雄鷹翅膀上的累贅。
他給他們留下的,只有一張寫著“各自珍重”的紙條。
此后的幾十年,他游歷世界,試圖尋找修復心臟的方法。
他轉而去學習【巫師之道】,在法師塔當過圖書管理員,卻發現自己受損的精神和枯敗的氣血,根本無法支撐他點燃那璀璨的心智之火。
他嘗試【獵人之道】,在荒野中與野獸為伴,卻在試圖刻印第一道【契約之痕】時,因氣血不足而險些被逸散的靈魂殘響沖垮,險些靈魂崩潰。
他向神明祈禱,渴望深入【圣徒之道】,在教國最偏遠的修道院里沉寂十年,但神祇似乎也對這具被龍炎詛咒、連信仰都無法支持靈魂的殘軀不感興趣。
鍛造、制藥、馴獸……
他像一個溺水者,瘋狂地抓取著每一根稻草,但最終,所有的道路都在二階的盡頭,為他關上了大門。
他的見識和技巧在增長,但他的力量,卻在隨著時間不斷流逝。
現在,他八十歲了。
一個半截身子都已入土的暮年騎士,一個甚至無法催生出斗氣的“偽·正式騎士”。
于是,他終于放下了所有的幻想,回到了這片他出生的鄉野,準備平靜地迎接騎士最終的宿命。
死亡。
回憶如潮水般退去。
戈斯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那口濁氣在微涼的空氣中,都顯得有氣無力。
他穿上那件洗得發白的亞麻布衣,布料粗糙的質感摩擦著皮膚,帶來一絲真實感。
他走進簡陋的木屋,開始準備晚餐。
一塊干硬的黑面包,幾片風干的咸肉,還有一鍋不知道煮了多久、散發著古怪味道的蔬菜湯。
這便是他如今能負擔得起的全部食物。
“咳……咳咳……”
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烈咳嗽讓他不得不扶住灶臺,瘦削的脊背如同被風吹彎的蘆葦。
他咳得彎下了腰,好半天才緩過勁來,吐出一口帶著龍巖附著的焦黑血塊。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毫無征兆地在他身后響起,帶著一絲戲謔與三分無奈。
“過了六十年,你的廚藝還是一如既往的令人絕望,沒有一絲一毫對美食的敬畏。”
戈斯沒有回頭,只是平靜地將一塊木柴塞進爐膛,火光映照著他那張波瀾不驚的臉。
他太熟悉這個聲音了,也熟悉這種如同融入空間粒子般、悄無聲息的出現方式。
一個高挑身影優雅地走到他對面,隨意地坐下。
她穿著一身深紫色的華麗法袍,法袍的面料如同流動的星空,上面用金線和銀線繡著復雜而神秘的魔法符文。
帽檐下,是一張即使以精靈的標準來看也堪稱完美的容顏,只是眉宇間無法掩蓋地帶著一絲屬于上位者的威嚴和疲憊。
她便是伊芙娜,曾經“晨曦之刃”的魔女,如今已是奧法聯合會退隱的塔主,一位觸摸到【元素之主】之上境界的大人物。
伊芙娜伸出纖細的手指,一道魔法微光閃過,隨即鍋里的一塊咸肉便憑空飛到了她的嘴邊。
她嫌惡地咀嚼了兩下,那咸肉在她口中仿佛不是食物,而是某種劇毒。
然后,她毫不客氣地將其變成了一捧毫無能量的細膩飛灰。
“有些事,生來就注定了。”戈斯的聲音沙啞而平淡,毫不在意地拿起一塊黑面包,用力地撕下一塊,就著那鍋難喝的湯,毫無反應地咽下一口咸肉,“改變不了,也不想改。”
伊芙娜的動作一滯。
她沉默了,靜靜地看著戈斯那副蒼老得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散的模樣。
昔日那個風華正茂、永遠站在他們面前、用寬闊的后背為他們擋下一切風雨的無畏騎士,已經悄然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連呼吸都帶著沉重負擔的……垂暮之人。
她緩緩拉下寬大的魔法帽檐,遮住了自己泛紅的雙眼,聲音卻出賣了她,帶著一絲難以壓抑的顫抖。
“戈斯……你還沒改變主意嗎?跟我們走,去更高的位面,我們有辦法……米婭找到了一棵世界樹的嫩枝,我可以用它為你重塑身軀……”
“咳咳!”戈斯用一陣劇烈的咳嗽打斷了她,“人各有命,不必強求。我這把老骨頭,就不去拖累你們征戰星海了。”
“你們,沒有什么欠著我的東西,放下吧,心中的愧疚。”
伊芙娜不再言語。
她知道,再說下去也只是重復過去幾十年的爭吵。
這個男人的固執,和他的騎士之道一樣,堅硬得像塊在巖縫里不停掙扎向上的巖松,卻讓人心生敬畏,心酸想哭。
她站起身,最后深深地看了戈斯一眼,似乎想將他此刻的模樣永遠刻在心里。
“我要去參加一場位面戰爭了,為了守護這里……我們的故鄉。”她背對著戈斯,聲音恢復了平日的清冷,“對抗一群名為‘吞噬者’的異界蝗蟲。下一次見面,不知道會是多少年后了。”
沉默。
伊芙娜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她猛地一揮手,一道柔和的魔法光暈在地上鋪開,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光暈中。
那是一個白發紅瞳的血族蘿莉,身上穿著破爛但依舊能看出原本華貴的貴族禮服,此刻陷入了沉睡。
而她的背后,那本應長著血族翅膀的地方,只有兩道丑陋交錯的疤痕。
“返祖血脈,血族始祖的直系后裔。”伊芙娜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近乎哀求的祈愿,“被她咬上一口,成為她的眷屬,你能獲得近乎永恒的生命。戈斯,算我求你……活下去,好嗎?”
戈斯看向那個熟睡的血族蘿莉,眼神沒有絲毫波動,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伊芙娜,拐賣兒童,可不是一位至高魔女該做的事。”
伊芙娜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
她苦笑一聲,知道自己又一次失敗了。
這個男人,寧愿像個凡人一樣在孤獨中腐朽,也不愿再次接受他們這些隊友任何形式的“施舍”。
明明……他們已經放棄了那個黑暗深邃的滅絕計劃……
無法糾正戈斯的想法,伊芙娜不再停留,身影在空氣中如水波般散去,卻留下一句隨風飄散的心酸話語。
“戈斯,照顧好她……至少,別讓她死在你前面。”
木屋里,重歸寂靜。
戈斯沉默地看著地上的女孩,昏黃的油燈將他佝僂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
他能感受到女孩體內那股雖然微弱但卻極其純粹、高貴的血族血脈,以及那份深植于基因中對生者鮮血的渴望。
就在這時,血族蘿莉那長長的白色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隨即,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盛滿了仇恨、迷茫與警惕的,猩紅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