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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月光下的暮年騎士

月光如水,靜靜地流淌在鋪滿枯葉的林間空地上。

狼王的頭顱尚在半空翻滾,那股帶著濃烈腥味的滾燙狼血,便已劈頭蓋臉地澆了莉莉絲一身,讓她那張本就蒼白的小臉,更添了幾分妖異的凄厲。

她躺在混合著泥土與鮮血的冰冷地上,甚至忘記了身體被撕裂的劇痛。

她只是呆呆地、一眨不眨地,看著那個擋在她身前、痩峋而挺拔的年邁背影。

是他。

他真的來了。

周圍的恐狼群,在頭領(lǐng)被瞬間斬首后,出現(xiàn)了短暫的騷動與混亂。

它們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充滿威脅的嗚咽,數(shù)十雙幽綠的狼眼,死死地鎖定著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不速之客。

但在經(jīng)過了片刻小心翼翼的觀察后。

這群恐狼似乎看出了來人的底細(xì)。

一個年邁蒼老,瞬時都會死去的暮年騎士。

所以血腥味非但沒有讓它們退卻,反而激起了它們骨子里最原始的兇性。

它們開始重新調(diào)整隊形,邁著謹(jǐn)慎且充滿殺意的步子,緩緩地、無聲地,收縮著包圍圈,朝著目標(biāo)圍攏。

戈斯沒有回頭看莉莉絲一眼。

他只是將那柄平平無奇的長劍,從狼王的尸體中緩緩抽出,然后隨意地向旁邊一甩。

幾滴黏稠的狼血被精準(zhǔn)地甩在一片枯葉上,劍身重歸清冷,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寒光。

他的站姿看似松散,充滿了破綻,仿佛任何一個方向的攻擊都能輕易得手。

但莉莉絲那源自血族的敏銳直覺卻告訴她,這是一種假象。

無論她從哪個角度去看,都感覺這個暮年騎士是正面的、唯一的、絕對的中心。

他每一步最細(xì)微的調(diào)整,都恰好封死了狼群所有可能的攻擊角度。

他就像一堵無形的墻,將她與整個世界的惡意,隔絕開來。

但是!

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他額頭上滲出的細(xì)密汗珠,以及他胸膛那比常人更急促一絲的起伏。

莉莉絲的心猛地一揪。

她明白了。

從村子到這里,一路的疾馳追蹤,對這個衰老的身軀來說,并非毫無負(fù)擔(dān)。

再加上剛才那驚艷絕倫、秒殺狼王的一劍,或許已經(jīng)耗盡了他大半的體力。

他……還能對付剩下的十幾頭惡狼嗎?

就在莉莉絲的心沉入谷底時,狼群動了!

一頭最為矯健的恐狼,從戈斯的左側(cè)死角猛然撲出,利爪在空中劃出致命的弧線。

戈斯不退反進(jìn)。

他左腳向前踏出半步,整個身體如同安裝在門軸上一般,以腳跟為軸,向右側(cè)轉(zhuǎn)動。

就是這簡單到極致的一個動作,讓他恰之又恰地,讓過了狼吻和利爪。

交錯而過的瞬間,他手中的長劍動了。

沒有風(fēng)聲,沒有斗氣的光芒,只有一道快到極致的銀線,自下而上地,精準(zhǔn)地從狼柔軟的下顎刺入,穿透上顎,貫穿了它的大腦。

整個動作,行云流水,干凈利落得像是在演練了千百遍的儀式。

一擊斃命。

還未等那頭恐狼的尸體倒地,正面和右側(cè)的兩頭恐狼,已經(jīng)從兩個方向發(fā)動了夾擊!

戈斯甚至沒有去看右側(cè)的敵人。

他的眼神依舊平靜地鎖定著正面的那頭狼,手中的長劍,如毒蛇出洞般,直刺而去。

就在劍尖即將刺中正面恐狼頭顱的瞬間,戈斯的手腕,以一個常人絕無可能做到的角度,詭異地一抖。

“叮!”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

長劍的劍身,竟然像被敲擊的音叉般,精準(zhǔn)地“彈”在了正面恐狼張開的獠牙之上!

巨大的力量,讓那頭恐狼被震得頭暈眼花,撲殺的勢頭為之一滯。

而戈斯的長劍,則借著這股反彈之力,如同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劃出一道刁鉆至極的弧線,精準(zhǔn)地、悄無聲息地,切開了右側(cè)那頭恐狼的喉管!

鮮血如噴泉般涌出。

而那頭被“彈開”的正面恐狼,因為前沖的慣性,正好將它最柔軟、最脆弱的側(cè)腹,毫無防備地,暴露在了戈斯已經(jīng)順勢收回的劍刃之下。

戈斯看都沒看,反手一記精準(zhǔn)無比的橫削。

“嘶啦——”

皮肉分離,內(nèi)臟流出。又一頭恐狼悲鳴著倒下。

莉莉絲徹底看呆了。

她躺在血泊中,忘記了疼痛,忘記了哭泣,只是用一種近乎朝圣般的眼神,看著眼前這一幕。

這不是她認(rèn)知中的“戰(zhàn)斗”。

沒有力量的碾壓,沒有速度的狂飆,更沒有斗氣那絢爛的光芒。

有的,只是最基礎(chǔ)的基礎(chǔ)劍術(shù),刺、削、格、轉(zhuǎn)……

以及對時機(jī)、距離、角度、力量、甚至敵人心理的、神乎其技的完美計算。

他就像一個最高明的獵人,利用著狼群的每一次攻擊,每一次移動,每一次呼吸的間隙,去制造下一個、更致命的陷阱。

他殺的不是狼。

他殺的是“破綻”。

原來,這就是伊芙娜那個女人所說的,連她們這些已經(jīng)觸摸到世界頂點的存在,都為之驚嘆的、戈斯那獨一無二的……“戰(zhàn)斗技巧”。

莉莉絲下意識地,將戈斯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步法,每一次呼吸的節(jié)奏,都死死地刻在了自己的腦海里。

這比任何言語的教導(dǎo),都來得更加深刻、更加震撼。

戰(zhàn)斗,在一種詭異寂靜的死亡優(yōu)雅中進(jìn)行著。

戈斯這個年邁蒼老的暮年騎士,在兇猛狠厲的恐狼群中,就像一葉在狂風(fēng)暴雨中飄搖的扁舟,但總能在驚濤駭浪的縫隙中,找到最安穩(wěn)的航線。

他從不后退,只是在方寸之間騰挪閃轉(zhuǎn),而他手中的長劍,每一次亮起,都必然會帶走一頭恐狼的生命。

終于,當(dāng)最后一頭恐狼發(fā)出不甘的悲鳴,喉嚨噴著血沫倒下時,整個林間空地,已經(jīng)徹底化為了一片尸山血海。

戈斯站在那堆積如山的狼尸中央,清冷的月光,將他瘦削蒼老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如同傳說中孤獨的守墓人。

他拄著劍,身體微微前傾,胸口在劇烈地、不受控制地起伏著。

粗重、如同破舊風(fēng)箱般的喘息聲,在死寂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想將劍插回腰間的劍鞘,但那只曾經(jīng)穩(wěn)如磐石的手,此刻卻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試了兩次,才將劍刃對準(zhǔn)了鞘口,發(fā)出一聲清脆的“咔噠”聲。

他緩緩轉(zhuǎn)過身,搖晃走向躺在地上的莉莉絲,臉色在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

這一場在外人看來輕松寫意、如同藝術(shù)品般的屠殺,對他這副早已油盡燈枯的身軀而言,消耗是巨大的,幾乎榨干了他最后一絲體力。

他,已經(jīng)到了極限。

布滿皺紋的雙手隨著戰(zhàn)斗結(jié)束而在顫抖。

戈斯走到莉莉絲身邊,壓抑著紊亂的氣息,緩緩蹲下身。

他沒有說任何安慰或責(zé)備的話,只是沉默地、毫不猶豫地脫下了自己身上那件還算干凈的內(nèi)襯衣擺。

他的動作專業(yè)而冷靜,開始為莉莉絲處理那些猙獰的傷口。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檢查了她四肢骨骼的斷裂情況,眉頭緊鎖,然后開始清理傷口里嵌著的泥土和惡心的狼毛及唾液,最后用最簡單、最有效的壓迫法為她止血,并用布條進(jìn)行包扎。

如果莉莉絲不是血族而是人類。

即便是精力氣息最為洶涌的騎士,也會失去生命。

在包扎她血肉模糊的小腿時,戈斯的視線掃過了她裙擺上那片深色的濕痕。

他的手,只是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平穩(wěn),仿佛什么都沒看到一般,繼續(xù)著手上的動作。

莉莉絲則察覺到了這一幕,蒼白無色的小臉,涌上一陣緋紅和羞恥。

而當(dāng)戈斯那雙布滿老繭和傷疤卻異常溫暖的大手,第一次觸碰到她冰冷的皮膚時,莉莉絲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了一下。

這雙手,明明在片刻之前,還在輕易地收割著十幾頭惡狼的生命。

而此刻,在處理她傷口時,卻輕柔得像是在觸摸一件世界上最易碎的瓷器。

她看著戈斯那張專注而疲憊的側(cè)臉,看著他額頭上不斷滲出、順著臉頰滑落的汗水,看著他那因為過度消耗而微微泛白的嘴唇……

她心中那堵由仇恨和驕傲筑起的、堅不可摧的冰墻,正在無聲無息地出現(xiàn)裂縫,不再是過往那般堅固不摧。

她想說些什么。

或許是“謝謝”。

或許是“對不起”。

但話到嘴邊,卻被喉嚨里涌上的一股無法抑制的酸澀堵住,怎么也說不出口。

最終,所有復(fù)雜的情緒,都只能化為兩行無聲的滾燙淚水,從她猩紅的眼角,悄然滑落。

莉莉絲在確認(rèn)安全后,這股莫名其妙的安心感,還是讓她止不住眼淚,涮涮地流下。

戈斯處理完了所有的皮外傷,但他的臉色卻愈發(fā)凝重。

血族的自愈能力雖然強(qiáng)大,但前提是擁有足夠的生命力和氣血。

而眼前的莉莉絲,失血過多,氣息微弱,體溫正在急劇下降。

如果不及時得到有效的治療,那些斷裂的骨骼很可能會畸形愈合,留下永久的殘疾。

更嚴(yán)重的,她會因為失血過多,陷入再也無法醒來的永恒沉睡。

她需要血液。

血族最為原始的能量,人類的血液。

戈斯將她輕輕抱起,懷里這個小家伙輕得像一捧羽毛。

心中在無數(shù)的情緒中糾結(jié)。

向擁有始祖血脈的血族獻(xiàn)上自己的血液,就等同于簽上契約。

從而返老還童,擯棄虛弱的身體,得到近乎永恒的生命,和伴隨一生的主仆囚牢。

戈斯沉默不語,陷入了平靜的思考。

但手掌已經(jīng)搭在腰間的匕首上。

蠢蠢欲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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