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人了！

這是陳實的第一個想法。

他穿越到這亂世已有數月，為謀生計，最終選擇殺了眼前這人。

被殺的是王二狗，是勒馬莊出了名的潑皮無賴，平日對陳家虎視眈眈，垂涎他家嫂嫂的美色，又欠陳家三兩銀子，拖欠已久。

前些時日，陳實大哥被山上的熊瞎子滅掉，消息傳到勒馬莊，嫂嫂顧蘭芝當即心涼了半截。

如今兵荒馬亂，妖魔橫行的世道，人命都不值錢，王二狗聽到大哥橫死的消息，晚上便在顧蘭芝門前敲門，說些恬不知恥的葷話。

大恩如仇，何況王二狗對顧蘭芝心里火熱。

大哥生前，王二狗處處拖欠銀子不還，如今大哥一死，王二狗更加不會還錢，甚至會先下手為強，吃絕戶，以后就再也不需要還錢了。

為此，他唆使幾個同道無賴，散步謠言，說嫂嫂和小叔私通，害死自己丈夫，霸占家產，然后私下威脅嫂嫂和他偷情，否則便讓盜幫將陳實賣給紅樓。

陳實面容清秀，身材挺拔，農村出身的他頗有幾分力氣，在人口販賣里行情一向不錯。

王二狗還有個哥哥，王鐵牛，他是勒馬莊的獵戶，修了武道，等他回來知道王二狗和陳家的恩怨，定然偏向王二狗，陳家更加不能翻身。

陳實以嫂嫂顧蘭芝的口吻，將王二狗約出，從頭到尾沒有任何人知道，殺人地點是勒馬莊后山，周圍沒有人，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一切就結束了。

陳實剛殺完人，面色一片煞白，許久才恢復過來：“我現在不殺他，家里定然被他所害。”

放在前世，這是無可爭議的大罪，不過如今吃人世道，顧不得那么多了。

這種事情或許會被許多容不得瑕疵的衛士批判，不過如果能活下來，背些罵名罷了，不痛不癢。

將王二狗身上搜了幾遍，摸出兩角銀子，陳實便將他的尸體沖進地下水溝，然后將包裹刀子的布片扔掉，來到勒馬莊中間的小河邊洗了個澡，走到街上。

他將洗過的白刀子別在后腰，方便拿取，然后擠開人群往家里走，路過小吃攤，頓了頓，摸出十文錢買了兩個肉灌餅。

“陳實小子，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攤販的男人隨口問道。

陳實有些草木皆兵，很快調整好心態，輕笑一聲：“去李叔那里幫忙殺了頭豬。”

殺豬是真的，陳實是打算用殺豬血掩蓋自己身上的人血。

他提著肉灌餅，穿過廣場，走過街道，巷子，來到一處破爛不堪的平房前。

巷子門口，站著三個高大壯漢，穿著灰色短打，肌肉結實，皮膚黝黑。

這些人是周圍的混混，比起王二狗多了幾分格調，一身肌肉也十分有威懾力。

陳實雖然殺了人，但只有十五歲，正面還打不過他們，而且勒馬莊里還有著一些秩序，明面上的殺人是不允許的。

三人領頭的名叫李巖，聽說是盜幫一伙的，幫著一伙黑盜拐賣人口，但一直沒人告他，也沒什么證據，始終混得開。

“陳實！”

李巖笑嘻嘻地靠過來，雙眼凹陷，一對鷹鉤鼻十分顯眼，笑容假惺惺地有些陰翳。

身后兩個彪形大漢一言不發，如同鐵桶一般。

李巖眼里閃過一絲怪異的光：“聽說陳乙被熊打死了，真可惜，家里不好過吧，顧蘭芝還把房子賣了。”

嫂嫂賣了房子？

陳實繼續向前，手悄悄摸上了后腰，他不敢殺人，但也不會束手就擒，坐以待斃。

“等等！”

李巖的鷹鉤鼻一拱，雙眼在陳實腰間掃過：“怎么好像有銀子的聲音。”

說著，手很不老實地在陳實身上摸過，身旁兩個人靠過來，似乎在提醒他不要反抗。

“嗯？”李巖的手在一角銀子上摸過，心里一喜。

忽然，腰間的另一只手，放在了纖細的刀片上，李巖的手從刀尖摸過，眼神看到陳實已經握緊了刀柄。

李巖瞇著眼睛，緩緩將手收了回來：“走吧，看你也沒什么錢。”

陳實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從三人身旁過去，手始終放在刀柄上面，他克制著沒有剁掉這人的一只手，免得自己蹲監獄的時候，這些人對嫂嫂不利。

大哥死了，家里只有他和嫂嫂兩人，不能分開，若是去蹲監獄就更不行了。

這世道，活下去可真難。

穿越到這里三個月，陳實已經從迷茫，到了平靜接受，為生活所奔波，負起男人的責任。

推開破舊的石門，院子里晾曬著舊衣服，門口長著青苔，屋子角落里蹲著一個豐腴的女人。

“嫂嫂，我回來了！”陳實挪開門口的凳子，將身上的刀卸下來，隨手給角落的黃瓜澆了澆水。

“小叔今天這么早就回來了？”顧蘭芝捋起袖子，露出白嫩細滑的手臂，正在洗衣服。

“給李叔家殺了頭豬，分了二十個銅錢，提早回來了。”

他脫下上杉，打算將身上的衣服早早洗掉，同時鐵質的短刀也被放在桌子上。

一只白凈的手搭在桌子上，不知何時顧蘭芝已經來到了桌子上，眉頭微皺，在短刀和陳實衣服上劃過。

“還見到誰了？”她似是隨意地說道。

“除了李叔，還有李巖那三個混混。”顧蘭芝目不轉睛。

她凝視著陳實胸口被王二狗抓出的撓痕，忽然去屋子里拿了藥箱，取出草藥和繃帶在身上包扎起來。

“去殺豬了？”顧蘭芝輕聲道。

“嗯，還給了二十個銅錢。”陳實摸出銅錢，銅錢下面壓著兩角銀子。

“豬死透了吧，還有別人嗎？”

“沒了，那里一個人都沒有，沒有其他人知道。”

顧蘭芝包扎好傷口，定神看著陳實，忽然幽幽道：“錢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你大哥一走，家里就剩我們兩個人，你可不能出什么意外。”

她接著說道：“殺完，沒傷著自己吧。”

顧蘭芝細嫩的雙手捧起陳實磨刀的粗糙大手，輕輕劃過上面的繭子：“他哥是獵戶，又會一些武功的散手，我怕惹麻煩，一直不肯你殺他。”

“我已經把你大哥的房子賣了，換了不少錢，以后我多接些活兒，養你讀書，或者練武，什么都行。”

顧蘭芝起身，把陳實脫下來的衣服拿去洗了，然后晾曬起來，下午還要去修繕房屋，窮人家會的手藝總歸比較雜，什么都要學一些。

“我知道了。”

陳實平靜地走到銅鏡前，從鏡子里映照出一張清秀的少年臉，和一身線條分明的腱子肉。

他穿越到陳實身上，并非一無所有，而是有所依仗。

【姓名：陳實】

【命格：勤能補拙，大器晚成】

【掌握武功：無】

穿越之后，伴隨而來的還有一枚仙箓，是他從花鳥市場淘來的，不知什么作用，鉆入了眉心位置。

前幾天，夜里，仙箓忽然微亮，照在陳實身上，便有了這個命格面板，從字面意思理解，似乎有天道酬勤，一證永證的效果。

不過，這幾天里，他越了解越覺得，自己恐怕沒什么機會練習武功。

盛世，賺錢容易，命值錢，亂世，賺錢難，命不值錢。

武功、武器、馬匹，甲胄，丹藥，都是最值錢的東西，以陳家的家境，是怎么都學不起武功的。

一門最平平無奇的回龍拳，從上手到學會，最少要付給拳院二十兩銀子，還不算藥浴。

陳家可沒有這么多錢，顧蘭芝操持家務，已經十分辛苦，他再不工作，甚至脫產練功，家里可沒有那么多時間等他。

思緒雜亂，很快到了晚上。

大哥的房子賣了，現在陳家就這么一件土房子，陳實在嫂嫂對面打了個地鋪，翻來覆去，不知道未來的出路在哪里。

他自然嘗試過前世的手藝，玻璃肥皂炸藥，但是總歸繞不開一件事，沒有實力守財。

在這個有武道存在的社會，人無法擁有超過武力的財富，武者可能會窮，但凡人絕對富不起來。

任何超出武力的財富，都會以各種形式流回社會進行再分配。

清晨，陳實起床的時候，嫂嫂已經出門去了，今天要上山采藥，賣給西街的藥鋪。

他起來照著前世學過的太極拳、軍體拳打了會兒，可惜面板上并沒有顯示，可能不符合要求。

雜貨鋪招臨時伙計，陳實去看了半天鋪子，又是算賬又是攬客，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腰酸背痛，腦子里還想著武功的事情。

吱嘎！

顧蘭芝推門進來，身后還跟著一個頗為嚴肅的中年男人，他長得肥頭大耳，頗有一副貪官相。

“高家的鍛兵鋪，正好招一個學徒。”

顧蘭芝拉著陳實的手，來到中年男人面前：“周叔，你看看我家小叔，雖然才十五歲，但是能干活，腦子機靈。”

說著，她從懷里摸出一個錢袋，點出五兩銀子出來，分到周叔手里。

周徒的眼睛，直接釘在了錢袋上，目不轉睛，一下子把五兩銀子攥在手里，掂量掂量，沉吟道：“十五歲......能干活嗎？”

陳實抿了抿嘴，來到院子里的大石頭面前，直接將一百二十斤的大石頭舉過頭頂。

“不錯。”周徒的眼睛釘在錢袋上，掂量著五兩銀子，隨口道。

“聽說你們兩個過得也不容易，老陳確實運道不好。”

周徒說了兩句，把銀子收到懷里：“好吧，就讓他跟在我手下，當個學徒，平時也能學些手藝。”

說是學徒，其實就是多個勞動力，所幸鍛兵鋪子開俸祿，并且包中晚兩餐，算是個出路。

至于煉器手藝，那得看師傅的心情，心情好教一些，心情不好就只能干看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