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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鹽商之子的挑釁
長安城的朱雀大街飄著槐花香,青石板縫隙里的積水卻泛著咸腥。
殷睿用銀柄折扇撥開垂落的柳枝,琥珀色的瞳孔倒映著鹽販子們汗濕的后頸——那些粗麻布袋口露出的鹽粒灰撲撲的,像碾碎的月光混了煤渣。
“三兩銀子一斗?”他指尖撫過某家鹽鋪的招牌,青筋在蒼白皮膚下突突跳動。
遠處傳來胡商叫賣波斯地毯的吆喝,而他耳中只灌滿算盤珠相撞的脆響。
二十六家鹽鋪的定價在腦海中自動排列成表,某家鋪子墻角堆積的三十七個空麻袋讓他瞇起眼睛。
暮色染紅太極宮飛檐時,王府后院的銅鎖“咔嗒”輕響。
王忠舉著松油火把進來,正撞見三皇子將硝石粉倒進青瓷碗,雪白衣袖沾著靛藍礦粉,像把銀河撕碎灑在衣料上。
“殿下真要改《齊民要術》的古法?”工匠粗糙的手指摩挲著竹簡,“這炒鹽法傳承百年......”
殷睿突然捏碎鹽塊,棱角扎進掌心滲出朱砂似的血珠。“你聞到硫磺味了嗎?”他將染血鹽粒拋進炭火,幽藍火苗“嗤”地竄起,“趙家鹽鋪今日多運進二十車芒硝——猜猜那些黑心貨摻了多少碎石?”
更漏滴到子時,窗外忽然傳來瓦片碎裂聲。
趙恒踹開木門時,王忠手中的銅勺“當啷”掉進鐵鍋,沸騰的鹽水濺在來者織金蹀躞帶上。
“聽說三殿下在煮仙丹?”鹽商將油紙包摔在蒸餾器上,粗鹽從裂縫簌簌漏出,“這鹽比突厥人的馬尿還澀,不如跪著求本公子教您......”
殷睿的睫毛在蒸汽里顫動。
當趙恒第五次摸向腰間玉佩時,他眼前突然閃過畫面:寅時三刻,五個黑影正翻過王府西墻,為首之人左腕有道蜈蚣狀疤痕。
這種預知像吞了冰碴般令他喉頭發緊,面上卻浮起春風似的笑。
“趙公子可知海腸子能提鮮?”他忽然用銀簪挑起鹽商的下巴,在對方驟縮的瞳孔里看見自己詭譎的笑,“你摻三成芒硝的秘方,不如本王府里蛐蛐吐的唾沫值錢。”
晨霧漫過曲江池時,打更人瞧見五道黑影倉皇竄出王府。
他們沒注意杏花巷轉角停著輛青帷馬車,茜色裙裾掠過車轅時,繡鞋上東珠正巧映出為首歹徒腕上的猙獰舊疤。
周瑤繡鞋碾碎瓦片上凝結的夜露時,趙恒正捏著塊黢黑的鹽疙瘩往青磚墻劃出白痕。
馬車簾隙透進的月光照得他腕間蜈蚣疤泛青,倒讓那包從袖口滑落的油紙包格外顯眼。
“三皇子這般能耐,怎不把御膳房的腌菜缸搬來?”周瑤甩開侍女攙扶的手,石榴紅披帛掃過門檻掛著的銅算盤,叮當聲掩住她將油紙包踢進柴堆的動靜。
趙恒喉結滾動著要反駁,卻見少女指尖拈著的銀絲蜜餞突然戳到他鼻尖,“嘗嘗?嶺南進貢的鹽漬梅子——比您鋪子里摔的鹽塊甜些。”
殷睿倚著滾燙的蒸餾釜悶笑,硫磺味混著周瑤發間茉莉香鉆進鼻腔。
他分明瞧見那包寫著《海錯焙鹽法》的油紙,卻故意用鐵鉗撥弄炭火:“周二姑娘若嫌苦,不妨試試本王府里的椒鹽胡餅。”
梆子敲過三更,王忠擦汗時嗅到硝石味里混進絲松脂香。
他掀開爐膛暗格,三根纏著火絨的鼠尾草正滋滋冒著青煙。“殿下料事如神!”工匠抖著手扒拉出未燃盡的引線,卻見殷睿早將半塊鎏金牌符塞進鹽袋,牌符邊緣還沾著趙家商隊特有的靛藍漆料。
“朱雀橋第三塊磚。”殷睿將鹽袋拋給暗衛,指尖殘留的細鹽簌簌落進硯臺。
他盯著周瑤遺留的油紙包上那行簪花小楷,忽然蘸著鹽水在窗欞畫了只歪歪扭扭的海腸蟲,“王叔且看,這丫頭連提鮮秘方都要畫成水母模樣。”
東方既白,鹽務司主事李承的烏皮靴踏過實驗室門檻時,殷睿正用那包秘制鹽方煮茶。
蒸騰水汽模糊了他上翹的嘴角,案幾底下卻露出半截靛藍漆料的木匣邊角,恰對著李承隨行書記官顫抖的筆尖。
“殿下這茶...”李承接過白瓷盞時,袖口金線云紋掃過匣蓋。
“海鹽烹的蒙頂甘露。”殷睿吹散茶沫,琉璃盞映出窗外一閃而過的玄色衣角,“比長安城的井水,多了三分海風的腥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