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山上，長生派中。

七月酷暑。

一處巨大樹蔭下，顧長歌席地而坐，面前一鼎香爐煙氣滾滾，遠處弟子都在練劍，只有他困得想睡覺。

五百年前，他乃大乘劍仙。

五百年后，一杯茶，一柱煙，一睡就是一整天。

曾經他仗著通天道行，認為轉世重修有手就行，如今才知道什么叫運去英雄不自由，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他也曾和同門弟子許諾，我乃五百年前無上劍仙轉世，現處于白手重開狀態，微我五十靈石重振旗鼓，事成后送你百件上古靈寶。

可惜沒人信。

他們是弟子，又不是傻子。

想到這里，顧長歌閉上雙眼，腦中第九百九十九次呼喚系統，得到的回應卻始終如一。

【提示：檢測當前精神狀態：良好！當前狀態不合格，無法啟用系統……】

顧長歌對系統并不陌生，因為他上一世也是穿越者身份，所以眼下是他第二次穿越。

最初他只是普通上班社畜，因工作繁忙熬夜猝死，意外穿越激活系統，從此一路開掛成為劍道至尊，可惜成也開掛敗也開掛，到頭來除卻修為別無他物，羽化飛升的大關，也始終無法突破。

最后不得已，只能在壽元將盡前再次重開，才來到如今這一世。

“前世還是太保守，這一世我得吸取教訓。”

顧長歌喃喃自語道。

他這個系統開啟條件有些奇葩，要將自己精神狀態調整到不合格。

千年修煉讓他明白，一旦自己激活這個系統，世上將再沒有正常人，要么是自己不正常，要么是除自己外所有人不正常。

但若為求長生，需道心堅固，何必在乎他人眼光？

實在不行，一劍殺了就好嘛。

【——叮！檢測宿主精神狀態發生變化，當前進度百分之五十……請再接再厲！】

一個不經意的想法，便讓顧長歌露出笑容，獲得系統進度有兩種渠道，一種是自己本身精神變化，但形式單一，稍有不慎還容易走火入魔，不能反復使用。

所以必須主打第二種，從別人身上獲得精神變化。

當然精神變化也分正面和負面。

按前世經驗，相比‘喜悅、感動、欣慰’這些正面精神變化，顧長歌更擅長通過‘友好的切磋’從他人身上獲得‘痛苦’的精神變化，或是通過‘小尺度的玩笑’從他人身上獲得‘驚恐’的精神變化。

前者難度較高，但獎勵豐厚，主要是無后遺癥。

后者簡單粗暴，但獎勵普通，后遺癥也明顯，就是必然會遭到報復，比如你打了別人，就要做好被人日后找場子的準備；嚇了別人，就要做好以后被人嚇回來的準備。

但終歸結底，無論當好人還是壞人，實力是根本。

顧長歌現在煉氣五層，操作空間不大，就算想搞事也無能為力。

“還好，我這世身份，非常有助我發揮。”

顧長歌從小命運多舛，生父顧長安曾是長生派外門長老，十五年前在黑蓮正邪大戰中為宗門犧牲，一舉挽救長老弟子數百人，此壯舉后被評選為‘感動宗門十大事件’。

后來宗門為保障烈士福利，破格將顧長歌提拔為親傳弟子，拜入三長老一脈，事事照顧有加。

不過自己穿越前，原主已將人際關系經營的一塌糊涂。

由于生父早亡，從小缺愛的原主性格非常古怪……敏感、多疑、自私、偏執，這些本來都夠難頂的。

可屋漏偏逢連夜雨，厄運再次青睞了他。

當初他老子在正邪大戰壞了魔教好事，導致后者懷恨在心，暗中催使心魔毒蠱毀去原主一副絕佳修煉根骨，直接讓原主本就難頂的精神狀態，更加雪上加霜。

要知道他可是親傳弟子，親傳弟子靈根被毀是什么下場？

時間一長，周圍人性的丑惡便逐一顯現。

顧長歌本就性格古怪，哪受得了這種大起大落，自己穿越的原因，正是原主精神崩潰，服毒自殺導致。

說到服毒……三長老一脈主修劍、丹兩道，只有原主偏愛鉆研毒道，而他用毒丹殺的第一個人，恰恰便是自己。

“這系統絕了，定點挑選穿越目標是吧？”顧長歌也是有些感慨。

太過痛苦的命運，往往只會造就兩種人。

一種是心智堅韌，練就鋼鐵般意志的勇士。

一種是被命運擊垮，精神崩潰的瘋子。

年僅十七歲的顧長歌，已無限接近第二種。

好消息是，當初有三長老照顧，他沒有徹底瘋掉。

壞消息是，顧長歌穿越過來了。

……

話說回來，顧長歌并不擔心修煉上的事。

因為一旦系統開啟，便會出現‘六選一初始選項’獎勵，其中恰恰就有‘靈根選項’，足以彌補后天受到的傷害。

正想著，一道冷淡聲音在耳畔忽然響起：

“顧長歌，你還坐在這干什么？”

顧長歌抬眼一瞧，是名身材高大的青衣男子。

他是這片劍場的教習，最早顧長歌還不是親傳弟子時，因舉目無親，一直被這家伙欺壓，后面顧長歌成為親傳弟子，自然狠狠報復回去，導致二人關系持續惡化。

顧長歌保持一貫作風，英俊的臉上寫滿不耐煩：

“關你什么事，管那么寬？”

教習臉色一黑：

“我是提醒你，今天的練劍環節已經結束了。”

顧長歌扣了扣耳朵，仿若未聞，根本懶得搭理他。

教習臉色由黑轉青：

“你在聽我講話嗎？不要以為有三長老撐腰，你就可以為所欲為。”

顧長歌翻了個白眼：

“少在這里發癲，你以為劍場你家開的？”

教習瞪圓雙眼：

“劍場不是我的！但這只香爐法器是我的！你已經用了一整天了！！！”

氣氛倏地一冷，顧長歌反應過來，指著一旁香爐道：

“哦？搞了半天，這東西是你的？我說用起來這般酸爽。”

長生派的每個劍場，都會配備一只輔佐香爐，屬于中品法器，有驅除疲勞，集中精神，舒緩氣血的功用，顧長歌本以為是場地配置，沒想到是需要教習自帶的。

教習哼了一聲：

“你知道就好，練劍結束，我要收走香爐了。”

按理說，這種事根本無需提醒，偏偏顧長歌是個精神不太正常的主，若他剛好在用香爐被中途打擾，說不定就當場發作。

宰相門前七品官，這些年顧長歌仗著三長老為非作歹，都成長生派一大害了。

果然，顧長歌露出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原來是這種小事……不過劉教習空口無憑，怎么證明香爐是你的，你在上面寫名字了嗎？”

劉教習心里咯噔一響，這煞星又在搞什么飛機，誰特么閑的沒事在法器上寫名字，不小心干擾上面陣法，數百靈石不就打水漂了？

他有些不安道：

“沒有，你問這做甚？”

顧長歌等的就是這句話，呵呵一笑：

“既然沒名字，那不好意思！從現在起，這是我的香爐了。”

他正愁沒法開啟系統，想找個人拷打一番，恰好來了個死對頭，你不倒霉誰倒霉？

教習聽完，怒從心起：

“你小子成心找茬是吧！”

若是普通刁難，他說不定忍了，但這青朱香爐價格不菲，斷不能拱手送人。

來硬的肯定不行，他想到對方胡攪蠻纏，便冷冷一笑道：

“那我問你，你怎么證明香爐是你的，你在上面寫名字了嗎？”

“當然，我的東西向來寫名字。”

顧長歌說完，便在教習目瞪口呆的注視下，當場運轉靈力，在香爐上龍飛鳳舞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一旁吃瓜弟子都看傻了。

顧長歌明明可以直接搶，卻選擇了更羞辱人的方法。

教習更是窒息，惱羞成怒道：

“顧長歌，我乃劍場教習，你欺人太甚了！”

“控制情緒，這不是有我的名字嗎？”

“可那是你剛寫的！！！”

“對啊，寫名字前，香爐不是我的，但我寫完名字，就證明它是我的了啊！”

“？”

“很合理吧。”

“一派胡言！照你這么說，那我也寫！”

教習也不管了，打算破罐子破摔。

這時顧長歌突然站起，表情不善道：

“你做什么？”

教習瞪眼道：

“我寫名字！”

“什么！我沒聽錯吧？你要在我的香爐上，寫你的名字？”

顧長歌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劉教習！你也欺人太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