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總感覺哪里不太對。”

竹清意孤身一人下了長生山，走到半路才后知后覺，自己倉促間忘記確定那追債人的身份了。

“不過長生派總共才這么大，就算有人騙我，我也能輕易將其揪出。”

此去凈月沼澤，行程八百里。

長生派位于白河府青奇山脈外圍，而凈月沼澤方向則深入大山，越往深處愈發危險，妖獸毒蟲遍布，以及許許多多尋找機緣的散修，這些都是隨時可能出現的敵人。

當竹清意正式離開長生派地界，便進入了青奇山脈。

放眼望去，皆是莽莽群山。

古老密林中，數十丈高的古樸巨樹遮天蔽日，樹冠沖天，藤蔓虬結，只有少許陽光能穿透縫隙，灑落在靜謐的山林之中。

竹清意并未飛劍趕路，那樣太過招搖，僅憑腳力的話，除去路途上的戰斗，大概一日便到了。

天已蒙蒙黑，晚間不宜行動，她打算等翌日天明，再繼續趕路。

翌日，陽光灑落。

竹清意準備充足，一柄玉劍披荊斬棘，等閑妖物猛獸不敢冒犯，漸漸開辟出一道清晰分明的行程路線。

而與此同時。

竹清意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一道融入山林的青色身影遠遠吊在后邊。

顧長歌皺眉看著一路鮮明的蹤跡，眉頭漸漸皺起，開始懷疑這二師姐的含金量。

“下山歷練最基本要素，隨時隱藏自己行蹤，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

以顧長歌的眼力，放眼觀察前方道路，至少有千百條人跡經過的細節。

但無論哪種細節，最終結果皆是以掩蓋結尾，很少有像竹清意這般，毫不在意行蹤痕跡的。

這種有恃無恐的行為，一般只出現在金丹以上的修士身上，筑基境還遠不夠格。

“這師姐有點怪……但不完全確定，再觀察觀察。”

正當顧長歌這般思索時。

大概西南方向，有一陣窸窸窣窣的行人動靜從遠處傳來。

“快看！黃老大，有行人的蹤跡。”

一道尖細的嗓音傳來，有些雌雄莫辯。

“我看到了，來時方向是長生派，絲毫不掩蓋行蹤，莫非是金丹長老？”

“別開玩笑大哥，金丹高手不都御空而行嘛，誰會跟咱們似的走地面。”

“那就是頂級的筑基高手了，怎么說？”

這些聲音愈來愈大，顧長歌清晰地感知到五六個修士走到自己附近，甚至有個煉氣境的一躍跳上樹梢，正好蹲在自己身旁數尺邊上。

顧長歌盤坐在原地，就像一條融入環境的青蛇，甚至能轉動眼珠，斜瞥到此人臉上大片的麻子。

但后者毫無察覺，抓耳撓腮地觀察著地面上的行蹤。

不得不說，這一幕莫名喜感，但由于玄龜閉氣法隱蔽蹤跡，加上顧長歌運用的一品幻形符，尋常修士還真發現不了他。

“老大！我看點子很是棘手啊，要不算了。”

麻子修士看了半天，對地上一名身材壯碩，身披獸袍的九尺巨漢說道。

“莫慌，我方才感知片刻，此人氣息不會超過筑基中期，老話說得好，風浪越大魚越貴，咱們先跟上去看看。”

“可長生派親傳弟子都是精銳啊……”

“哼，怕個屁，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一聲令下，五六個修士便斂下氣息，緩緩地順著行蹤追了上去。

片刻過去。

顧長歌感知眾人已走，便縱身從樹杈上躍下。

“應該是青奇山脈這一代的野生散修了。”

顧長歌前世便是散修出身，對散修身上自帶的那種狠辣、市儈、無法無天的感覺非常熟悉。

可能有人會問，修仙界兇險萬分，散修們沒有宗門憑仗，難道不該謹小慎微么？

是，但千萬別忘記，人性是復雜具備多面性的。

在面對無可抗衡的存在時，散修會立刻變得唯唯諾諾，可一旦當散修成為優勢那方，之前說的那些便會一覽無余，并且相比那些有著宗門信仰的弟子，他們是真正狠毒和果決，一旦動手絕不可能留下活口。

這便是散修們的生存之道。

“以目前透露的信息看，竹清意勝算不大。”

顧長歌瞬間得出結論。

方才那幫散修，有兩個筑基高手，為首的黃老大已筑基中期，另一人筑基初期，剩下四人皆是煉氣境中的好手，連最低那個滿臉麻子的都是煉氣六層。

竹清意雖是長生派親傳弟子，有著不俗天賦，上等功法和法器，但撐死也就能應付黃老大一個，其余人只需輪番出手，使用溫水煮青蛙的方法，勝算至少在七成。

顧長歌想了想，一拍腰間漆黑小罐，三斑紅齒毒蛛悄然出現在他身后。

“她可不能死在這里，否則我很難脫清關系。”

顧長歌此行下山，金華谷丹藥閣執事是知情的。

倘若竹清意恰巧在這時候出事，自己便是第一嫌疑人，即使不是自己干的，也會惹來各種麻煩，打斷自己發育的節奏。

當然，這只是部分原因。

“最重要的是，她還欠我兩千靈石，若是死了，我找誰要去？”

顧長歌理直氣壯地這樣想著。

……

與此同時。

竹清意行蹤極快，此時已來到一處毒瘴彌漫之地，不由表情一喜，將靈識探入羅盤：

“好耶！這便是凈月沼澤的入口處了！”

想到來時的路暢通無阻，她不由心生得意，之前臨行下山，師尊反復叮囑，一旦離開長生派地界，所有未知都可能是敵人，還親口講述了許多下山歷練的常識。

可結果呢？

自己第一次獨自下山，不也沒發生任何事嘛！

沒錯，這所謂的長生派二師姐，真的是第一次獨自下山歷練。

以往雖也下山歷練過，但皆是宗主、長老帶隊，許多行程細節根本無需她操心，幾乎和宗門里沒什么區別。

然而沒得意多久，竹清意突然撓撓頭，想起一件事。

“……等等，我剛才一路上，好像忘記清除行蹤了。”

若顧長歌看到這一幕，記憶定會回到許久以前。

曾經有那么一位天真的少年，也是因為粗心大意疏忽了一些細節，最后導致被一大幫野外散修設伏追殺。

當時他感覺害怕極了，于是一劍一個將那幫人通通殺光，最終含淚舔包，掙到了人生的第一筆金。

“唔……應該不會那么巧，被人發現吧……應該不會的吧……”

竹清意縮了縮脖子，有些膽怯地環顧四周，旋即輕拍腰間玉盒，其中飛出一只玲瓏小巧的山雀，靈光閃爍，可愛非凡。

“意寶！快帶路，找到凈月沼澤中木靈氣最盛的地方！”

竹清意輕喚一聲，山雀發出快樂的鳴叫，凌空旋轉幾圈，化作流光飛進了沼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