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思想的進化程度何等高級，人們似乎總是無法避免對于未知的敬畏，所以“老天有眼”成了奮斗者的口號，“走狗屎運”則成了懶惰者的美夢。在無盡的的宇宙中的某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生靈也有著同樣的期待，不同的是，在這里，“走狗屎運”已經不再是一句奢望或是嫉妒的語言，而是成為了人們主流的追求。

東海一處陸地，這里很久以前就一直存在多個國家，在經歷了不斷地滅國與建國的游戲后，現在陸地上存在著的七個國家，它們的主人似乎在游戲中得到了一點成長，不再追求一味的暴力，選擇建立了一種毫無約束力的盟約，其中最強大，也是唯一和大海有交互的楊國成了七國的盟約長，由此他們有了一個對外的共同名字——盟約國。

如果沒有改變，建國與滅國的游戲會一直在這片土地上進行下去，直到被新的游戲規則取代。可是兩年前大海上另一個國家夫羅對盟約國發動了戰爭，企圖征服這里，至此，游戲的規則已經改變。然而在這場變動中，有太多的人無所適從。

盟約國之一的源國，同樣也是這樣，在經歷了一百多年的統治后，本就日薄西山的它，面對夫羅部族之一的鮮人的進攻，除了鎮國元帥表現出御敵于外的姿態外，其他的人都興致缺缺，忙著自己的事。

………………

“清水的同胞們，無論過去我們是否富有，是否友好，現在都已經沒有意義，因為我們的國家已經遭受了最嚴重的威脅，我們生存的土地將被別人占領。為了爭取國家的主權，為了后代生存的土地，我請求各位，能夠勇敢地站出來，保家衛國。”高臺上，穿著講究的中年男子聲音洪亮而富有感情地演說，毫無疑問很能打動人心，然而在清水郡，他卻始終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掌聲與支持，一樣都沒有。

臺下聽他演講的，只有三五個老叟，坐著小馬扎，抽著旱煙，他們無聊地光著膀子，毫無禮儀可言。另外，就是一個看起來似乎只有十六七歲的青年男子了。

男子身形較為瘦弱，衣服洗得發白，可是卻保持著干凈，至于他的長相，或許就和他看起來的身份一樣，普通人長著一張普通的臉龐，甚至因為瘦弱，他的眼眶看起來有些凹陷。此時他站立在那里，表情認真地聽著宣講，平淡的眼神中透露著思索之色。

“這人的中氣不錯，小半個小時氣息未亂，底氣感覺還算充足。”

“這人看起來像是豪門，可能會武哩。”有人提出自己的觀點。

“不對。”一人立馬反駁道：“我雖然老嘍，但眼光還在，這人雖然站得穩，但腳下沒有根子，扎得沒有勁力，不是練家子。”

其他幾人聞言，紛紛點頭同意。

旁邊的青年對幾位老人隔著高臺就能夠判斷出一個人的實力沒有絲毫驚訝，因為這里是清水，盟約四大害之一。

有句話說，清水的第一高手不一定是全國第一高手，但清水的武力卻已經是源國第一武力。

這句話是說，清水可能無法培養全國第一高手，但卻承認清水的整體武力是源國最強武力。

這個世界是存在超凡之力的，最被人們所熟知的，武之力和御之力，前者基于人的身體，修習之人被稱作武者，后者則由精神衍生，稱作御神師，除此之外就是被稱作“狗屎運”的靈之力的靈者了。

在御之力被宗門普遍把持的源國，最強武力卻不在王室手中，而是在清水。

“天要下雨了。”青年蕭四出聲打斷了幾位老人的閑話。

“要下雨了？”

“回家收衣服了。”

幾位老人利索地收拾起小馬扎，捶捶老腰老腿返家，不忘跟蕭四打聲招呼：“蕭兄弟，家里最近沒有肉了，你下次能不能送點肉？我也好給我家孫子補補身體。”

“好嘞。”蕭四笑著點頭道：“五天之內我要發行第一百二十三期報紙，你們都要看啊。”

“好、好。”幾位老人像是見到肉的狼，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高高興興收拾回家了。

見臺下最后的幾位聽眾散了，就剩下一個，臺上的陳家聲也是心里嘆了口氣，將自己準備了幾萬字的稿子翻到最后一頁，草草讀完，算是結束了自己半個月的清水招兵之旅。

見演講結束，蕭四也是轉身離開了。

“不堪教化，不堪教化啊。”陳家聲痛心疾首。

半個月竟然一無所獲，他現在心里無比后悔當初主動要求來清水這塊爛地了。這次，他不僅會在一群人面前丟盡臉面，還會影響到自己家族的利益。

“侍郎大人無須泄氣，清水百年來一直排外，如此結果怪不得大人。”一邊輔助招兵的清水郡書記官周博業勸慰道。

陳家聲聞言，臉色才變得好看了點。他在失敗了半個月后依舊堅持發表了最后的演講，就是為了能夠體面地離開清水，周博業作為清水郡二把手能夠主動給他臺階下，無疑會讓他下得來臺。

“周兄，半個月時間已經過去，招兵卻陷入困境，你可有辦法解開困境？”陳家聲放下面子主動開口，一方面是他在接觸了一段時間，他發現這個多數時間沉默的寒門確實有幾分才能，另一方面，也是約定的時間已經到了，他對于招兵已經不抱有希望，只是抱著千百分之一的希望試探。

“辦法嘛……”周博業沉吟道：“也不是沒有。只是……”

“沒有可是。”陳家聲急切拉住周博業的手，催促道：“周兄有主意盡管道來。若是此事成了，我保舉周兄必定接任董郡長的位子。”

“我有上中下三策，侍郎要聽哪一策？”周博業撫須道。

“當然是上策。”陳家聲急不可耐地擺手道。

“上策，大人親自游說清水各大勢力頭領，高官厚祿許諾，并給予領兵的權利，如此，就可以說動一部分人，他們可謂是清水最精銳的一批人了。”

陳家聲有一剎那的心動，但隨后就立刻否定了這一想法。不是他們拿不出高官厚祿，也不是嫌棄他們實力不足。恰恰相反，這批人確實是清水最精銳的一批人，但是將領兵的權利交到清水頭領的手里，這實在太危險了。

清水的一小部分人出郡已經將源國攪得雞犬不寧，他又怎么敢再冒險放出一批不受控制的山賊呢。

從陳家聲表情的變化，周博業就已經猜到他的答案了，接著說出中策道：“大人要是能夠以陳家和其他豪門的代表身份請清水的豪門幫忙，想必他們不會不給面子的。”

陳家聲聞言，神色一喜。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他相信，清水的豪門還沒有膽子不給他們門閥和豪門面子，只是必然要付出代價了。而這個代價，必然是和人數相等的。

“下策如何？”陳家聲有些不情愿地追問道。

周博業撫須道：“還是需要大人出面，要是能夠招收一些山賊和流民混雜，想必戰斗力還是不錯的。”

陳家聲搖頭道：“區區山賊，比之豪門家丁都不如，流民更是要多少有多少。我們需要的，是武裝后可以和夫羅他們野戰的軍隊，不需多，三五千人足以，放眼源國，只有清水人才可以。”

指點到這里，周博業就明白自己應該閉嘴了，不然就要過猶不及，觸碰到門閥脆弱的自尊心了。

下定了決心的陳家聲，很快撇下周博業，在春風樓宴請豪門，三天后，他就帶著四千人滿意地離開了。

“我本以為以你的才能，一定會被門閥看重，帶走重用。”夜晚，蕭四趺坐在石桌上笑道。

周博業給自己倒上一杯酒，然后輕輕抿了一口，閉著眼睛似乎回味無窮，良久后才說道：“國亂爭龍之際，本是人杰出頭之日，凡有心窺視天下者，無不爭相拉攏，可他無意用我，只是用口頭許諾閑置我，我就覺得他無容人之量，所以試探了他一下，出了上中下三策，借以試探豪門。”

周博業搖頭道：“他不用上策，說明這次豪門和門閥選出的競爭王位的人沒有才能和氣魄駕馭人杰的決心和能力，他在中策前遲疑，比較下策，說明他看重小利益。由小見大，這一代豪門希望不大。”

蕭四點頭道：“我的看法也大概如此。我的情報傳來，門閥豪門竟然鼠目寸光，在此時壓縮鎮國軍后勤，鎮國軍后勤跟不上，戰敗也不遠了。可是另一邊，面對鮮人的威脅，豪門卻表現得有些混亂，他們四處招收山賊、流民，編練成軍，足有十五萬，卻捂著家丁舍不得用。”

“看來豪門的思想依舊停留在國內改朝換代上，不明白這是國戰。”周博業皺眉道：“豪門必然是前期抗戰主力，現在看來，源國情況不妙。”

“夫羅最擅長機動作戰，和他們作戰一旦陷入被動，源國只會和其它國家一樣被迅速掃滅。”蕭四鄭重道：“這一次清水人必須出郡了。”

“清水出郡的主持……”周博業本想在這件事上勸蕭四能夠讓步，抬頭時卻發現人已經不見。

“唉，國家多難，民眾受苦啊。”

周博業感到一陣無力。他其實最看好夏侯鎮國，因為只有他才同時具有門閥身份和足夠威望整合全國力量，同時他手里握著最精銳的鎮國軍，可是夏侯鎮國是一個堅定的保王黨，為此甚至和家族鬧翻，除此之外他比較看好蕭四，因為他能夠感受到這個青年的野心和不凡的能力、心智，有能力整合清水的力量，可是他晚生了十年，清水四杰各個不凡，實力、名望都在他之上。一旦要是蕭四有了動作，必然要和袁洪他們產生沖突。

除此二人，源國還沒有一個有足夠的能力戰勝鮮人。

他很清楚，這次是國戰，一旦輸了，就是滅國，可不會和以前一樣，可以由各方勢力慢慢爭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