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站直了。”

太陽才在東方露出一絲光亮，距城一里之外，蕭四卻早早就將警衛營和袁洪他們集結在一起，展開臨時訓練，訓練的科目就一個，笑。

“微笑。”蕭四發完口令，自己先面對著警衛營先擠出一個八顆牙齒的微笑。笑容燦爛而陽光。

“一……”

警衛營發出奇怪的聲音，一群本來的囚犯就算刮光了胡子，但滿臉的橫肉和骨子里的兇狠卻也掩飾不住，尤其是那大黃牙，配合一身橫肉，距離山賊就差手里提著刀了。

“蠢貨，三個小時，連個陽光的微笑都笑不出來。”蕭四抓狂了，跳腳大罵：“你們是我帶過的最差的一支軍隊。”

“元帥，時間差不多了。”鄭逸風小聲提醒道：“我們進了城要聚集饑民，支鍋搭灶，怎么也到九點了。”

“算了，就這樣吧。”蕭四無奈嘆氣，一揮手，警衛營雄赳赳的踏著步子，向藤縣進發，一掃之前的衰樣。

……

“藤縣。”

蕭四站在藤縣底下，念出木板上的二字。

沒錯，就是木板。

藤縣城池前的石刻被鮮人大炮炸毀，藤縣人就暫時用木板寫上“藤縣”二字，掛了上去。

“記住，素質，保持國防軍的素質。”蕭四最后提醒了一遍警衛營，然后跨進了城池。

經過鮮人的禍害后，大量的房屋都被故意燒毀，帶不走的糧食也一把火燒了。可以說，現在的藤縣經過兩個多月的繼續消耗后，幾乎就跟狗舔過的一樣干凈，反倒是一些幸存下來的富戶和分布在鄉間的鄉村，手里還有糧食。

原因是雅丹的手里兵馬有限，他的目的又是為了制造難民潮，沖擊京畿，所以大量聚集人口和財富的城池就成了最好的選擇。攻破一座城池，不僅可以制造更多的難民，還可以大撈一把，何樂而不為。

鄉村分布分散，鮮人又盡數栽在了清水，反而躲過了一劫。

至于富戶，他們總能夠藏起一些錢，躲過鮮人搜刮。

蕭四在城門口支起八口大鍋，一袋袋的大米從車上卸下來，警衛營分散開來，在城內搜尋人口，將他們聚集到這里。

“官爺，你們終于來救我們了。”衣衫襤褸的老者佝僂著腰，見到蕭四，大哭著跪了下來。

蕭四趕忙扶起老人。

“軍爺可是元帥的兵？”老人抹了兩把眼淚，問道。

眾人的目光都帶著期望之色望向蕭四。

“這個嘛……都是國家的兵，互不統屬而已。”蕭四心虛道。

“那就是救國軍了？”老人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繼續問道。

“都是國家的兵，互不統屬，互不統屬。”蕭四汗顏。

藤縣的人聞言，臉上皆流露出失望之色。

在他們的心里，那只有鎮國軍才是響當當的強軍，是正統出身。除此之外，救國軍由豪門組織，門閥夏侯家統領，也算得上正統。

至于其他軍隊，那都是野路子，投機者。鮮人來了，跑的比誰都快。

“先喝粥。”蕭四也清楚幾分他們的心思，暫時打住了話題。

“對，喝粥，我們很久都沒有吃過一頓飽飯了。”老人顫巍巍的端起一碗粥，不顧滾燙，只往嘴里吸。

蕭四微笑看著。

吃人嘴軟，你們都要餓死了，我們讓你們吃飽，想必你們就會接受我們吧。

在他們吃飽后，蕭四將他們聚在一起，自己站在車上。

蕭四彈了彈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開口道：“各位，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蕭四，我的隊伍叫國防軍。”

“這個名字好像在哪里聽過。”有人低頭交談道。

“我也好像有印象。”

蕭四露齒一笑道：“各位恐怕對我們這個名字不熟悉，但是對我們的成績一定耳熟能詳。”

“三個月前，我們曾兩次打敗兇惡的鮮人，全殲入侵我南方三郡的五千多鮮人，護我家鄉周全。我們就是……”

“我記得了，是清水人啊。”突然人群中一聲帶著恐懼的尖叫打斷蕭四。

“沒錯。”有人哆哆嗦嗦的說道：“就是清水人，連鮮人都兇不過他們嘞。”

“嚶嚶嚶……”有不少女人哭出聲。

蕭四站在上面頓時好尷尬。

“各位，沒錯了，我們就是來自清水的勇士。”蕭四跳下馬車，自己向前走一步，他們就退兩步。

“各位不要怕，我們不會傷害你們。”蕭四安撫道：“我們是白清水人，不是那些當山賊禍禍人的黑清水人。簡單點講，我們就是好清水人，山賊是壞清水人。我們和你們一樣，都和他們勢不兩立。”

“不敢，不敢。”先前的老者急忙跪在地上，磕著頭道：“我們對清水人從來沒有勢不兩立，大王一定弄錯了。”

“老人家快起來。”蕭四扶起老人家道：“你不要怕，我和你說真的，我們和當了山賊的清水人真的不是一伙，我們是國防軍。”

“是，是。大王是國防軍，不是山賊。”老人渾身哆嗦著道。

這話連老人自己都不相信。

“你聽我跟你解釋啊，你看這糧食……”蕭四指著糧食，本來是想說“你看這糧食，我們能夠救濟你們，山賊能嗎？”

可在老人耳里，立馬就當成了變相勒索。

噗通跪在地上：“吃了大王的糧食，我們賠。這里有什么大王看得上的，只管拿，只求饒我們一命。”

“饒命啊。”人群中也有人陸續跪下求饒。

清水這到底給源國是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啊。

“看來我說自己是好人，你們肯定不信了。”蕭四蹲在地上，無奈道。

“我們信，我們一定信。”老人一臉堅決道。

信才有鬼了。蕭四心里默默道。

“日久見人心，我現在不要求你們什么。”蕭四想了想后說道：“我現在只要求你們能夠聽我們的話，按我們說得做，我們絕對保證不傷害你們好不好？”

“是，我們一定聽大王的話。”老人說這句話，為了增加可信度，本來有點彎的腰都挺直了。

“袁洪，你們過來。”

蕭四讓袁洪等人過來，排成隊朝著人群微笑。

蕭虎呲著牙，像在磨牙；

熊闊海憨憨一笑，但配上高大的身軀總有一股子壓迫感；

袁洪腮幫子動了動，露出幾顆牙，算是笑了；

李黑黑臉白牙，整個黑白色；

……

蕭四也是第一次驚奇的發現，他的帳下高層形象竟然如此不堪。

他最后留下李清，鄭逸風，趙聰三人負責帶領警衛營，幫助藤縣恢復。

……

“就是這樣了。”營帳中，蕭四對趕來的秦世守和周博業講述了白天的經歷。

“他們雖然對我們言聽計從，但我從他們身上感受到的卻是深入到骨子里的懼怕。”

“雖然也預想過困難程度，但沒想到會這么難。”秦世守感到不可思議。

“他們將清水和山賊完全等同了。”

“我倒是想到了。”周博業道：“清水人常年自閉不知，源國官方其實一直在有意的混淆事實，將清水宣傳成‘山賊祖地’，稱那里是山賊的源頭，將自己無能，無法遏制山賊的錯誤轉嫁到清水人身上。”

“我記得當初三天將，就是因為清水人的身份而倍受責難，這才有了后來他們不計代價的消滅山賊。就是為了和山賊劃開界限，和給清水人洗刷污蔑。”

“是這樣嗎？”蕭四和秦守平的臉色沉了下來。

他們不否認清水確實出了太多的山賊，清水應該承擔罵名，但是將所有山賊造的孽全都堆在清水人身上，就太過分了。

“這樣不行。”蕭四心里默道。

他無法取得河南郡的信任，就意味著這里永遠無法成為他的后方，反而會牽扯住他的所有兵力。

當初三天將是剿滅了大批盤踞在源國的山賊，甚至浮山賊都碰過，才有了偌大的名望。

他是不是也可以模仿，雖然暫時無法打遍源國山賊，但可以先剿滅占領地的山賊，然后再發布一道剿匪令，表明自己和山賊勢不兩立的態度。

這個想法得到了馮、周博業和秦守平的一致認可。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馮道：“在你接受榮耀之前，你要先學會為之付出。”

“只是對于清水出身的山賊，也不留情面嗎？”秦守平道：“當初三天將剿匪，也是剿撫并用，一部分清水山賊就被補充進了天兵軍里。”

“這件事讓我再想想。”蕭四暫時放下了這個想法，問道：“說說你們對于議會和警察局的組建有什么想法。”

“生活越是艱難，就越容易抱團取暖，而團伙中一定少不了主事人。”周博業說道：“我的計劃是將這些主事的人聚在一起。由其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作為議員，有威望，能識字者作為官員。這樣就可以通過他們團聚所有人心。”

“如果由他們自己人管理，我們不過多插手，可以降低他們對我們的恐懼，更容易接受我們。”蕭四夸贊道：“治大國若烹小鮮。博業兄，你有宰相之才啊。”

“關于警察局的組建，我的想法是不用緝捕司人，重新招收青壯。”秦世守道：“緝捕司的人向來以維護王室利益為主，心中不知規矩為何物。若是繼續用了他們，一來容易引起人們的猜疑，二來也很難改變他們的習性，惹出麻煩。”

“你們這樣想，我就放心了。”蕭四點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