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陛下來見我。”云昭站在窗前，她的神情冷漠得讓宮女莫名害怕。明明這個人已經沒有任何的依仗了，可是就憑她的氣勢，便讓人不敢造次。宮女穩住心神，回答到：“大人，陛下是不會來的。”

“不會，不會嗎？”云昭看向宮女，緩緩反問了一聲，又突然笑了起來，只是笑聲里滿是諷刺。“你去告訴陛下，臣知道的事情太多。他若是不來，那臣可不敢保證，那些事……天下人會不會知道！”宮女不得它法，看了一眼云昭，咬咬牙，還是乖乖得去請殷復過來。畢竟，誰也不敢確定，這個從前應國最風光的帝師，究竟有沒有留有后手。

云昭仰頭看著窗外的綠柳，原來，又是一年夏至。

“殿下，為仁君者，應當仁義，而仁義絕非軟弱。成王路上，當有所取舍。”那年，他逐漸勢大，太子為此忌憚，構陷于他。他因為和太子一起長大，不忍揭發。而她恨極太子不顧親情要他性命，一力主張揭發此事。他們產生分歧，她跪在他的面前，讓他不要心慈手軟。而今……那個為了血緣親情便愿意退讓的殷復真的變得不再軟弱。為了鞏固新君的地位，他便毫不猶豫地犧牲了她！

殷復從殿外走來，他的龍袍看起來很是合身，他已經完全是這龍袍的主人，是這天下的主人了。

“云昭，你還有何事？”

“陛下，臣想知道。如果你現在還是王爺，太子構陷于你的事情你知道了，你會怎么做？”云昭轉頭看向殷復，她的面具早在身份被揭穿之時就被摘了。她的眉眼很是秀氣，輕輕皺起來時，有一種干凈的憂傷，讓人覺得心疼。

殷復不言語，他以為她會歇斯底里得質問他，以為她會用一種失望的眼神看他。可是沒有，此時的她，冰冷得像深冬的雪。“朕會殺了他。”

“可太子是你的血親！”

“云昭不是教過朕嗎？成王路上，當有所取舍。”殷復將手負在身后，他只站在殿門口。其實不算多遠的距離，只是，云昭覺得，實在太遠了。“所以陛下，你就舍了我嗎？”

“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是女子的呢？”云昭收回目光，伸手撥弄了一下花瓶里的花枝，“陛下，你了解我。可我，也同樣了解你。他若是沒有你的首肯，又怎么敢來揭發當朝帝師的事情？。”殷復皺眉，負在身后的手不自覺地握緊。“朕說過了，是……”

“陛下！就憑他，是不可能的！他沒有那個本事，更沒有那個膽量。”云昭不耐煩地截斷殷復的話，如今，她真的不愿意在聽這個人說太多了，“所以啊，陛下。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呢？”

“……”殷復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話到嘴邊，又覺得似乎不該這么說，只能抿一下唇，說到：“既然你知道是朕授意的，又何必在意朕是什么時候知道的。”

“云昭，朕能留你一命，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云昭眨了眨眼，明明已經是夏至，可在這一瞬間她像是到了寒冬。留她一命，原是恩賜啊。“我知道，你不愿意留我這條命。既然如此，我可以成全陛下。”云昭轉身面向殷復，俯身跪到他的面前。以前他是君，她是臣，她也是這般跪他。如今他是帝王，她是階下囚，她這般跪到他的面前。殷復便知道，這是最后一次了。心里似乎很失落，似乎很疼。可是他能如何？逼她到如今這一步的人，就是他自己！

”你要怎么成全？“殷復覺得喉嚨忽然很難受，負在身后的手握緊成拳。他不該這么失態，成王路上，當有所取舍。

”臣愿意用這一條命，換我云家滿門生路。“殷復低下頭，看著跪著的云昭。”朕答應了。“

”謝陛下成全！”云昭站起來，看著越走越遠的殷復。其實時間過得很快，快到可以將人心改變，可以將他改變。當年的殷復，心懷天下，仁義純善，否則她又怎么會心甘情愿輔佐他那么多年。只是啊，終究是物是人非，他變了。”或許是我錯了吧。“云昭端詳著燭臺上的火焰，這么多年的相互扶持，若是換個人會不會像殷復這樣對她？伸手拿下蠟燭，云昭點燃了房間里的布簾。”殷復，你看！這一場煙火。好不好看啊？“

泰和三年六月，應國宮中突然起了一場大火，死傷無數，應國歷代以來最風光的帝師云昭也死在了這場大火中。一代傳奇，在這火中，香消玉殞，世間再沒有云昭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