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3章 圖騰與禁忌--蒙昧人與神經癥患者在心理生活中的某些相同之處(3)

但是,我們能夠指出還存在著另外一些動機,這是因為通過對人類個體所做的精神分析檢查,我們對隱藏的心理動機已有所了解。女人的性心理需要應該在婚姻和她的家庭生活中得到滿足。然而,由于婚姻關系結束過早,也由于情感生活的平淡無奇,女人常常有得不到滿足的危險。隨著年歲的增長,母親便自居于兒女的地位,與他們認同,將他們的情感體驗當成自己的體驗,以此使自己有所滿足。據說父母和兒女在一起便不會覺得老,這委實是父母從子女那里得到的最最珍貴的心理收獲。如果婚后無嗣,為妻者就失去一種最能扶助她熬過逆來順受生活(為其婚姻所要求)的方式。母親在女兒感情上的自居很容易陷得很深,她會愛上女兒所愛的男子。在一些極端的情況下,因排拒這種情感情境(emotional situation)而做的強烈的內心斗爭,會導致嚴重的神經癥疾病。不管怎么說,岳母往往是以這種方式受制于戀愛的沖動,無論這一沖動抑或某種排拒傾向都加劇了她內心中各種沖突力量的騷動。因此,為了將那些受禁忌的柔情蜜意更加嚴厲地壓制下去,她常常在女婿面前展示的是愛情中刻薄施虐的一面。

女婿與岳母的關系,雖然來源不同,也因類似的沖動而復雜化。通常一個男人在最終找到意中人之前,總是擇其母親或姐妹為愛的對象。由于存在著防范亂倫的障礙,他的戀情遂由兒時愛戀著的這兩種形象,轉移到外界與之相似的對象上。這樣岳母取代了他的母親(或是他姐妹的)的地位。他又產生了轉向自己原初戀愛對象的沖動,對此他不得不用一切力量來加以抑制。對于亂倫的畏懼告誡他不可重溫兒時對家庭成員的愛戀。岳母并非他兒時的人物這一事實,也促使著他斷然棄絕這一沖動。至此他還不了解自己的岳母,因此在他潛意識中還沒有她的任何不可改變的影像。他那復雜情感中的縷縷不安和敵意使我們不由得認為,岳母實在是一種亂倫誘惑;男人先愛上后來成為他岳母的人,然后才移情于她的女兒這一并非鮮見的事實,也證實了這一點。

正是這種在交往中的亂倫因素,使未開化人們產生了設定女婿和岳母的回避規則的動機。對此我看已沒什么可懷疑的。對原始民族嚴格實施的這些回避的解釋,我們應接受菲森的觀點[見第13頁]。他認為,這些回避只是對可能的亂倫的進一步防范。這一解釋也適用于所有其他的血緣和部落關系間的回避。唯一不同的是,血親間亂倫可能隨時會產生,因此防范的意識是清醒的;在包括女婿岳母關系在內的其他情況下,亂倫的可能只是一種存在于幻想之中,由潛意識連接環節的作用所驅動的誘惑。

前文中,我一直沒機會說明,運用精神分析學的研究方法為什么能夠有助于對社會心理現象產生新理解。這是因為蒙昧人表現出來的對亂倫的恐懼早已為人們所熟知,無須進一步解釋。為了提高對這個問題的認識,我所做的一切是強調了這一事實,即本質上說,對亂倫的恐懼是一種幼稚的特征,它與神經癥患者的心理生活有明顯的相似之處。精神分析學告訴我們,男孩最早的愛戀對象具有亂倫性,是受禁的對象--他的母親和姐妹。我們還了解到,他在成長過程中是如何擺脫這種亂倫誘惑的。而神經癥者總在某種程度上表現出心理幼稚癥(psychical infantilism)。他既不能從孩提時代的性心理狀態中擺脫出來,又不能回到這種狀態中去。這兩種可能性可概括為發展的抑制和退行。在他潛意識的精神生活中,亂倫性力比多固著(incestuous fixations of libido)繼續發揮(或開始再一次發揮)主要作用。至此,我們可以說,在亂倫欲望制約下的,孩子與父母的關系乃是神經癥的核心情結,神經癥中亂倫意義的揭示,自然會引起成年人和正常人的普遍懷疑。朗格的文章(如1907和1912)以大量的證據表明,在相當程度上富有創造力的作家往往只對亂倫主題興趣盎然,而且正是這一主題以其無數的變種和扭曲形式,為詩歌提供了主題素材。對這一觀點,人們自然也表示不信。然而,我們卻不能不認為,歸根結底這種抵制態度主要是出于人類對其早年(現在已被退行所取代)的亂倫欲望的厭惡。因此,如果我們能夠證明那些后來注定要成為潛意識的、人類的亂倫欲望,在蒙昧民族那里仍被當作需用最嚴厲的手段來對付的、直接的滅頂之災,其意義是非同小可的。

(第二篇)禁忌與矛盾情感

“TABOO”是一個波利尼西亞詞。我們很難找到一個對應的譯詞,因為它內含的是一個我們不再擁有的概念。在古羅馬人中尚還流行的“sacer”(被詛咒的、神圣的--中譯者)一詞,是“Taboo”的等義詞。另外,希臘單詞“αγos”(神圣性和污染兩種意義的混合--中譯者)和希伯來文“kadesh”(神秘的滅頂之災和不可接近性--中譯者),也與波利尼西亞人所說的“Taboo”具有相同的意義。在美洲、非洲(馬達加斯加)以及北亞和中亞都有相似的詞。

“塔布”(taboo)一詞在我們看來,有著兩個對立方面的意義。一方面,它指“神圣的”(sacred)、“祭獻的”(consecrated);另一方面,它指“詭秘可怕的”(uncanny)、“危險的”(dangerous)、“受禁的”(forbidden)和“不潔的”(unclean)。在波利尼西亞語中,“塔布”一詞的反義詞是“noa”,意指“常見的”(common)或“通常是可接近的”。因此,“塔布”具有不可接近之物的意義,這主要體現在各種禁忌和限制上。我們常說的“令人敬畏的圣人(圣物)”與“塔布”的意義不謀而合。

塔布限制(taboo restrictions)與宗教禁忌或道德禁忌不同,不以神的禁戒為轉移而是自在之物。他們與道德禁忌的不同之處在于,沒有任何體系可以在一般意義上擺出某些必須遵循的節制,以及為什么要節制的理由。塔布禁忌既沒有理由,又沒有明確的來源。雖然我們不理解它,然而,對于那些受制于它的人們來說,塔布禁忌是理所當然的。

馮特(1906,第308頁)將塔布形容為人類最古老的不成文法。普遍認為,塔布比神的觀念還要久遠,可追溯到宗教產生之前的時期。

為了對塔布進行精神分析研究,我們需要先對它進行公正的描述。鑒于此因,現在我先從《大不列顛百科全書》(1910~1911)“塔布”詞條中引用一些摘要。該詞條的撰稿人是人類學家托馬斯(Northcote W.Thomas)。

“恰當地說,塔布只包括(a)人或物的神圣(抑或邪惡的)性質,(b)因這種性質而產生的那種禁忌, (c)因冒犯這一禁忌而產生的圣潔[(sanctity)或不潔]。在波利尼西亞語中,塔布的反義詞是‘noa’及其他相關的一些詞,它們的意義是‘一般的’或‘常見的’……

“從更廣的意義上說,塔布的各類是不同的:(i)在人或物內在固有的瑪那[(mana)神秘之力]作用下產生的自然塔布或直接塔布;(ii)還是在瑪那作用下產生的傳感(communicated)塔布或者間接塔布,不過又可分為習得的或由僧侶、首領或其他什么人施加的兩種;(iii)中間(intermediate)塔布。見之于兩種因素都存在的場合,如妻子努力使自己更般配于丈夫……”塔布這個詞還應用于其他一些禮儀限制(ritual restrictions),但是那些最好叫作“宗教限制”(religious interdiction)的臨時限制,是不該叫作塔布的。

“塔布的目的很多:(i)直接塔布旨在(a)保護重要人物(如首領、僧侶等),使其不受傷害;(b)保護弱者(如婦女兒童,通常還有普通人)不受首領和僧侶的強勁瑪那(魔力般的影響)的傷害;(c)防止因手觸摸或碰到尸體或因吃了某種食物等引起的危險;(d)力保生命中的主要行動(acts),如生育、成人禮、婚姻和性功能等不受干擾;(e)保護人類不受幽靈和神威神力的傷害;(f)保護那些與父母或其中一人有著特殊情感關系的胎兒和稚童免受某些行動結果的傷害,尤其要使他們回避據說是來自于食物的某些特性。(ii)這類塔布的組成是為了保證個人財產、田地、工具等不被偷盜……”

本來,對冒犯塔布的懲罰無疑有賴于是一種內心的自主作用,即冒犯者的塔布自己進行復仇。后來,鬼神觀念產生,塔布遂與之相聯系,報應也就被認為是來自神的威力。另外,也許是由于這一概念的進一步發展,社會開始直接對那些危害自己同胞的冒犯者進行懲罰。由此可見,人類最早的刑罰體制可追溯到塔布。

“違犯塔布可使違犯者自己成為塔布……”觸犯塔布所造成的危害可用贖罪或滌罪的方式來加以回避。

塔布的本源可歸因于某種內在于人和幽靈的奇特的魔力,并可通過無生命的物體這一媒介由人和幽靈進行傳遞。“被當成塔布的人或物也許可以與充了電的物體相比。他(它)們是那種經接觸而傳遞的驚人力量所在地。如果觸發其釋放的機體太弱而無法承受時,這種力量便會肆虐,產生破壞作用。觸犯塔布的后果一方面要看內在于塔布物或人的神奇影響力,另一方面要看塔布觸犯者抵御瑪那的力量。君王和首領擁有無上權力,其臣民中有敢于直面相陳者,必死無疑。但是,大臣或其他比黎民百姓更具瑪那者,則可接近他們而不受傷害。同時地位更低者也可不冒任何風險地接近這些大臣或高貴者……因此,間接塔布的效力要視與之相關者的瑪那的大小而論;與普通人的塔布相比,首領或僧侶的塔布要厲害多了。”

無疑,正是塔布的可傳遞性,使得人們希冀通過合適的滌罪儀式來除卻它。

塔布可以是永久性的,也可以是暫時性的。永久性塔布包括與僧侶、首領以及死人和他們所有物品有關的塔布。暫時性塔布與某些特殊的狀況相關。諸如:月經和分娩、征戰前后的武士,或者像捕魚狩獵之類的特殊活動。一般性塔布(像教皇禁令)可施加于整個地區并延續多年。

如果我對讀者的感受沒有判斷錯的話,我想可以有把握地說,無論至此他們已對塔布了解了多少,對于這一術語的內在意義及其在他們思想中的地位,讀者們仍是不甚了了。毫無疑問,這都是因為我沒能提供充足的資料,并避而不談塔布與迷信、鬼魂信仰及宗教間的關系。然而,從我這個角度來說,我主要是怕對有關塔布的資料再展開詳述的話,會使讀者更加理不出頭緒。讀者滿可以相信,這整個論題其實是極其撲朔迷離的。

我們所關心的,是支配著原始種族的那些禁忌。什么東西都是受禁的,但是他們不明其理,也從未想問個究竟。他們只是臣服于這些禁忌就好似理應如此,并深信不疑觸犯這些禁忌會受到最嚴厲的報應。我們有許多可信的故事,說的都是無意觸犯某一禁忌而遭受報應的事。例如:有一位本無惡意的肇事者,也許是吃了禁食動物而陷于極度的憂郁之中,一心巴望著能死去,最后終于如愿以償。這些禁忌主要是限制放縱享樂、限制自由活動和交往。在某些情況下,它們往往具有一個為人所理解的內涵,并以棄絕口腹之欲、自我否定為明確目標。不過在另外一些場合,它們的主題內容是相當令人費解的,所關注的也只是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似乎具有純粹的禮儀性。

在這些禁忌的背后似乎有著這樣一條理論,即這些禁忌是不可或缺的。這是因為,某些人或物充滿了危險的力量,并通過接觸而傳遞,猶如傳染一般,這一危險屬性的量也發揮著作用。相比之下,一部分人或物的量要大些,而危險與內在能量的大小成比例。最奇怪的是,任何觸犯這樣一條禁忌的人都會染上遭禁忌的特征,就好像全部的危險能量都已傳繼給他。這種力附著于一切特殊的人物,如君王、僧侶或新生兒;附著于一切例外的狀況,如月經、發育、分娩這類生理狀況;并附著于一切詭秘可怕之物,如疾病和死亡以及通過傳染或污染而與之相聯之物。

“塔布”一詞指代所有作為這一神秘特性的載體或源泉的事物,既可指人,也可指一個地方、一樣東西或者一種短暫的狀態。它還可以指代具有神秘特性的禁忌。最后,這個詞還具有“神圣”、“超常”、“危險”、“不潔”、“詭秘可怕”等含義。

這個詞以及它所指代的系統,表達了一組遠遠超出我們理解范圍的心理態度(mental attitudes)和觀念。尤其是,如果不對低水平文化中典型的鬼神信仰進行考察的話,我們根本沒有可能進一步接近它們。

此刻,我們不禁要問,為什么要這么關心塔布之謎呢?我想所有心理學問題不論就其本身還是其他什么原因而言,都是值得解決的。我們漸漸明白,波利尼西亞蒙昧人的塔布畢竟離我們不像一開始想象的那么遠,那些制約著我們自身的道德和習俗禁忌與這些原始塔布有著某種本質聯系。對塔布做出解釋,或許有助于對我們自己的“絕對命令”的混沌起源做出解釋。

因此,像馮特這樣杰出的研究者在塔布論題上的觀點,尤其能引起我們的興趣,尤其是他曾保證“要對塔布的概念窮本溯源”(同上,1906,第301頁)。

關于這個概念,馮特寫道:“它囊括了所有對某些與崇拜(cult)觀念相關聯的物體及其行動表示畏懼的慣用方式(usage)。”(同上,第237頁)馮特又指出,“如果我們通過‘塔布’這個詞的一般意義,來理解禁止觸摸某一物體或為一己私利而利用它、禁止使用某些禁語的種種禁忌(無論它們是否設定在慣用方式或習俗或成文法之中)……”那么,他接著說--就不會有任何種族,不會有任何逃避了塔布惡劣影響的、不同層次的文化(同上,第301頁)。

主站蜘蛛池模板: 柘城县| 尼玛县| 增城市| 彩票| 赤峰市| 兴仁县| 肃北| 紫云| 双桥区| 翁源县| 孟津县| 太原市| 日喀则市| 贵南县| 广元市| 莱阳市| 武强县| 萨迦县| 铜鼓县| 兴义市| 银川市| 浮梁县| 寿阳县| 清新县| 明星| 巨野县| 扎兰屯市| 同仁县| 沈阳市| 孟津县| 长沙市| 杂多县| 灵武市| 陇南市| 东乌| 大关县| 高碑店市| 仙居县| 会昌县| 上杭县| 榆树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