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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圖騰與禁忌--蒙昧人與神經癥患者在心理生活中的某些相同之處(2)

這類慣用語著實令人費解,但是如果我們將其視為尊敬的菲森(Fison)所說的“群體婚(group marriage)”的殘留痕跡的話,那就要好解釋多了。在這種婚姻制度下,一群男子對一群女子行使婚姻權(conjugal rights)。群體婚所生的孩子順理成章地互稱兄弟姐妹(盡管不是同一母親所生),并將群體內所有的成年男子稱為父親。

雖然有些作者(如韋斯特馬克,1901)不同意另一些學者從關系的類別體系的存在中得出的結論,然而但凡熟知澳洲土人的學者都一致認為,這種體系是群體婚時代的遺物,按照斯賓塞和吉倫(Spencer and Gillen,1899,第64頁)的觀點,某種群體婚形式至今確實存在于烏拉旁納(Urabunna)和戴厄利(Dieri)部落內。在這些氏族中,群體婚先于個體婚(individual marriage),而在群體婚消失以后,它的某些鮮明的遺跡殘留在語言和習俗中。

不過,一旦我們以群體婚來取代個體婚,我們所看到的這些民族中的、顯然是過度的亂倫回避(avoidance of incest),就變得易于理解了。圖騰族外婚,即同氏族成員間性交的禁忌,似乎是防止群體亂倫的恰當方式。因此,當其原本的存在理由早已灰飛煙滅之后,圖騰族外婚已牢固確立。

至此,我們似乎已發現澳洲土人設立婚姻限制的動機了。但是現在我們意識到,實際狀況更為復雜,乍看之下會令人大惑不解。因為在澳洲沒幾個種族把圖騰障礙當成唯一的禁忌。絕大部分種族通常區分為兩部分,統稱為婚姻群類(marriage-classes)或曰“族外婚支(phratries)”。每一個這樣的分支都具有族外婚性質,因而包含了許多圖騰氏族。每一個“族外婚支”,這樣,整個部落就被分成了四部分:族外婚次支居于族外婚支和圖騰氏族之間。

下圖代表了一個澳洲部落的典型組織,大部分實際情形與此相同:

這里的12支圖騰氏族被分成4個族外婚次支和2個族外婚支。每個部分都具有族外婚性質。族外婚次支c和e合成一個族外婚單元(unit);族外婚次支d和f合成另一個。這種安排的結果(當然也就是目的)無疑是,對于婚姻選擇和性放縱(sexual liberty)加以進一步限制。讓我們假設每一氏族具有相同的成員數。那么,如果只有12支圖騰氏族,則每一個氏族中的每一位男子對部落中的全體女子擁有11/12的選擇范圍。由于分成兩個族外婚支,他的選擇范圍便降為6/12或1/2,因為此時屬圖騰a的男子只能娶屬圖騰1~6的女子。隨著4個族外婚次支的介入,他的選擇范圍進一步降為3/12或1/4,因為這時屬圖騰a的男子的擇妻范圍已局限于屬圖騰4、5或6的女子了。

婚姻群類(在某些部落可以多達8個)與圖騰氏族之間的歷史關系完全不明朗。所能見到的只是,這些安排均指向同一個目的--圖騰族外婚,并進一步完善。不過,雖說圖騰族外婚令人感到是一不知源自何方的神圣禁戒(ordinance)(簡言之,是一種習俗),而婚姻群類這一復雜的制度以及它們的次屬部分和相應的戒規,倒還真像是深思熟慮立法的產物,說不定就能擔當起防止亂倫沉渣泛起的重任,因為圖騰的影響力已日漸式微。而且,雖說圖騰體系(正如我們所知)是所有其他社會義務和部落道德規范的基礎,但是族外婚支的意義總的說來似乎沒有超出它所指向的對婚姻選擇進行控制的目的。

婚姻群類體系在其發展的最高階段上,證明它要努力超越僅僅是對自然亂倫和群體亂倫的防范,它要禁絕更加遙遠的親屬群體間的通婚。在這一方面,它頗像天主教會,將這種古代的針對兄弟姐妹間通婚的禁忌,延展到堂表親甚至那些只在精神上互稱親屬(如教父、教母和教子)的人們之間的婚姻上。

關于婚姻群類的起源和意義及其與圖騰的關系的問題是極其晦澀的,繼續詳細討論下去毫無意義。能引起人們關注澳洲人和其他未開化民族對于防止亂倫所做的巨大努力,我們的目的就達到了。應該承認,在亂倫問題上,這些蒙昧人比我們要敏感得多。也許他們常常受到更大的誘惑,因而需要更加全面的防范。我在上文中所說的制度似乎主要是在防止群體亂倫,因而它們的確立并沒有緩解這些民族對亂倫的恐懼。我們因此必須還要討論許多用以規范個體與(我們所理解的)近親間交往的“習俗”。它們的施行有著宗教般的嚴格規定,其目的是毋庸置疑的。這類習俗或曰習俗性禁忌稱為“回避(avoidances)”。它們不僅僅存在于澳洲的圖騰種族中,然而,我只能從豐富的資料中抽出些片斷來滿足讀者。

在美拉尼西亞,這類限制性禁忌制約著一個男孩與其母親和姐妹的交往。例如:在新赫布里底群島(the New Hebrides)的勒珀斯島(Lepers Island),男孩長到一定年齡后就不再住在家里了,而是住在“俱樂部會所”,這時他一般在這里吃住。誠然,他還是可以回到父親的家中去討些食物。不過,如果他的姐妹在家,他哪怕還沒吃到也必須離開。如果姐妹不在家,他則可以坐在門口,吃些東西。如果兄弟與姐妹在曠野不期而遇,女孩必須馬上跑開或躲藏起來。男孩如果在路上認出了他姐妹的足跡,便不再向前。女孩當然也是如此。其實,他甚至都不提她的姓名。哪怕一個很普通的詞,只要與她的姓名有關,他都避免使用。這種回避始于成年禮儀(puberty ceremonies),貫穿終生。母子間的矜持隨著男孩的長大而逐年加劇。相比之下,母親更為拘謹。母親如果要給兒子食物,并不會直接給他,而是擺下讓他拿。在說話時,母親不會用“你”來稱呼兒子,而是使用更為疏遠的敬語“您”。

在新喀里多尼亞(New Caledonia)也盛行著相似的習俗。如果兄弟和姐妹在小道上不期而遇,女孩便飛身鉆入灌木叢中,而男孩則不回頭地走過去。

在新不列顛(New Britain)的加澤爾半島(the Gazelle Peninsula)的土著居民中,姑娘婚后便不得與其兄弟講話,不再直呼其名,而是轉彎抹角地提到他。

在新麥克倫堡(New Mecklenburg)同輩堂表親(如兄弟姐妹)也受到類似的限制,彼此間不能接近,不可握手,不可互贈禮物;但是允許在相隔幾步之遙處,彼此交談。對姐妹亂倫的處置是絞死。

在斐濟(Fiji),這些回避規則尤其嚴格,不僅施于嫡親姐妹,還施于部落姐妹。令人大惑不解的是,聽說這些未開化的人們還搞祭典狂歡,也正是這些確確實實被禁止交往的家庭親屬,此時卻彼此尋求媾合。我們除非將這一反差視為對禁忌的解釋,否則只有迷惑不解了。

在蘇門答臘(Sumatra)的巴塔人(the Battas)中,回避規則適用于所有近親。“例如,巴塔人會認為男孩陪姐妹去參加晚會是令人震驚之舉。即使有旁人在場,兄弟和姐妹在一起會感到難為情。如果其中一個進屋,另一個就會走開。更有甚者,父女是從不單獨待在屋里的,母子亦然……報道這些習俗的荷蘭傳教士補充道:他真是抱歉地說,根據對巴塔人的了解,他認為保持大部分這樣的規則還是非常必要的。”這些人認為,一男一女單獨相會肯定會導致不當的親密行為。既然他們深信近親間的結合會導致各種懲罰和災難,那么回避各種有損禁忌的誘惑也是非常在理的。

奇怪的是,在南非迪拉戈灣(Delagoa Bay)的巴隆戈人(Barongo)中,最嚴格的戒規(rules)僅適用于一個男人與其舅子的妻子間的關系。如果他在哪里遇見這個可怕的人,他得小心地回避她。他不會與她共同進餐,與她說話時頗覺不安,不敢步入她的棚屋,打招呼時連聲音都在顫抖。

在英屬東非的阿坎巴人(A-kamba)或瓦坎巴人(Wakamba)中間實行著一種人們還是可以常常見到的回避規則。姑娘必須在青春期之后與結婚之前的時期內回避父親。如果在路上相遇,女兒則在父親經過時躲藏起來,她絕不可以走到或坐在父親的身邊。就這樣一直持續到她訂婚的那一刻。婚后她就再也不必回避父親了。

最普遍、最嚴格的(也是在開化的種族看來是最有趣的)回避,是限制一個人與其岳母交往的那一種。這在澳洲很普遍,并擴展到美拉尼西亞、波利尼西亞和非洲的黑人種族,以及只要有圖騰崇拜和關系的類別體系的地方,甚至更遠。在上述某些地方,存在著相似的、限制翁媳正常交往的禁忌,但是不多見,也不嚴厲。在一些孤立的例子中,公婆都成了回避的對象。既然我們關心的是這種回避的內涵和目的,而不是它在人種上的分布,那么我又得限制自己,僅舉幾例。

在美拉尼西亞的班克斯群島(Banks Islands),“這類回避規則非常嚴格而詳細。男人不能接近岳母,岳母也不能接近女婿。如果這兩人在小路上碰巧撞見,岳母就會轉過身去站到路邊,直到女婿走過。方便的話,女婿也會轉身從另一條路走。”在帕特森港(Port Patteson)的瓦努亞拉瓦(Vanua Lava),男人在其岳母的足跡尚未被海潮沖刷干凈以前,是不敢走同一海灘的。雖然他們尚可站得遠遠地交談,但無論如何,彼此間是不會提及對方的姓名的。

在所羅門群島,男人婚后絕不可見到岳母,更不可與之交談。碰巧撞見時,他可以裝著沒認出岳母,但同時必須跑開并盡快將自己藏起來。

在東班圖人(Eastern Bantu)中,“習俗要求男人必須以岳母為‘恥’,也就是說,他必須力戒與她交往。他不與岳母同進一屋。偶然邂逅,其中必有一人側身路旁。也許是,岳母藏身于喬木之后,而女婿則以盾牌遮臉。如果兩人都赤手空拳而無處可藏的話,岳母就會拔一把野草纏繞于首,以此作為禮儀性回避的標志。兩人間的對話皆需通過第三者傳遞,或隔著畜欄之類的障礙物,彼此大聲喊叫。他們甚至不能說出對方的大名。”(弗雷澤,1910,第2卷,第385頁)

在尼羅河源區的一支叫作巴索加(Basoga)的班圖人中,男人只有當岳母不在眼前而在另一間屋里時,才會和她講話。順便說一下,這些人對亂倫如此畏懼,以致連違規的家畜也不放過。(弗雷澤,1910,第2卷,第461頁)。

近親回避的目的和意義是毋庸置疑的,一般公認為是防止亂倫的保護性措施,但是在某些方面對限制男人與其岳母交往的各種禁忌可能要另當別論。為什么這些種族中的男人會懼怕一位足夠做他們媽媽的老年婦女的誘惑?這實在是不可理喻(克羅萊[Crawley],1902,第405頁)。

菲森與霍威特的觀點(Fison and Howitt,1880,第104頁)也受到這樣的質疑。他指出由于從理論上講,女婿和岳母仍可能成婚,所以婚姻群類的某些體系仍是有漏洞的。他認為因此需要一項特別的保障來防止這一可能性。

魯伯克(John Lubbock)爵士在其書中(1870,84頁以下)從岳母對女婿的態度談到了“搶婚(marriage by capture)”制度。“真的出現了搶婚,”他寫道,“父母的憤怒當然也就成真了;當搶婚僅僅是一種象征時,父母的氣憤也就是擺擺樣子。”即使在其來源早已被忘卻之后,人們仍在沿襲著這一婚俗。克羅萊(1902,第406頁)毫不費勁地證明這些解釋不足以解釋這類事實中的許多細節。

泰勒(Tylor,1889,第246頁以下)相信,岳母對女婿的這種方式是女方娘家的一種“斷絕關系(cutting)”或不予承認的形式。在第一個孩子出生之前,女婿一直被視為外人。然而,即使是孩子出生了,禁忌也不是永遠被廢止了。此外,不能同意的是,這種解釋未能使人明白,禁忌何以針對岳母,何以忽略性的因素。再者,它沒有解釋表現在禁忌中的具有宗教色彩的畏懼態度(克羅萊,1902,第407頁)。

一位祖魯(Zulu)婦女在被問到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禁忌時,不無敏感地回答:“他不應該看到哺育過他妻子的乳房。”

我們知道,女婿與岳母的關系也是文明社會家庭組織的一個敏感問題。在歐美白人種族的社會體制中,這種關系已不再受制于回避規則;不過,假設作為一種習俗的回避依舊存在個體只需因襲,那么許多爭執和不愉快一般可以消除殆盡。有些歐洲人認為,這些未開化種族的做法是極其明智的。通過回避規則,他們完全排除了兩個關系如此緊密的人之間的任何接觸。岳母與女婿間心理關系中的某些因素,無疑造成了彼此間的敵意并使雙方無法共同生活。在文明社會里,岳母是人們熱衷的打趣話題。我感到這一事實似乎表明,兩人的情感關系間包含了截然相反的成分。我認為這種情感關系事實上是“矛盾的”(ambivalent),是由柔情和敵意這兩種對立的沖動構成的。

其中的一部分沖動是很明顯的。就岳母而言,她很不情愿失去女兒,不信任要將女兒交付給那個陌生人,這完全是一種要保持她在自己家中建立起來的主宰地位的沖動。就這名男子而言,他決意不屈從任何人的意志,忌妒任何先前曾擁有他妻子感情的人,不樂意讓任何東西來干擾那種對自己性感受(sexual feelings)的、錯覺般的夸張。岳母的身姿往往就是一種干擾,因為她的許多特征使他想起妻子。然而岳母已成明日黃花,青春的嫵媚、動人的麗色,以及心靈的純真均已蕩然無存,而正是這一切令他愛上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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