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臺序劇[6]
班主
你們兩位是我的依傍，
每當(dāng)我艱難困苦的時(shí)光；
請問你們在德意志鄉(xiāng)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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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次演出抱什么希望？
由于大眾在謀生濟(jì)困，
我很想讓他們散散憂心。
戲棚搭起來，舞臺布好，
都盼著過節(jié)一樣地歡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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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已坐定瞪圓兩眼，
安靜地想著尋求興奮。
我知道如何使觀眾滿足，
卻從未尷尬到如此地步：
他們雖不是慣賞佳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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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過的東西可多得無數(shù)。
我們該怎樣入時(shí)又新穎，
長于義理，又使人高興？
當(dāng)然我想看浪涌的人群
向我們露天劇場擁進(jì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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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經(jīng)受反復(fù)發(fā)作的劇痛，
擠入這道慈悲的窄門。
大天白日還不到四點(diǎn)，
就直奔票房亂沖亂竄，
為了一張票擠破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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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荒年沖向面包商店。
編劇仁兄，今天就干吧，
要給各色人創(chuàng)造奇觀！
劇作家
那各色人群請莫再言說，
見他們我就性靈蕭索。
60
請給我遮開人頭的攢動(dòng)，
免得被強(qiáng)行卷進(jìn)旋渦。
請把我引向靜謐的天鄉(xiāng)，
那里有清歡為詩人噴放，
友誼和愛情借助神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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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植福祉在詩人心上。
我們深心啊，那一切噴涌，
唇舌上一切斟酌的吟詠，
會(huì)偶爾失敗，偶爾成功，
卻被瞬間的粗野葬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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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常要熬過多少歲時(shí)
才有超絕的形象展示。
炫人眼目的生來命短，
真實(shí)的不朽留傳后世。
丑角
我才不愛聽后世的空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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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我也把后世高喊，
誰給當(dāng)代人制造歡娛？
這是他們的權(quán)利和心愿。
我想有我這乖孩兒出場，
就隨時(shí)都會(huì)耍點(diǎn)兒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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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gè)人善于開心地賣弄
就不會(huì)怨觀眾反應(yīng)無常。
他希望聚起人一大堆，
把大家逗得如癡如醉。
要放乖點(diǎn)兒，要拿出本領(lǐ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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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理性、悟性、感性、熱性，
連夢話都朝合唱里填充，
請注意還得加點(diǎn)兒傻勁。
班主
特別要情節(jié)紛至沓來，
觀眾來看戲想看得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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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跟前若是頭緒萬千，
使觀眾驚得目瞪口呆，
你立時(shí)就會(huì)名聞遐邇，
就成了名流受人愛戴。
只能靠數(shù)量把觀眾爭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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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大家都可擇其所需，
頭緒多就會(huì)各有所得，
人人滿意地從劇場歸去。
要寫一出戲就拆成幾股[7]，
有這大雜燴你成功有數(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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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費(fèi)心思又容易推出。
拿出個(gè)完品有什么意思，
觀眾會(huì)貶得一無是處！
劇作家
豈不知這手藝有多么低級！
與純正的藝術(shù)家多不相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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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shí)髦人物的粗制濫造
我看正合你們的原理。
班主
這樣的指責(zé)我不放心上。
一個(gè)人真想做出點(diǎn)名堂，
工具要選得最為得當(d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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須知劈的是松軟的木頭，
瞧瞧看，你是寫給誰欣賞！
有人是因?yàn)殚e得心慌，
有人是因?yàn)槌缘锰柮洠?/p>
還有人更是糟到絕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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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因?yàn)樽x膩了報(bào)章。
絡(luò)繹地奔來像參加舞會(huì)，
被好奇心驅(qū)使步步騰飛；
女人為炫耀衣著容貌，
來參加演出還不要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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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劇壇上做什么好夢？
座無虛席就值得高興？
請走近細(xì)瞧捧場的人們！
一半大老粗一半冰冷。
有的想看罷去打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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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去狎妓通宵淫亂。
你可憐的傻子為這目標(biāo)，
何苦把優(yōu)雅的詩神煩擾？
我勸你寫他個(gè)無止無休，
這才絕不至迷失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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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法子叫人暈頭轉(zhuǎn)向，
叫人滿意那只是徒勞。
怎么了？你著迷還是煩惱？
劇作家
去吧，去找別樣的跟班！
詩人是為了至上的人權(q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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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權(quán)乃是造物的賜予，
豈能為你去肆行糟踐！
詩人靠什么去撼人肺腑？
又靠什么去制勝萬物？
要在心靈中吐納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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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不是靠內(nèi)在的和諧？[8]
當(dāng)自然硬將無盡的長線
掛到紡車上漠然地旋轉(zhuǎn)，
當(dāng)嘈雜的物象交混一起
令人不快地亂糟糟呻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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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分開這永遠(yuǎn)循環(huán)的序列，
使之有節(jié)奏地栩栩然動(dòng)換？
是誰從個(gè)別中喚出共相，
使之美妙和諧地鳴響？
是誰使風(fēng)暴吼出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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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晚霞燃起莊嚴(yán)的意象？
是誰把嫣紅姹紫的春花，
投撒在情人漫步的路上？
是誰用本無含意的綠葉，
為各界偉人編制榮冠[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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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奠定奧林匹斯，統(tǒng)一眾神？
是人的力量，借詩人來展現(xiàn)。
丑角
那么就用這美妙的力量，
去經(jīng)營你那詩歌的行當(dāng)，
像有人去搞竊玉偷香：
160
偶然接近，就動(dòng)情起勁，
日復(fù)一日，就難解難分，
情意纏綿，又相爭相罵，
相憐未了，又痛苦相侵，
霎時(shí)間成了小說一本。
165
讓我們也搞個(gè)這種戲劇！
就從豐富的生活中攝取！
人人經(jīng)歷但領(lǐng)悟的不多，
經(jīng)你一著手就有了妙趣。
五彩的畫圖都不大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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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堆謬誤中一點(diǎn)點(diǎn)真實(shí)，
叫蕓蕓眾生快意提神，
上等的甘醴都這般釀制。
俊美如花的青年男女
為偷尋啟示結(jié)伴來觀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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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感的心靈來攝取營養(yǎng)，
攝取你那劇中的憂郁。
從而一個(gè)個(gè)都受到刺激，
看到自己內(nèi)心的隱秘。
他們還一動(dòng)就歡笑啼哭，
180
欣賞幻象又敬重活力；
成年人看什么都不稱心，
青年則遇事都認(rèn)為有益。
劇作家
但愿還給我那種時(shí)候，
那時(shí)我還正富于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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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擁的詩句有如泉涌，
源源不斷地涌出新溜。
薄霧為我把世界輕掩，
蓓蕾在向人綻現(xiàn)奇觀，
于是我采集百樣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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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朵布滿了各處山澗。
我一無所有而又充盈，
渴慕真實(shí)又傾心夢幻。
還給我追求——不受拘禁，
還給我幸福——苦澀又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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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恨的力量，愛的權(quán)利，
給我歸還喲，我的青春！
丑角
好哥兒們，青春是最所需要：
當(dāng)你被敵人在戰(zhàn)場包抄，
當(dāng)你心肝肉兒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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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著勁兒來把你擁抱，
當(dāng)賽跑的榮冠向你招手
去達(dá)到難于達(dá)到的目標(biāo)，
當(dāng)你激烈地跳罷圓舞
又要去豪飲宴樂連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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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你要瀟灑又大膽
去彈人所爛熟的老調(diào)，
一面風(fēng)流地東游西蕩
去達(dá)到你所預(yù)定的目標(biāo)，
老兄啊，這是你的責(zé)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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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敬重你不減分毫。
人說老了裝不成孩子，
我看你像孩子還是足料。
班主
話說得已經(jīng)很夠光景，
最后我得看你們實(shí)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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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有功夫搞這種虛套，
大可做幾件有用的事情。
大談心境有什么用途？
黏糊人不會(huì)有好心境。
你既是一朝做了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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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叫詩歌來聽號令！
你很清楚我們的需求，
我們就想喝烈性燒酒，
快給我釀造莫要遲延！
今天不動(dòng)手，明天沒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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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天也不該放走。
能辦的就該當(dāng)機(jī)立斷，
下決心抓緊立時(shí)就辦，
這樣才不致把事情誤了，
干開了也就必須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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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意志舞臺眾所周知，
有能耐都可以上來試試，
因此我今天不吝借與，
無論是布景還是裝置。
利用天空的大光和小光[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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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你們也盡管用上，
流水、煙火與峭壁懸崖，
走獸、飛禽也不缺哪樣。
就請?jiān)谶@狹窄的臺區(qū)，
踏遍宇宙的各個(gè)領(lǐng)域，
240
用從從容容的速度進(jìn)行，
從天堂到人間再到地獄[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