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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前言

鑒于目前不盡如人意的心理治療效果,我希望能從批判的角度對精神分析理論進行重新評估。我發現,幾乎所有的患者都會提出一些現今精神分析知識無法解決的問題,而這些問題因此被擱置下去。

和大多數分析專家一樣,起初我也將這些結果的不確定性歸結于自身經驗的缺乏、理解的不足或存在專業盲點。我記得曾向經驗更加豐富的同事請教一些問題,諸如弗洛伊德或他們如何理解“自我”,為何施虐沖動與“肛欲期”相互關聯,以及為何許多不同的傾向被視為潛在同性戀的表現——然而卻沒有得到令人滿意的答案。

當我讀到弗洛伊德關于女性心理學的概念時,我第一次自發地對精神分析理論的有效性產生了懷疑;后來,這些懷疑又因為他對死亡本能的假設而進一步加強。然而,若干年以后,我才開始從批判性視角對精神分析理論進行思考。

正如讀者將在整部書中所見,弗洛伊德逐步發展起來的理論體系非常連貫而完善,可以說,一旦你牢固地確立了對這些理論的信仰,你的一言一行就很難逃脫這種思維方式的禁錮。只有意識到這套體系的先決條件仍是存在爭議的,我們才能更加清晰地認識各個理論中錯誤的根源。坦白地說,我認為自己有資格在本書中對弗洛伊德的理論做出批評,因為我堅持貫徹他的理論已十五年有余。

且不說非專業人員,就連許多精神科醫生都對正統精神分析學派有所抵制;這不單單是感性原因所致,還因為許多理論的合理性尚待商榷。這些批評者經常全面駁斥精神分析,這著實令人遺憾,因為這種做法一味地摒棄了理論的可取之處和待論證疑點,從而阻礙了從本質上認識精神分析法。我發現,我越是批判地看待一系列精神分析理論,就越能夠認識到弗洛伊德基本理論的建設性價值,也就為理解心理問題開辟了更多的途徑。

因此,這本書的目的不是為了說明精神分析存在怎樣的錯誤,而是通過消除有爭議的因素,使精神分析發揮其最大的潛能。鑒于理論思考和實踐經驗,我認為如果我們能擺脫歷史上已確定的理論前提,并拋棄在此基礎上產生的理論,那么,我們可理解的問題范圍就能夠得到極大的擴展。

簡而言之,我的看法是精神分析應該擺脫由其作為本能論和遺傳心理學的性質所帶來的局限。至于后者,弗洛伊德傾向于認為,人在后期表現出來的特征基本上就是兒童時期愿望或反應的直接重復;因此,他表示,如果我們闡述清楚這些潛在的童年經歷,后期的困擾就會消失。而當我們放棄片面強調早期原因時,我們就會認識到,后期特征與早期經歷之間的聯系比弗洛伊德設想的要復雜得多:不存在對于孤立經歷的孤立重復現象。但是,所有的童年經歷結合在一起,會形成一種特定的性格結構,而正是這種結構導致了后期的障礙。因此,對實際性格結構的分析成為人們關注的焦點。

至于精神分析的本能論定位:當性格傾向不再被解釋為本能驅力的最終結果,而僅僅因環境而改變,那么整個重點就落在了塑造性格的生活條件上。我們必須重新尋找造成神經癥的環境因素,因此,人際關系的沖突就成為神經癥成因中的關鍵因素。此后,一種盛行的社會學傾向便取代了之前盛行的解剖生理學傾向。對于隱含在力比多理論中的快樂原則,如果我們摒棄對它的片面考慮,那么人們就會變得更加重視安全,焦慮對于尋求安全的作用也會上升到新的高度。因此,神經癥發生的相關因素既不是俄狄浦斯情結,也不是任何一種兒童對于快樂的追求,而是所有使孩子感到絕望和無助的不良影響,這些影響使得他們將世界看作潛在的威脅。由于對這種潛在危險感到恐懼,孩子們必須培養某種“神經癥傾向”,使自身通過一些安全措施來適應世界。從這個角度來看,自戀、受虐和完美主義傾向并不是本能的衍生物,但卻從根本上代表了在充滿未知危險的荒野中尋找道路的個體嘗試。所以,神經癥的顯性焦慮,不是“自我”對于被本能驅動壓垮或對于被假想的“超我”懲罰的恐懼表達,而是特定的安全設備操作故障的結果。

這些觀點的基本變化對個體精神分析概念產生的影響將在后續的章節中繼續討論。在此可做大概的介紹:

盡管性問題有時被當作神經癥的主要癥狀,但它們已不再被認為是神經癥的動力中心,性交困難是神經癥性格結構的結果而非原因。

另一方面,道德問題越來越重要。從表面上來看,那些患者所糾結抗爭的道德問題(“超我”、神經癥內疚感)似乎是一條死胡同,它們表現出的偽道德問題,必須加以揭露。不過,我們也有必要幫助患者正視每一種神經癥所涉及的真正的道德問題,并明確對待它們的立場。

最后,如果“自我”不再被視為一個僅僅執行和檢查本能沖動的工具,那么,人的一些官能,諸如意志力、判斷力和決斷力等將可以恢復自己的尊嚴。而弗洛伊德所描述的“自我”似乎不是一種普遍現象,而是一種神經癥患者才有的現象。那么,個體自發的自我扭曲便是神經癥產生和發展的關鍵因素。

因此,神經癥代表了一種特殊的在困境中對于生活的抗爭。其本質包括與自我和他人有關的困擾,以及由此產生的沖突。它的重點轉移到了被認為與神經癥相關的因素上,這在很大程度上加重了精神分析治療的任務。所以,治療的目的不是幫助患者控制其本能,而是將焦慮減輕到他可以擺脫“神經癥傾向”的程度。此外,還有一個全新的治療目標,即讓患者恢復自我,幫助他重新獲得自發性,并找到自身的精神重心。

據說,作家可以通過寫書而使自身受益匪淺。我知道自己在撰寫這本書時收獲頗豐,規劃思路的必要性助我理清了所要闡述的想法。但其他人能否有所收獲,目前還尚未可知。我料想會有許多精神分析學家和精神科醫生跟我一樣,都曾質疑過很多理論論點的正確性。我不指望他們能夠完全接受我的觀點,因為它們并不是完整的或最終的結論,也不能代表全新的精神分析“學派”的開端。然而,我希望能夠充分地、清晰地將其一一來闡釋,讓讀者來檢驗它們的正確性。我同樣希望能夠幫助那些有意將精神分析應用于教育、社會工作和人類學的人,為他們闡明所面臨的問題。最后,對于那些拒絕將精神分析看作驚人但未經證實的假設的精神科專家和非專業人員,我希望他們能通過這次討論確立精神分析作為一門因果關系科學的觀點,將它視作理解自身和他人的、具有獨特價值的建設性工具。

在我對精神分析的正確性依稀感到疑惑的時候,我的兩位同事,哈勒德·舒爾茨-亨克和威廉·賴希給了我很大的支持和鼓勵。舒爾茨-亨克對童年記憶的治療作用提出了質疑,并強調首先分析實際沖突情況的必要性。盡管賴希當時正潛心研究力比多理論,但他指出,必須首先分析神經癥患者建立起來的防御性性格傾向。

其他人也對我批判態度的形成產生了一定的影響。馬克斯·霍克海默幫助我清楚地理解了某些哲學概念的含義,使我認識到弗洛伊德思想的心理前提。這個國家從不信奉教條主義,這使我不必一味盲從精神分析理論,并讓我有勇氣沿著我認為的正確道路繼續前行。此外,我對一些與歐洲不同的文化有所了解,這使我認識到許多神經癥的沖突最終是由文化條件決定的。艾瑞克·弗洛姆的作品擴展了我在這方面的知識,在一系列的論文和講座中,艾瑞克·弗洛姆批評了弗洛伊德作品中文化取向的缺失,他也為我提供了有關個體心理諸多問題的嶄新視角,如迷失自我在神經癥發生中的核心作用。遺憾的是,在我撰寫這本書期間,艾瑞克·弗洛姆對于社會因素在心理學中的角色定位,尚未發表系統的闡述,因此,我無法引用他的諸多論證。

借此機會我還要向伊麗莎白·托德女士表示感謝,她對本書進行了編輯,所提出的建設性批評和關于如何清晰有效地組織材料的建議對我有很大的幫助。我也要感謝我的秘書瑪麗·利維夫人,她不知疲倦的努力和出色的理解力是非常寶貴的。同時,我也非常感激愛麗絲·舒爾茨女士,她在對英語的理解上對我幫助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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