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天何言哉
《論語》中孔子論及天或命的地方并不多,可以印證子貢“不可得而聞”的感嘆。有些議論,似仍有人格神觀念的殘留。比如,“獲罪于天,無所禱也”[1],“知我者其天乎”[2]。當然,這類表述恐怕只是一種說話的習慣,就像我們今天也時不時掛在嘴邊的“對天發誓”之類。比較鄭重地談及天或命的,有兩章值得留意: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后死者不得與于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3]
公伯寮愬子路于季孫。子服景伯以告,曰:“夫子固有惑志于公伯寮,吾力猶能肆諸市朝。”子曰:“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公伯寮其如命何!”[4]
從這兩章的語脈看,天和命在孔子那里是基本上等同的概念,兩者強調的都是人的主觀作用無可如何的“力量”。天和命比作為個體的人擁有更高的主動性。
那么,在孔子那里,人與天處于什么樣的關聯當中呢?孔子雖然沒有明確談到這個問題,但我們仍可通過相關章節的論述,獲得確定的理解:
子曰:“大哉堯之為君也!巍巍乎!唯天為大,唯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巍巍乎!其有成功也;煥乎,其有文章!”[5]
堯既為圣人,則自然是充分地實現了人的本質傾向的。而孔子既然以為堯之德是對天的效法,則人的本質傾向也就當然是與天道相貫通的了。
孔子對于天的理解,集中體現在“天何言哉”這一章:
子曰:“予欲無言。”子貢曰:“子如不言,則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四時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6]
這里,“四時行焉”著眼的不是時間,而是變化。也就是說,在孔子看來,天既是變化的基礎,也是萬物化生的根源。人的本質傾向正是從這變化生生的根本而來的。
[1] 《論語·八佾》,《四書章句集注》,第65頁。
[2] 《論語·憲問》,《四書章句集注》,第157頁。
[3] 《論語·子罕》,《四書章句集注》,第110頁。
[4] 《論語·憲問》,《四書章句集注》,第158頁。
[5] 《論語·泰伯》,《四書章句集注》,第107頁。
[6] 《論語·陽貨》,《四書章句集注》,第180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