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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友吧第1章 硅谷晨曦下的冰冷軀殼
清晨六點零三分,硅谷“翠湖居”社區特有的、帶著昂貴綠植清甜氣息的空氣,被尖銳的警笛聲粗暴撕裂。一輛輛黑白涂裝的警車如同不速之客,碾過光潔如鏡的私家道路,最終停在一棟線條冷硬、充滿幾何未來感的豪宅前。這里是“視界未來”量子計算公司創始人兼CEO李明宇的府邸——一座價值數千萬美元的科技堡壘。
陳巖推開車門,深秋微涼的晨風灌進他敞開的夾克領口,讓他因早起而混沌的大腦稍微清醒了一點。他瞇起眼,打量著眼前這座龐然大物。全玻璃幕墻反射著初升的太陽,冰冷、耀眼,完美地隔絕了窺探。巨大的合金門緊閉,門禁系統閃爍著幽藍的光,無聲地宣告著其主人的財富與權勢。此刻,這扇門卻像一個沉默的墓碑,宣告著內部的死亡。
“頭兒,”副手小跑過來,壓低聲音,臉上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困惑,“現場保護得很好。保安隊長報的案,說李總昨晚吩咐過不要打擾,今早送文件時發現門內反鎖,呼叫不應,強行破門就…就這樣了。初步看,是絕對密室。”
“絕對密室?”陳巖咀嚼著這個詞,濃眉擰成一個疙瘩。他當了二十年刑警,最煩的就是“絕對”二字。這世上沒有打不開的門,沒有鉆不進的縫,只有還沒找到的漏洞。“監控呢?安保系統呢?這地方看著連只蒼蠅飛進去都得刷臉吧?”
“正在查,技術組吳哲帶人剛到,已經在拷數據了。”副手搖頭,“但據保安隊長說,昨晚一切正常,所有記錄都沒顯示異常入侵。門禁、窗戶傳感器、紅外網格…全都沒觸發。簡直像…像死神是拿著鑰匙,大搖大擺走進去的一樣。”
陳巖嗤笑一聲,沒接話。死神?他更相信是某個狡猾的活人。他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發出輕微的咔噠聲:“法醫呢?”
“趙法醫在里面了,比我們先到一步。”副手指了指大門方向。陳巖不再廢話,大步流星地走向那扇沉重的合金門。門口守著兩個臉色煞白的保安,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陳巖出示證件,厚重的合金門無聲地向內滑開,一股混雜著昂貴香氛和…一絲若有若無鐵銹味的空氣涌了出來。
豪宅內部是典型的極簡科技風,巨大的空間,冷色調的家具,線條銳利得能割傷人。智能家居系統感應到有人進入,柔和的燈光次第亮起,照亮了通往客廳的通道。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死寂,連背景音樂都停止了播放。
客廳中央,巨大的白色懸浮沙發旁,一個穿著考究西裝的男人以一種極不自然的姿勢半躺在地上。正是李明宇。他雙目圓睜,瞳孔已經放大失神,凝固著生命最后一刻的驚愕,或許還有一絲不解。臉色呈現出一種缺氧的青灰色,嘴唇微微張開。
趙峰,市局經驗最老道的法醫,正半跪在尸體旁。他五十多歲,頭發花白但梳理得一絲不茍,戴著金絲邊眼鏡,鏡片后的眼神銳利得像手術刀。此刻,他正小心翼翼地用鑷子檢查李明宇的頸部,神情專注得近乎虔誠。
陳巖走過去,靴子踩在光潔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他蹲下身,沒立刻打擾趙峰,目光掃視著現場。沒有打斗痕跡,沒有翻找的跡象,昂貴的藝術品和智能終端都安靜地待在原位。李明宇手邊不遠處,一只看起來就很沉的定制水晶煙灰缸倒扣著,里面散落著幾截昂貴的雪茄煙灰——這是他生前最后的痕跡?陳巖的目光回到尸體上,掠過那張曾經意氣風發、此刻卻寫滿死亡的臉,最終落在趙峰正在仔細檢查的部位。
“老趙,怎么樣?心梗?”陳巖低聲問。李明宇有心臟病史,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這種富豪猝死家中,十有八九都是這個原因,雖然密室有點蹊蹺。
趙峰沒立刻回答,他用鑷子輕輕撥開李明宇襯衫的領口,露出頸部皮膚。他的動作極其輕柔,眉頭卻越皺越緊。半晌,他才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神不再是銳利,而是充滿了濃重的困惑和一絲…難以置信。
“表面跡象,符合急性心源性猝死的特征。”趙峰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帶著法醫特有的冷靜,“面色青紫,瞳孔散大,口唇微紺,初步體表未見明顯暴力損傷。但是…”他頓了頓,這個“但是”讓陳巖的心猛地一沉。
“但是什么?”
趙峰示意陳巖湊近些,用強光手電筒聚焦在李明宇頸部左側,一個非常不起眼的位置,靠近鎖骨上方。“看這里。”
在強光下,陳巖看到了一處極其微小的皮膚異常。大概只有綠豆大小,顏色比周圍皮膚略深,呈現出一種焦灼的暗褐色。邊緣極其規整,不像擦傷或撞擊,更像是一個…烙印?一個極其微小、精密的烙印。
“這是什么?燙傷?”陳巖疑惑道,“他抽煙,也許是煙灰濺到了?”他自己都覺得這解釋很牽強。
“不像。”趙峰搖頭,表情凝重得像塊花崗巖,“我初步檢查過了,這個位置,煙灰缸不太可能濺到。而且你看它的形態,太規則了,邊緣銳利得像激光切割。最詭異的是…”他再次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或者說,在消化一個他自己都覺得荒謬的發現。
“是什么?”陳巖追問,直覺告訴他,這個不起眼的小點,可能就是破案的關鍵。
趙峰深吸一口氣,仿佛要說出什么驚天秘密:“我取了點表皮組織在便攜顯微鏡下看了。組織學表現…完全違背常理。”
“怎么說?”陳巖的心跳開始加速。
“正常傷口,無論大小,其愈合過程在組織學上都有跡可循。新生的肉芽組織、膠原纖維沉積、炎癥細胞浸潤…這些都有特定的時間順序和空間分布。”趙峰指著那個小點,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這個‘傷口’…它的深層組織,靠近真皮和皮下脂肪交界處,呈現出類似燒傷后的凝固性壞死特征,角質層和顆粒層有灼傷導致的空泡變性。然而,在它的表層,也就是最靠近皮膚表面的地方,我觀察到了…新生的、排列相對整齊的角質層細胞和部分表皮結構,甚至看到了少量新生的膠原纖維!”
陳巖聽得有點懵:“老趙,說人話!什么意思?”
趙峰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射著冰冷的光:“意思是,這個‘傷口’的組織學表現是倒置的!按照常理,新生的、愈合中的組織應該在傷口的最深處、靠近活組織的地方開始生長,然后逐漸向上覆蓋。但這個傷口的‘愈合’跡象,卻出現在最表層,而代表‘受傷’的壞死組織反而在深層!這就像…就像時間在這個小小的傷口上打了個結,或者…或者這個傷口的形成過程,是從內向外、從深層向表層烙印上去的!而且,這種‘逆向愈合’的跡象,其生物學活躍度顯示,它發生的時間點…很可能是在機體死亡、所有新陳代謝停止之后!”
客廳里一片死寂。連遠處技術組敲擊鍵盤的聲音都消失了。陳巖感覺自己像是被一桶冰水從頭澆到腳,每一個毛孔都透著寒氣。他看著趙峰那張寫滿困惑和一絲驚懼的臉,又低頭看看李明宇脖子上那個不起眼的小小烙印。
死亡之后形成的傷口?逆向愈合?
這他媽的是什么鬼東西?!
“趙法醫…你確定?”陳巖的聲音有些干澀,他自己都覺得這個問題很蠢。趙峰是局里的定海神針,他敢這么說,基本就是板上釘釘。
趙峰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還難看:“我也希望是我的便攜顯微鏡壞了,或者我昨晚熬太久眼花了。但很遺憾,陳隊,我反復看了三遍。這個現象…無法用現有的法醫病理學、生物學,甚至物理學的常識來解釋。這處‘傷痕’,它…它違背了生命活動的基本規律,仿佛是在尸體冷卻凝固的‘畫布’上,又被某種力量強行‘畫’上去的一筆。我稱之為‘未來傷痕’——一個在生物學時間線上,本不該存在的印記。”
“未來傷痕…”陳巖喃喃重復著這個充滿悖論的詞,一股巨大的荒謬感和沉重的壓力瞬間攫住了他。密室殺人已經夠棘手了,現在還加上一個“死亡后形成的傷口”?這案子從一開始就透著一股邪門。
“頭兒!”吳哲的聲音打破了壓抑的沉默。他戴著黑框眼鏡,穿著印有二次元角色的T恤,外面套著警用馬甲,抱著一個平板電腦匆匆走過來,臉上帶著技術宅特有的興奮和一絲遇到難題的苦惱。“初步看了監控和系統日志,見鬼了!”
“說!”陳巖強迫自己把注意力從那個詭異的傷口上移開。
“外部監控,包括社區道路和這棟房子的外圍,昨晚一切正常,沒拍到任何可疑人員接近。內部的安保系統…日志顯示,從昨晚九點李明宇先生最后一次手動關閉客廳主燈后,直到今早保安破門,沒有任何觸發記錄!門窗傳感器、室內移動偵測、壓力感應地板…所有防線都顯示‘安全’!”吳哲語速飛快,“唯一的異常是,智能家居中樞在凌晨三點十七分有過一次持續僅2毫秒的‘系統自檢波動’,日志歸類為正常維護噪音。但這時間點…和趙法醫初步推測的死亡時間區間(凌晨2-4點)有重疊,不過2毫秒能干啥?打個噴嚏都嫌短!而且這種波動以前也出現過。”
“2毫秒…”陳巖咀嚼著這個時間單位,感覺頭更疼了。密室、未來傷痕、2毫秒的系統波動…這些碎片像一團亂麻。
“還有,”吳哲把平板遞給陳巖,上面顯示著一個復雜的網絡拓撲圖,“我在李先生的私人書房電腦里,發現了一個深度加密的文件夾,名字就叫‘Chronos’(克羅諾斯,古希臘神話中的時間之神)。加密方式…我沒見過,不是市面上任何一種主流算法,感覺…像是某種定制化的量子加密?我嘗試破解,但它的密鑰長度和算法復雜度簡直變態,常規手段連門都摸不到,強行破解可能會觸發自毀。這玩意兒像個黑洞,把數據吸進去就沒了。”
“Chronos?時間之神?”陳巖咀嚼著這個名字,聯想到趙峰那個“未來傷痕”,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巧合?還是某種狂妄的宣告?“查這個ID!所有關聯!”
“已經在做了,頭兒。暗網、加密通訊、服務器日志…大海撈針,但總得試試。”吳哲撓了撓頭。
這時,一個穿著實驗室白大褂、外面匆忙套了件羽絨服的年輕女人在警員的引導下走了進來。她看起來三十歲上下,長發簡單地束在腦后,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一雙異常冷靜、仿佛能洞悉物質本質的眼睛。她步履匆匆,臉上帶著被打斷重要實驗的不耐煩,但眼神掃過客廳中央的尸體和周圍環境時,瞬間變得銳利而專注。她是林薇,市局特聘的物理學顧問,天體物理與量子信息領域的頂尖專家,專攻那些讓普通警察聽了就頭大的東西。
“陳組長,趙法醫。”林薇的聲音清冽,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理性,“現場情況簡報?”她的目光直接越過了陳巖,落在了趙峰身上,顯然法醫的發現更能引起她的興趣。
趙峰看到林薇,像是找到了救星,連忙把那個“未來傷痕”的組織學發現和初步結論快速說了一遍。他沒有過多渲染,只是陳述了觀察到的客觀事實。
隨著趙峰的描述,林薇臉上那點殘余的不耐煩徹底消失了。她快步走到尸體旁,完全無視了死亡帶來的不適感,幾乎是把趙峰擠開了一點,俯下身,近距離地、極其專注地觀察著那個小小的烙印。她的眼神不再是看尸體,而是像在看一個極其有趣的物理現象,充滿了探究的光芒。她甚至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型光譜分析儀的探頭(鬼知道她為什么隨身帶這個),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傷口,掃描著周圍皮膚。
幾秒鐘后,她直起身,臉色異常凝重,那雙冷靜的眼眸深處,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震驚和…一種近乎狂熱的求知欲。
“趙法醫,你確定你的觀察無誤?死亡時間之后?組織學逆向?”林薇的聲音帶著一絲緊繃。
“我以我的專業信譽保證。”趙峰沉聲道。
林薇深吸一口氣,仿佛要壓下內心的波瀾。她環顧了一下這個高科技的犯罪現場,目光掃過那些冰冷的智能設備,最終落回那個小小的、顛覆常識的傷口上。
“如果趙法醫的觀察完全準確…”林薇的聲音不高,卻像一顆冰珠砸在寂靜的客廳地板上,清晰無比,“那這就不僅僅是一個謀殺案了。這涉及到了對‘因果律’最根本的挑戰。在我們已知的物理學框架下,特別是在‘光錐’(Light Cone)理論的約束下,這種‘未來作用于過去’的現象,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
“光錐?那是什么?”陳巖皺眉問道。這個詞聽起來就很玄乎。
林薇看向陳巖,眼神復雜:“簡單說,在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里,光錐定義了事件在時空中的因果影響范圍。一個事件發出的光信號,在時空中劃出一個錐形區域(未來光錐),只有這個錐形區域內的事件才能被它影響;同樣,只有過去光錐內的事件才能影響它。任何信息或影響,無法超光速傳播,因此無法影響光錐之外的事件。這個‘傷痕’如果真是在死亡后形成,意味著施加這個傷痕的‘因’,發生在李明宇死亡這個‘果’之后!這違背了因果律,就像…就像一顆子彈在擊中你之后,才從槍膛里發射出來一樣荒謬!它應該在物理上是不可能的!”
她頓了頓,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個小小的傷口上,仿佛要把它看穿:“除非…施加這個傷痕的源頭,本身就在我們所在的這個時空事件的光錐…之外。它在‘外面’,以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投射了這種影響。”
“外面?光錐之外?”陳巖感覺自己的世界觀正在被按在地上摩擦。一個物理學家告訴他,兇手可能不在這個宇宙的“因果范圍”內?這比密室殺人離奇一百倍!“林博士,你是說…兇手不是人?或者…不是我們理解的存在方式?”
“我不知道。”林薇回答得異常干脆,她的眼神閃爍著思考的光芒,“也許是一種遠超我們理解的科技手段,扭曲了局部的時空,繞過了光錐的限制?也許…是別的什么東西。但無論是什么,這個‘未來傷痕’是真實存在的物理現象,它指向了一個完全超出常規刑偵范疇的領域。我們需要對這個傷口本身、對現場進行前所未有的微觀層面的物理檢測,尋找任何可能的能量殘留、時空結構畸變…任何不符合經典物理定律的蛛絲馬跡。”她的語氣帶著一種科學家面對未知謎題的興奮,雖然這興奮被死亡的陰影壓抑著。
陳巖看著趙峰臉上未消的困惑,吳哲眼中對“量子加密”的苦惱,還有林薇那充滿挑戰和凝重的眼神,最后目光落在李明宇脖子上那個小小的、卻仿佛蘊藏著宇宙級秘密的烙印上。
普通的富豪猝死案?
心梗?
密室?
去他媽的吧!
一股混雜著荒謬、沉重和強烈挑戰欲的情緒在陳巖胸腔里翻涌。他猛地直起身,環視著這個冰冷、昂貴、充滿科技感卻又籠罩在死亡和未知陰影中的犯罪現場,聲音斬釘截鐵,打破了沉寂:
“通知局里,成立專案組,代號‘光錐’!趙法醫,把尸體和那個‘未來傷痕’給我保護好了,一寸寸地查!吳哲,給我掘地三尺也要挖出‘Chronos’的底細!林博士…”他看向女物理學家,“我需要你所有的理論和手段,告訴我,這個‘不可能’的傷痕,到底是怎么來的!兇手是人是鬼,老子都要把他揪出來!”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如鷹隼,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最后定格在李明宇那張失去生氣的臉上。
“這個案子,恐怕才剛剛開始。準備迎接風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