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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南下打工夢

#第001章南下打工夢

2022年6月,豫南。

空氣中彌漫著梔子花的香氣和離別的傷感,太陽炙烤著大地,仿佛要將這四年的青春記憶,蒸餾成一滴滾燙的汗,落在滾燙的現(xiàn)實土壤上。

陳流光站在大學操場的草坪上,感覺自己像個局外人。

頭頂?shù)膶W士帽有些歪,黑色的學士服在陽光下吸著熱,讓他渾身都黏糊糊的。校長在主席臺上慷慨激昂的畢業(yè)致辭,通過音響傳遍校園的每一個角落,那些關(guān)于“星辰大?!焙汀皶r代使命”的宏大詞匯,卻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傳到他耳朵里只剩下嗡嗡的雜音。

他的目光,早已不受控制地飄向了不遠處。

那里,人群的中心,蘇心月正和幾個打扮精致的女生笑靨如花地自拍。

她今天穿了一件淡黃色的連衣裙,外面套著學士服,卻絲毫沒有被寬大的袍子掩蓋住光芒。那張精致的臉龐在陽光下白得發(fā)光,嘴角上揚的弧度恰到好處,既有畢業(yè)的喜悅,又帶著一絲對未來的篤定。

陳流光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隨即又被一陣苦澀淹沒。

蘇心月,新媒體傳播專業(yè)的天之驕女,北京土著,據(jù)說已經(jīng)拿到了中國傳媒大學的研究生offer。從大一入學起,她就是校園里的風云人物,漂亮、聰明,對所有新事物都有著近乎野獸般的敏銳直覺。

而他,陳流光,一個從河南小縣城拼盡全力才考上這所普通二本院校的農(nóng)村學生,學的還是最傳統(tǒng)、最不好找工作的漢語言文學。

他們像是兩條永不相交的平行線,唯一的交集,是在大二那年,他為了鍛煉自己,硬著頭皮加入了校學生會的新媒體部。他負責寫稿、排版、P圖,干些最基礎(chǔ)的體力活;而蘇心月,已經(jīng)是能獨立策劃校園活動、輕松拉來數(shù)萬贊助的副部長。

他見過她在會議上侃侃而談的樣子,邏輯清晰,光芒四射;也見過她為了一個活動方案,帶著部員熬到深夜的疲憊。無論哪一面,都讓他感到遙不可及。

“流光,看啥呢?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迸赃叺暮糜鸭媸矣牙詈朴酶觳仓馔绷送彼?,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立刻露出了然的壞笑,“嘿,畢業(yè)了,不去要個微信,說兩句話?”

陳流光回過神,臉頰有些發(fā)燙,勉強笑了笑,“瞎說什么……就是覺得,四年真快啊?!?

畢業(yè)典禮在喧鬧和傷感中結(jié)束。同學們互相擁抱,在畢業(yè)紀念冊上寫下“前程似錦”,然后像蒲公英的種子,被風一吹,奔赴各自未卜的前程。

陳流光看著蘇心月被一群人簇擁著,準備離開,他知道,如果現(xiàn)在不說點什么,這輩子可能就真的再也見不到了。

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涌上心頭,他深吸一口氣,撥開人群,走到了蘇心月面前。

“蘇……蘇心月?!彼穆曇粲行┌l(fā)緊,心臟在胸腔里擂鼓。

蘇心月正和閨蜜林曉燕說著什么,聞聲回頭,看到是他,清澈的眼眸里閃過一絲疑惑,但很快就化作一個禮貌而疏離的微笑:“陳流光?有事嗎?”

“沒……沒什么大事。”陳流光感覺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我就是想……想跟你說聲,畢業(yè)快樂?!?

“謝謝,你也一樣。”蘇心月點了點頭,她的目光很亮,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局促不安,“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回老家考公嗎?”

在她看來,這或許是他們這種專業(yè)、這種出身的學生最穩(wěn)妥的出路。

“不,我……我去深圳。”陳流光幾乎是脫口而出,說出這個決定時,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其實他并沒有完全想好,只是潛意識里覺得,要去一個離夢想更近的地方。

“深圳?”蘇心月的眼中閃過一絲真正的訝異,隨即化為贊許,“好地方啊,搞錢之都,搞事業(yè)的天堂。不過,那里也夠卷的。”

她身邊的閨蜜林曉燕,一個同樣精明干練的女孩,立刻接話道:“深圳機會確實多。我有個同學就在字節(jié)深圳的MCN部門,現(xiàn)在短視頻和直播是最大的風口,你要是感興趣可以多了解了解。別看不起那些對著手機喊麥的主播,人家可比坐辦公室的白領(lǐng)賺錢多了?!?

“對,”蘇心月補充道,“現(xiàn)在流量就是錢。抖音、快手、視頻號,三大平臺為了搶用戶,都在搞新主播扶持計劃。只要你的內(nèi)容有特點,哪怕只是分享日常生活,都有可能火。我聽說有些MCN公司,簽約一個有點潛力的素人,保底工資都給八千一萬的。”

直播?MCN?流量?

這些詞匯像一顆顆小石子,投進了陳流光平靜的心湖,激起一圈圈漣漪。他聽得云里霧里,但又感覺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正在緩緩打開。

林曉燕看他一臉懵懂,又加了一劑猛料:“我那同學說,他們部門隨便一個腰部主播,一個月流水都大幾十萬!頭部的就更不用說了,一場直播賣的貨,夠咱們這種普通人掙一輩子的。”

流水幾十萬……

這個數(shù)字像一道驚雷,在陳流光腦中炸響。他訥訥地點頭,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好的,謝謝你們,我會去了解的?!?

“加油?!碧K心月沖他揮了揮手,笑容里多了一絲真誠,“在深圳,一切皆有可能?!?

說完,她便和林曉燕轉(zhuǎn)身離去,匯入了更耀眼的人群中,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再也找不到蹤跡。

陳流光站在原地,看著她明亮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他知道,這聲“加油”或許只是客套,但蘇心月和林曉燕無意中透露的信息,卻像一顆種子,在他心里悄悄埋下。

他握了握拳,對著空氣輕聲說。

再見,青春。你好,深圳。

---

回到豫南小縣城的家里,是兩天后的事情。

推開那扇熟悉的木門,一股夾雜著泥土和飯菜香氣的味道撲面而來??蛷d的墻壁有些斑駁,還是十幾年前刷的白灰,角落里堆著父親從地里收回來的農(nóng)具。老舊的吊扇在頭頂吱呀作響,努力地驅(qū)趕著夏日的燥熱。

母親正在廚房里忙碌,聽到動靜,立刻圍著圍裙跑了出來,拉著他左看右看,滿眼都是心疼,“咋瘦成這樣了?在學??隙]好好吃飯?!?

父親則默默地掐滅了手里的旱煙,渾濁的眼睛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喜悅,從里屋拿出一個洗得發(fā)白的舊布包,從里面掏出一個厚厚的信封,塞到他手里,言簡意賅:“拿著,窮家富路。”

陳流光捏了捏,信封很厚,他知道,這可能是父母大半年的積蓄。

“爸,我不要,我都大學畢業(yè)了,能自己掙錢了。”他想把錢推回去。

“拿著!”父親的語氣不容置疑,布滿老繭的手用力地按住他的手,“深圳那地方,花銷大。你剛?cè)?,沒個落腳的地方怎么行?別讓你媽跟著擔心。”

陳流光的眼眶一熱,千言萬語都堵在了喉嚨里,最終只是重重地點了點頭,把信封揣進了口袋。

晚飯是豐盛的,母親做了他最愛吃的紅燒肉和手工饅頭。飯桌上,母親不停地給他夾菜,嘴里絮絮叨叨地念著。

“到了那邊,別不舍得花錢,該吃吃該喝喝,身體是本錢?!?

“找工作別太挑,先找個能干的,穩(wěn)定下來再說。”

“跟同事處好關(guān)系,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條路?!?

……

陳流光默默地聽著,大口地扒著飯,他怕自己一開口,聲音就會哽咽。

晚上,母親一邊幫他收拾行李,一邊把家里的“寶貝”都往他箱子里塞。

“這件厚衣服帶上,深圳靠海,晚上濕氣重。”

“這是咱家自己曬的紅薯干,還有你最愛吃的芝麻糖,帶路上吃,別餓著。”

“這是你爸托人從縣城買的治水土不服的藥,萬一用得上呢。”

行李箱很快被塞得滿滿當當,沉甸甸的,裝滿了父母沉甸甸的愛。臨睡前,陳流光偷偷打開那個信封,借著窗外微弱的月光,數(shù)了數(shù)。二十張嶄新的一百元人民幣,整整齊齊,帶著一股新錢特有的油墨味。

兩千塊錢。

這筆錢,是父親在工地上頂著烈日,一張一張掙回來的。是母親在鎮(zhèn)上的小餐館里,洗了無數(shù)個盤子換來的。

他把錢小心翼翼地放進貼身的口袋里,感覺沉甸甸的,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這是他的啟動資金,也是他全部的底氣。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父母就把他送到縣城的火車站。臨上車前,母親的眼圈紅了,卻還是強撐著笑臉,“到了就給家里來個電話報平安?!?

“嗯?!标惲鞴庵刂氐攸c了點頭,再也不敢看他們的眼睛,抓起行李,轉(zhuǎn)身擠上了那趟開往南方的綠皮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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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105次列車,從豫州開往深圳,全程二十二個小時。

車廂里擁擠而嘈雜,混合著汗味、泡面味、腳臭味和天南地北的方言,像一鍋煮沸了的生活百味湯。陳流光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硬座,把沉重的行李箱費力地塞到座位底下。

對面的座位上,坐著幾個同樣年輕的面孔,皮膚黝黑,一看就是常年在外打工的人。

“兄弟,去哪兒???”一個剃著平頭,看起來比他大幾歲的青年主動搭話,口音是地道的家鄉(xiāng)話。

“深圳。”陳流光回答。

“喲,老鄉(xiāng)??!俺們也是去深圳的。”平頭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叫王強,在龍崗那邊的電子廠。你呢?看你這細皮嫩肉的,第一次去?”

“嗯,剛畢業(yè),過去找工作?!?

“大學生啊,厲害!”王強豎起大拇指,隨即又嘆了口氣,“不過現(xiàn)在大學生也不好找工作,尤其是今年。俺們廠里,前兩個月還裁了一批人呢。你這剛畢業(yè)的,可得有心理準備?!?

旁邊一個叼著煙的瘦高個接話道:“可不是嘛,深圳那地方,啥都貴,就是人便宜。在關(guān)外租個農(nóng)民房,巴掌大的地方,一個月就得一千多。你要是半個月找不到工作,帶那點錢,不出一個月就得灰溜溜回來。”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話題無非是哪個工廠的工價高,哪個城中村的房租又漲了,還有哪個老鄉(xiāng)被黑中介騙了。這些話語像一把把小錘子,一錘一錘地敲打著陳流光對深圳的美好幻想。

他原本以為,憑著自己大學生的身份,怎么也能找個坐辦公室的體面工作??涩F(xiàn)在看來,現(xiàn)實遠比他想象的要骨感。

火車在軌道上“哐當哐當”地行進,窗外的景色從熟悉的黃土平原,逐漸變成了連綿的綠色丘陵。陳流光的心,也隨著這節(jié)奏,一點點下沉。

他拿出手機,想給家里發(fā)個信息報平安,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百無聊賴之下,他點開了抖音。

刺眼的屏幕上,各種光怪陸離的短視頻快速劃過。

一個穿著清涼的女孩,在鏡頭前扭動著腰肢,跳著不知名的熱舞,屏幕下方是飛速滾動的“嘉年華”和“火箭”禮物特效。

一個長相滑稽的男人,正在和另一個主播直播PK,他漲紅了臉,聲嘶力竭地對著屏幕嘶吼:“家人們!守?。∈刈?!感謝大哥的火箭!我們沖了!”

他又劃到一個直播間,一個主播面前擺滿了各種商品,口若懸河地介紹著:“家人們,來看啊!這款大牌洗面奶,專柜賣199,今天在我直播間,不要99,不要59,只要9塊9!還包郵!聽我的,所有女生,買它!最后三千單,上鏈接!”

陳流光看得有些入神。這就是蘇心月她們說的直播嗎?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很難。不就是對著手機說說話,喊喊麥嗎?這樣就能月入幾十萬?

他點開評論區(qū),有人在罵主播是騙子,賣假貨;也有人在瘋狂地刷著“已下單”、“支持主播”。

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既陌生又新奇,充滿了荒誕和誘惑。

火車猛地一震,鉆進了長長的隧道,手機信號瞬間中斷。屏幕暗了下去,清晰地映出他自己那張年輕、迷茫而又疲憊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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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個小時后,當列車廣播里響起“深圳站,到了”的提示音時,整個車廂都騷動起來。

陳流光拖著沉重的行李箱,隨著人潮走出出站口。一股濕熱的空氣夾雜著海風特有的咸腥味撲面而來,讓他瞬間清醒。

他被眼前的景象震撼了。

高聳入云的摩天大樓,玻璃幕墻在夕陽下閃著金光,仿佛是通往天國的階梯。不遠處的京基100和地王大廈,像兩個沉默的巨人,俯瞰著這片充滿欲望的土地。寬闊的馬路上,車流如織,川流不息。穿著時尚的男男女女,步履匆匆,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忙碌”和“野心”。

這里的一切,都和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縣城截然不同。那種巨大的、現(xiàn)代化的壓迫感,讓他感到一陣眩暈和渺小。

他站在廣場上,像一個誤入巨人國的小矮人,茫然四顧,不知該往何處去。

手機地圖上,密密麻麻的線路和站點,看得他眼花繚亂。他想找個地方先住下,可隨便在手機APP上一搜,最便宜的旅館也要一百多一晚。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貼身口袋里的那兩千塊錢,這是他全部的家當,也是他未來一個月的希望。這筆錢,在家里時感覺是一筆巨款,可在這里,可能連一個月的房租都付不起。

巨大的生存壓力,像一只無形的手,瞬間扼住了他的喉嚨,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火車上的老鄉(xiāng)王強,臨下車前給他留了個電話,說要是有困難可以去龍崗找他。但陳流光不想麻煩別人,他想靠自己。

他深吸了一口氣,空氣中充滿了金錢和夢想的味道。他告訴自己,陳流光,你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

他鬼使神差地打開微信,點開和蘇心月的聊天界面,上面還停留在他發(fā)出的那句“我到深圳了”。

沒有回復。

他自嘲地笑了笑,是啊,她那樣的人,怎么會有時間回復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同學呢?

他關(guān)掉屏幕,不再猶豫,背起行囊,匯入了那片涌動的人潮之中。

那里,是無數(shù)人向往的人間理想。

而他,只是這理想下,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

故事,才剛剛開始。

版權(quán):創(chuàng)世中文網(wǎ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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