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低垂，冷風陣陣！

天邊的雷霆正在醞釀，泛黃的樹葉打著擺子飄落到一個衣衫破爛，臉面枯黃的少年身上。

謝麒端著一個缺口的破碗，口干舌燥，意識都變得有些模糊。

初秋的涼風吹來，身上的寒涼也不甚在意，因為腹中的饑餓帶來的感覺更加強烈。

他轉頭四顧，周圍是一個個跟他一樣的人，老弱婦孺都有，都是一樣的骨瘦嶙峋、眼神麻木。

謝麒收回目光，端著小半碗稀粥進入了陰暗的棚戶區，即便已經餓的前胸貼后背，也沒有喝上一口。

旁邊有人看著他碗里的稀粥，咽了咽唾沫，終究還是沒敢強搶。

這少年雖不算什么，但他背后卻站著虎爺，雖然如今是只病虎，可也不是他們這些弱犬可欺。

被稱作虎爺的人叫王虎，卻是一個年輕人，中等身材，原本微胖的臉頰也餓的癟了下去，他的雙腿詭異的扭曲，躺在干草堆里看著外面的打旋的枯葉怔怔出神。

直到看到謝麒端著碗過來，他的眼神才重新聚焦，強撐著挪動著身子。

接過謝麒遞過來的稀粥，王虎三兩口咕咚咕咚喝下肚去，只覺得更餓了。

他對謝麒滿懷感激道：“謝兄弟，謝謝你！”

此刻的王虎，全沒有了剛來到這里時的兇悍模樣，兩條腿被廢，讓他謙和了不少。

謝麒搖搖頭，問道：“虎哥你的腿怎么樣了？”

王虎眼中既有憤怒，又有絕望。

“要是剛開始說不定還有的治，現在……”

他的雙腿斷折已經一個多月，縱然醫道圣手在此，也只能徒呼奈何。

見謝麒的神情中流露出一絲失望，王虎趕忙保證，“謝兄弟放心，只要進了城，我們就能去投奔梅花拳館，我二叔在梅花拳任教習，咱們不僅能吃香喝辣，還能習練武藝?！?

吃香喝辣！武藝！

這都不知道是多少次從王虎口中許諾的話了。

但是……

謝麒看向遠處黑色的城墻，城門緊閉，城樓上明晃晃的刀槍閃爍。

城下灰黑的污泥中還有幾十具發出臭味的尸體，那是這段時間試圖沖破城門的流民。

膽敢擅自進城，這就是結局。

這里是大周皇朝治下的通州松山縣。

今年七月以來，大雨連下數月，江河決堤，莊稼被淹，整個通州大半成為一片澤國，無數生民流離失所。

賴以生存的田地被淹，幸存的百姓背井離鄉，向著未被洪災影響的城池遷移。

但城外無數災民，遠遠超過松山一個縣城的承載能力。

除了初期放進去少數災民之外，后續所有人都被阻在城外，沒有準許不得入城。

甚至不能靠近城門五十步。

膽敢違抗，城樓上立刻會飛下利箭，將人射成刺猬。

這都是謝麒這段時間從其他人口中得來的信息，也是他的所見所聞。

他躺在潮濕又扎人的草堆上，看著不遠處的王虎保持著奇特的呼吸節奏，同時身子在不斷蠕動著。

如果不是專門注意，謝麒也不會發現王虎的呼吸節奏異于常人，同時也只會以為他身體的動作只是睡覺時的正常翻滾。

今天王虎身體蠕動的時間比以往短了許多，僅僅片刻功夫，他的呼吸就漸漸平穩，身子不再動彈。

只有兩條腿，仍然詭異的扭曲。

又等了許久，見王虎仍然保持著同一個姿勢，謝麒支撐著身體站起來。

一天未盡食，他全身都軟綿綿的。

走到王虎跟前，他推了推睡著的人，沒有任何反應。

“王大哥？虎哥？”

他邊推邊小聲叫著，但王虎仍是沒回應。

見狀，謝麒狠狠一耳光抽在了王虎臉上。

“啪！”

聲音清脆響亮，這已經是謝麒能使出的最大力氣了。

聲音在黑夜中有些突兀，但謝麒也不怕，王虎兇名在外，這處棚子只有他二人獨占，其他人不敢靠近。

見到這樣，王虎都沒醒過來，謝麒總算松了口氣。

這位虎爺為人暴戾兇惡，要不是他有一個多月的送飯照顧之情，可沒資格待在這處棚子里。

要對方真是裝睡，挨了這一個大比兜，早就把自己掐死了。

他翻過王虎的身子，在他身上摸來摸去，將手伸進懷里，一寸寸翻過。

甚至脫了他的破鞋和破襪子，沒有絲毫收獲。

不過最終，謝麒還是有了發現。

在王虎的褲襠里，他的私處找到了一張毛茸茸的布片。

謝麒猛地抽出來，借著月光，正面是黑黃色的虎皮條紋，背面是蠅頭般的小字，還有幾副老虎坐臥伸縮的圖畫。

謝麒走到一邊，努力睜大眼睛，用指甲刺進掌心，刺激著因饑餓而有些渙散的精神。

他的記憶力一向不錯。

在高中的時候，前面兩年基本是玩過去的，整天窩在宿舍里看小說，上課從來不好好聽講。

但因為怕考不上大學在村里丟人，到了高三的時候突然丟下手機，一門心思鉆進了書本之中。

認真努力學習了一年，憑著優秀的記憶力，竟然讓他考上了一個不錯的一本。

他到現在還記得，父母收到他錄取通知時的歡喜神情。

盡管光線有些暗，但這虎皮紙上的內容竟然顯示的挺清晰，能夠讓謝麒看清。

他也是無意中發現王虎曾經在深夜翻看過虎皮紙，才知道他身上有這么一件寶貝。

這個世界的文字和謝麒那個世界相差無幾，雖然字有些多，但謝麒還是一點點記了下來。

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一遍又一遍的重復。

放下虎皮之后，心中默背，遇到不確定的，立刻翻開對照。

就這樣，他最后將這數百字的內容全部背誦了下來，短暫的刻在了腦海中。

包括那幾副圖畫，他也都絲毫不差的記錄下來，確保不會出現一絲偏差。

然后他跑到王虎身前，將虎皮又塞到了他的褲襠里。

接著將他的衣服全都整理的跟剛剛一模一樣，破鞋破襪子也是。

在這個過程中，王虎睡得跟死豬一般，甚至打起了巨大的呼嚕聲。

要是平時，響得只會是他的肚子。

謝麒一直在心中默背著剛剛的內容，心里閃過虎皮開頭的五個稍大的字：虎爪鍛身功。

他再次躺在剛剛的草堆上，眼睛一閉，與剛剛沒有任何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