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麒面龐緊繃，心中的怒火已經如即將爆發的火山。

但形勢之下，他擠出一個笑容，抱拳道：“文先生，小孩子能討幾個錢？不如先留著，在下想法把他們的利益最大化！”

“利益最大化？這個詞兒好！”

毛興福先贊了一聲，面上的笑容又收斂起來，說道：“我知道謝兄弟頭回見這種事，有些不忍心。”

“但老話說得好，一回生二回熟嘛！”

“這些生胚，可是咋們丐幫收入的大頭，一個小殘廢頂得上兩三個青壯！”

“等以后謝師爺見得多了，就習慣了！”

謝麒靜等對方把話說完，問道：“不知，城里每月能往大當家處交回多少例銀？”

毛興福眉梢一挑，深深看了眼謝麒，說道：“今天年份不好，大家伙都難，若在正常年月，每月例銀最少都在五兩！”

五兩！

剛剛謝麒聽到的，之前每月交回去的不過二兩多。

雖知道毛興福獅子大開口，但謝麒沒有反駁，深吸一口氣，伸出兩根手指比劃了一下。

說道：“十兩！毛先生把這幾個孩子交給我，我每月給大當家交回十兩銀子！”

在場幾人心中一動，都死死盯著謝麒。

正常人家四口人一年花銷二兩銀子就不少了，謝麒張口就是十兩，他有什么能耐？

徐標將刀緩緩放下，側頭看向毛興福。

毛興福才是這里真正的主事之人，他嘴角噙著笑意，但這笑怎么看怎么怪。

“若謝師爺交不上來怎么辦？”

謝麒很想說一句，交不上來就交不上來，你能怎么辦？

但他不敢，說出口的卻是，“若第一個月交不上來，請大當家革了我的師爺位置。”

“第二個月交不上來，斷我一指，第三個月斷我一掌。”

“以此類推，只要我交不上來，我身上有什么大當家和毛先生就能拿走什么！”

他給自己留了些退路。

一個月之后，大道寶瓶又能凝聚一滴靈液，他虎爪鍛身功就能大成。

到時候，實力就算不如烏老大，面前的徐標也決計不是他的對手。

交不上來錢，再投靠別人就是。

有一身本事，不怕找不到下家。

松山縣城很大，他不信丐幫能把整個縣城翻過來。

“好！”

毛興福撫掌贊道：“這可是謝兄弟自己說的，君子一言，可是駟馬難追！”

他沒有覺察到謝麒話里給自己留的一月寬限期。

就算察覺到了，也只會嗤之以鼻。

一個月能做的了什么？

在這松山縣，到處都是他丐幫的眼線，逃都沒法逃。

“老徐，就聽謝老弟的，放過那兩個娃娃吧！”

“嗯！”

徐標點點頭，收回刀來，轉身向外面走。

謝麒松了口氣。

突然，一道亮光乍起，凜冽的鋒芒形成半月，由上而下，向著謝麒當頭劈落。

謝麒心中警兆大起，強忍著沒有躲開。

畢竟他現在在眾人面前，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乞兒。

鋼刀正好落在謝麒頭頂，離頭皮不到半寸，幾根發絲飛落。

房間里靜悄悄的，落針可聞。

徐標突然笑了，說道：“想不到謝師爺膽氣這么足！”

說著，將鋼刀橫在謝麒肩膀上，拍了拍他的臉。

臉上傳來冰寒的觸感，謝麒勉強擠出一個僵硬的笑容，“在下可不是什么膽氣足，實在是躲不了徐先生的刀啊！”

“哈哈哈！”

徐標暢快地大笑起來，其他人也都跟著笑。

唯有房間里兩個小孩顫抖哭泣，還有三個小孩一動不動，地上灑著快要干涸的血。

毛興福擦了擦臉上不存在的冷汗，說道：“老徐，我還真怕你發瘋！”

徐標又哈哈大笑起來，將刀收入了刀鞘中。

房間內的氣氛緩和了許多。

仿佛剛剛劍拔弩張的情況不存在一般。

接下來，毛興福讓李鐵蛋二人給兩名殘廢的少年治傷，然后將那被摔死的孩子尋地埋了。

老李頭也上前幫忙。

又命土豆去找兩個紅薯來，給剩下的兩個孩子填飽肚子。

謝麒看著眾人忙活，眼神深邃，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他并不后悔剛剛的沖動。

謝麒自覺自己不是什么大善之人，但也絕對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幾個小孩被殘害而無動于衷。

雖然日后可能會麻煩一些，現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這會兒雨稍小一些了，如同絲線一樣，只是風還很大，吹得門框和窗戶不住地響。

其他人都在忙碌著，毛興福使了個眼色，徐標和謝麒先后出來房間。

謝麒跟著兩人出來院子，走出破廟，穿過兩條巷子，走上了城東大道。

此時街上幾乎沒什么人，下了雨，小商小販也不出來擺攤，全都窩在家里。

謝麒邊走邊問：“毛先生，還有事要吩咐？”

毛興福帶上斗笠，點頭道：“嗯！大當家在城東有三家鋪子，一直沒有什么體己人看顧。”

“謝老弟熟讀詩書，算術肯定也不差，大當家就想著讓你在城里幫忙看好鋪子，盯住賬本，防止那些個掌柜私下貪墨。”

謝麒這才明白，烏老大會收下自己的原因。

確實是因為自己識文斷字。

但可不是看重自己什么狗屁功名，而是為了幫他看鋪子。

不過丐幫幫規似乎有一條，幫眾不得經營私產……

這件事放在別的幫派或許不算什么，但在以乞討為職業的丐幫身上，就顯得很乍眼。

如果泄露出去，讓那么多底層幫眾怎么想？成天受著底層幫眾的供奉，結果你自家有產業，每天好吃好喝？

這種事情好說不好聽，幫主能輕饒了他？

烏老大讓自己替他看鋪子，如果暴露了，那到時候自己……

謝麒低頭邊走邊沉思，想得越清楚，心里越冷。

但看毛興福絲毫沒有給他解釋的意思，謝麒自然一路靜默。

很快，三人就來到了一條繁華的街道上。

這里店鋪林立，街道整潔，青磚鋪地。

雨水打在街上，將整條街清洗了一遍，與城外臟污混亂的景象完全一個天一個地。

謝麒跟著兩人進了一家名為祥瑞成衣鋪的店鋪。

此時店里無人，木架上擺放著麻布、毛紡、棉布、絲綢等布匹，各種顏色都有。

掌柜的正拿著算盤算賬。

店里伙計拿著木尺在量布匹，還有一男一女兩個裁縫拿著剪刀正在裁剪。

見有人進來，掌柜正想讓伙計招呼，打眼一看，是毛興福。

連忙從木柜后繞出來，恭敬作揖道：“原來是東家！您是來收這月的銀子的？”

“嗯！”

毛興福點了點頭，指了指謝麒，“還有件事，以后他就是你們的新東家，收錢對賬的事都由他負責。”

伙計和裁縫都連忙過來，隨掌柜一起見過新東家。

互相見禮完畢，掌柜的打開后面的錢柜，將銀子和賬本一起拿過來讓毛興福過目。

錢柜里面有三錠大些的銀子，應該都是五兩一錠的，還有其他的一些碎銀和銅錢。

“謝老弟，會看賬本嗎？”

毛興福問道。

謝麒點點頭，他以前畢業之后就是做的財務類的工作，看賬本不過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