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日這一天是舉國同慶的日子，但是沒有了往年的熱鬧，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疫情，持續了三年，導致大量企業和實體店倒閉，街道處處冷清，直到如今接近尾聲才恢復了一些人氣。

J市某工業區某處物業管理公司門口，一輛淺藍色五菱電動汽車從國道緩緩駛來，紅綠燈處轉入門口，道閘緩緩開啟，車子駛入，一名保安站在遮陽傘下，示意車窗打開，逐漸出現一張戴著口罩的臉，寬而潔白的額頭下方一對濃密筆挺的眉毛、眉下一雙炯炯有神的大眼，顯得顏值頗高。

“掃行程碼、出示核酸檢測結果。”保安依舊習慣性地嚴格依照疫情防控要求操作，

來人乖乖地配合，拿出手機掃碼。

“你好，我是新來的消控員晨雨風，請問，消控室在哪里？”說話的聲音聽起來年輕中略帶沙啞。

“哦~直行200米就到了，車子停停好。”保安大叔拉長了聲音，朝車內打量了一番。

晨雨風看著眼前的大叔眼袋很深，黑眼圈和下巴一圈青色胡渣子，這是睡眠嚴重不足導致。

保安大叔指著右側的車位態度強硬地說：“這里不能停，到前面去。”

晨雨風點點頭，將車子駛入車道，繞過那些放置著三角牌的車位，尋了一個空置車位停好車。

下車關好車門，轉身看到辦公大樓前站著一個瘦高個中年保安，正沖著他笑，待他靠近后揚聲問：“新來的消控員？”

“是的，您是？”晨雨風禮貌地用上敬語，讓瘦高個保安有些不好意思了，他靦腆地回答：“我是保安隊長馬元心。”

偏偏讓晨雨風從他言語中聽出了驕傲，微微一笑，伸出友好的手。

“馬隊長，您好。”晨雨風并沒有因為他憨憨的外表而輕視，認真地和他握手，畢竟未來的日子里，對方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楊雄說來新人了，沒想到這么年輕。”馬元心上下打量晨雨風，兩人還晨雨風高出了他一個頭。

楊雄？晨雨風尋思著應該是門口那個保安了：“哪里，馬隊長看起來很帥氣。”這倒不完全是拍馬屁，馬隊長削瘦的五官如雕刻，還保留著年輕時俊朗的影子。

或許是因為晨雨風的尊重和懂事，馬隊長熱情了許多，親自帶他進了身后的辦公室。

“哦。”晨雨風乖乖地跟著他走進去，掃視周圍環境和布局。

靠墻放著兩張大桌子，其中一張上面放著一臺電腦，地上網線混亂，左側一個微型消防站立柜，透過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消防器材。

右側兩個架子成90對接度，格擋出一個私人空間，視覺可見處放了些拖把、掃把、水桶等雜物。

晨雨風將視線投向正面那個關閉著的防火門，門上有著銀色標識：消控室。

下方醒目標記：非工作人員不得入內

“外面這間是我們保安休息室，平常保潔也在這里休息。”

馬隊長介紹完畢推開消控室，兩面巨大的36宮格屏幕出現在他們面前，赫然是園區各個區域的監視鏡頭，走動的、端坐著的人員，一覽無余。

晨雨風走了進去，掃了一眼里面的設備，走到辦公桌旁，看著空蕩蕩的空間問：“消控員呢？”

“走了。”

“怎么沒跟我交接就走了？”晨雨風驚訝地挑了挑眉問。

要知道現在才七點，距離八點下班時間還早。

“他反正不做了，哪里管那么多。”

馬隊長的話讓晨雨風直接無語，按道理消控室是保安隊長管轄范疇，他很想問，你怎么不按制度辦事，進行移交工作的監督......

當然他沒有說出口，這么蠢的話只會給他樹敵。

上班第一天，晨雨風的第一印象就是，這里的管理很混亂。

也許是看出了晨雨風的想法，馬隊解釋道：

“我們這棟樓才剛剛造好，都沒交割，很多樓層都還空著，還沒有完全入住。”

“哦。”晨雨風恍然大悟，這才理解，為什么這里的管理這么亂，是因為在籌建階段，各項基礎建設都還沒跟上。

“我去車里拿制服。”晨雨風點頭對馬隊長表示謝意，返回車里，拿了自己的背包。

馬隊則返回了大廳，坐下來玩手機，時下刷視頻是每個人的樂趣，他也不例外。

晨雨風背著背包回來時，看到了兩個保潔阿姨提著一桶水回來，忙加速上前兩步幫她拎起來。

“我幫你。”

保潔阿姨手中一輕，嚇了一跳，回頭看到晨雨風，一臉受寵若驚地說：“謝謝，謝謝小伙子。”

“小伙子人真好。”另一個阿姨開心地說。

這里的人看到他們都是一副鼻孔朝天的樣，很少有人這么尊重她們。

“小事情，阿姨，放哪里？”晨雨風不以為意地問。

“就放在這里，大家洗手用。”

保潔阿姨諂媚討好的笑容讓晨雨風有些心酸，底層人物就是如此卑微的生存。

放下水桶，他揮了揮手走進里面的消控室，阿姨的聲音在后面響起：“你是新來的消控員？”

“是的，阿姨。”

“這個工作不好做，不能睡覺，還要兼職做保安。”

“呃？兼職做保安？”晨雨風愣住了，還有這神操作？

“是的，馬隊長是行政班，不值夜，所以他下午五點下班走了以后，大廳就沒人看了......”

和保潔阿姨有一句沒一句的叨叨以后，晨雨風對這里的情況有了大體的了解。

這里一共兩個消控員，另外一個是中年女性，擺爛躺平混日子那種，不愛管閑事。

安保方面，除了馬隊長和楊雄他們兩個是物管內招，還有一個保安，和他一樣來自第三方安保公司。

熱心的保潔阿姨叫林麗，她好心地提醒晨雨風，內招的人對安保公司的人態度很差。

晨雨風沒有言語，只是對她表示感謝，她很開心地走了。

晨雨風關上門，轉身看了看這個40平米的空間，搖了搖頭，沒人告訴他該怎么做，以后要靠自己摸索。

他打開背包取出制服，抬頭看了一眼，只有一個監控，死角就在老板椅后面柜子方向。

他走過去依次打開柜子的幾個門，找到一個空蕩蕩的柜子，里面還有一個胸牌，他拿起來一看，消控員三個字清晰可見。看來是前任留下的。

他把背包里的私人用品拿出來，日用品放在下面空著的抽屜里，抽出一條小毯子塞進柜子。

將背包放好，脫去身上的衣褲，開始更換制服，穿戴整齊后，對著第一個柜子，那里有一面鏡子，他端詳著鏡中的自己，穿上安保制服后，少了白凈的書卷味，多了一份成熟和英氣。

雖然不明白為什么消控員會和安保穿著同樣的制服，但，普通保安服并不影響他的顏值。

滿意地關上柜子，將胸牌別在胸前，拍了拍。

他走到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三臺電腦，分別是消防監控系統（圖形顯示裝置）、大樓監控系統、停車場監控。

右側主機器后方還有兩臺電腦主機，不知是什么系統。

他摸了摸下巴，尋思了片刻，打開了停車場監控，熟絡地點擊進入人車管理，果然系統都是通用的，他熟門熟路地點擊左邊免費車欄目，在主頁面添加了自己的車牌號碼，再生成系統。

這是他在上一個單位上班時經常做的事情，為防止自己明天下班車子被收費，所以，他必須讓自己的車進入合法停車系統。

上個單位他負責的是院辦工作，消控這塊只是兼著做。他現在有些慶幸這些工作經驗，否則現在真要一頭懵了。

因為沒走完交接流程，他發了個消息給自己在安保的上級劉隊長，匯報了情況。

“沒有交接人。”晨雨風如實匯報，前任的鍋他不想擔。

“怎么會沒人？你幾點到的？”劉隊有些不悅地問。

“七點。”晨雨風如實回答。

“七點他就走了？！”對方聲音有些詫異。

“是的！”

“豈有此理。”劉隊長非常生氣，又無可奈何，因為待遇偏頗，和內招人員有差距，所以人員很難招。

他想了想問：“你看看抽屜或者柜子里，有沒筆記本什么的，那里應該有相關賬號和密碼的記錄。”

“好的，我會仔細翻一翻的。”

這些原本晨雨風就必須去做的，但是，他得讓上級知道實情。

兩人終止了交流，劉隊很官方的表示會完善缺失的監督系統。

晨雨風開始翻閱桌上的值班記錄本，表格內容雖然很多，但是需要填寫部分不多，中間部分就是當日主機報警記錄、反饋及處理結果、交接記錄。

晨雨風大體有了個數，按照模板填寫了今天的值班記錄，寫下了自己的大名。

接著開始翻箱倒柜，首先找到考勤表，上面已經有三個人的名字了，他打開新的一頁，寫上本月第一天的日期，空白一行填寫上自己的名字，在對應日期打了個勾。

考勤表下面有一個黑色皮套筆記本，晨雨風打開果然看到了想要的內容：

一些維保電話，包括主機維修、道閘故障聯系、系統故障聯系等，翻開這幾頁后出現了主機和控制柜的登錄賬號和密碼，甚至還詳細寫著實操過程，看筆跡是女生的娟秀。

怎么看自己的新同事都是個認真勤奮的人，而非保潔阿姨口中的擺爛躺平的樣子。

晨雨風挑了挑眉，沒有糾結旁枝末節，為了保險起見，他拿出手機逐一拍攝下來，接著翻到了消防設備統計數字，他如獲至寶地拍照存檔。

忙碌了會兒，將收集到的信息消化差不多后，他拿起本子走到消防火災控制器上，開始實操練習。

畢竟培訓學習的時候每臺機器都是不同的，海灣和泰和安、青鳥等，操作頁面都不一樣，至少上個單位的機器和現在這個也不一樣。

這款操作界面中文標識一目了然，晨雨風輸入密碼，操作了幾個常見的指令，熟悉了以后，仔細觀察了控制盤上的幾十種聲光、電切、消防廣播等啟動反饋，沒有輕易去點按，因為不當的操作會導致電器切斷，直接啟動滅火系統，消防廣播自動播放會造成樓層的恐慌。

而且聯動模式下，還會激活消防滅火系統自動操作，別的不說，光是天花板上的煙感、溫感機關觸動，大量的噴水就足以讓辦公空間混亂一片，那責任和損失不是他能承擔的。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噴淋泵、消防泵、排煙閥開關處于禁用狀態，啟動鑰匙卻沒有插在上面。

他回憶了一下剛剛翻找所有的抽屜和柜子，并沒有看到類似鑰匙的存在，尋思著明天交班問問另一位同事。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墻上人員信息公示牌，一個消控員資格證件插在塑封內，他走近查看，蔡少娥，女，45歲，同樣持有中級證，只不過畢業院校和他不是一個地方。

晨雨風走回柜子里，從背包里拿出自己的證件，插入空擋內，退后一步端詳證件照，對比之下，只覺得自己的面容有些凄苦。

這張照片是高中畢業照，那是一段咬著饅頭喝著涼白開、勤工儉學的艱難日子啊。

門口傳來馬隊的吆喝聲打斷了他的回憶：“小晨，我去打點了。”

“好的。”

物業安保人員要定時巡邏檢查，這是大部分單位的規定。

晨雨風猶豫著，是不是要出去頂替他去大廳看著。最后還是出去了，畢竟人家特意和他打了招呼。

他放下手里的東西，戴上帽子走到門口，進入右側的大廳。

打量著這個數十平米的空間，一個大屏幕正在播放著什么，仔細看了一會兒，原來是疫情防控和火災安全隱患來回切換。

樓層指引放在人臉識別通道門口，晨雨風只看到了兩個入駐機構名稱，其它欄目空白。

盡頭是一個自動售賣機，飲料和甜品整齊排列。

左側三排真皮沙發和木質茶幾，茶幾上各放著一個桌牌：“禁止吸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