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

宏慧說，他要出一本新書，而且當眾宣布讓我寫序。他說，這本書里的文章大多寫得有點兒邪門，所以讓我來寫序比較合適。他說這話的時候是在酒桌上，全桌11個人，我就坐在他的正對面，老凡坐在我的旁邊。宏慧的第一本書，序言是老凡寫的。也就是說，這話我聽到的同時，老凡他們也都聽到了。大家的理解是，一本邪門的書所以得找一個邪門的人來寫序，用民間的話來說，就是什么蟲咬什么木。

我當場就答應了。

不答應也不知道如何不答應。

這才是有點兒邪門的地方。

我是很少給人寫序的，能推掉的都會推掉。不愿寫的原因很多，其中最根本的一點，就是我真的不會寫。我一直覺得寫序是一件重活，絕對不是上樓的時候你順手幫別人提一兩件東西；也不是人家把房子蓋好了，然后讓你站在下面，仰著脖子，大聲喊“好好好”。我覺得不是。我也說不清楚寫序到底是一件什么樣的重活，我只是覺得，這件重活一般人都是智力不支的，我就是其中之一。

宏慧是一個好人，而且不是一般的好。在我的腦子里，他有點兒像郭靖，就是武俠小說《射雕英雄傳》里面的那個郭靖。長得圓頭圓腦的，穩得很。身子穩，腦子也穩。他的腦子和他的身子絕對不會隨風亂轉，你要不信，可以打開他的微信隨便看一看，就可以證明這一點。這當然跟他的為人誠實有關。在他身上，你可以看到你所見過的所有的誠實人的樣子，我們甚至可以說他就是那些誠實人的集大成者。這樣的人除了誠實還很有能耐，也就是身懷絕技。金庸小說里的郭靖是這樣，我們的宏慧也是這樣。換一句可以替代的話來說，他和他精心釀造的宏慧黃酒一樣，好人喜歡，壞人也喜歡；男人喜歡，女人也喜歡。

這樣的人出書叫你寫序，你能不寫嗎？你就是壞人你也得寫吧？何況人家只是想找一個邪門的而已。

有關“邪門”一詞，我上網查了一下，還好，主要指的是反常，也就是出人意料的意思。這就好了，這就讓我一下就想到了我和宏慧黃酒還真的有點兒邪門的關系。

我這人不太能喝酒，也不太會喝，平時也是看場合隨便喝點，一般也不多。但宏慧黃酒不一樣，宏慧黃酒應該是我喝過的最多的酒。

有一年，我的頸椎突然不太聽話，有時候連轉都轉不了，時常疼得讓人痛不欲生。我去了幾家醫院，都說最好是做手術，但結果并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地好，以后還有可能復發。我因此放棄了手術，于是四下求醫，凡是耳朵里聽到過的，稍為厲害點兒的民間醫生，我幾乎都去找過，而且把脖子毫無怨言地交到他們手里，任其擺弄折騰，揉的，蒸的，電的，燙的，放血的，針挑的……都可以，這個人弄不好就找下一個，下一個也弄不好就再找下下一個，反正我都忘了脖子是不是還是我的脖子，每天就那么扛著脖子茫然地到處奔走，但結果都差不多，只是給脖子留下了累累傷痕。有些名聲很好的高手最后只好搖頭，說一般在我這里都是手到病除，你是一個例外。

也就是說，那些民間高手，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的脖子不知道如何下手了，估計有人遠遠地看到我的脖子就會產生仇恨。就在這個時候，有一天宏慧到南寧請大家喝酒。喝酒的理由是什么我已經忘了。宏慧這個人的好就是經常無緣無故地到南寧請大家喝酒，喝得大家都不知道這個人為什么對大家這么好。那天我本來是不想去的，但喝酒的地方離我家不遠，我就扛著脖子慢慢地走去了。那樣的脖子真的是需要扛著，而且是硬扛，因為上面敷滿了藥，整個脖子被紗布纏得厚厚的，說話看人的時候，得把整個身子一起轉動才行。在旁人眼里，那一定就像二戰時期某一輛重型的德國坦克。就是那一天，宏慧過來敬酒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句話，他說我這個黃酒是溫的，可以補血，你以后可以每天都喝一點試試。也不知道他是隨便說說還是認真的，但我是真的記到心上去了。從那以后，我每天晚上都在睡前給自己灌大大的一杯宏慧黃酒。反正他每次來都會送我一件兩件，三件四件的也有。有時小剛從都安回來，也會帶一兩件。每次見面他總是說，喝完了你就說一聲，我讓人給你送，你如果想喝那種年份久的也可以，我拿新酒去找人給你換。因為有人把他酒窖里的老酒全都買走了。

我就這樣不停地喝，一直喝到現在。也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頸椎的毛病就慢慢好了，好了已經好多年了。

我還因此上網去查了查，他說的黃酒養血這是真的。可養血跟頸椎又有什么關系呢？這個網上沒說。

邪門吧！

反正只要有人問我你的頸椎是怎么治好的，我說不知道，可能是喝酒喝好的。

什么酒？

宏慧黃酒！

信不信由你。

就憑這一點，他讓我給他寫序是正確的。

但是，他的文章是不是也真的邪門，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像他這么誠實的人，他的文章會邪門嗎？如果說文章里寫的事會出人意料，我想是有可能的，關于這一點我就不說了，大家自己看吧！我相信大家會像喜歡他、喜歡他的黃酒一樣，喜歡他的文字。

2020年2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