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看這是鹿呢？還是馬呢？”

胡亥沒說話，只因此刻心中正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

是的，這是歷史上的名場面——指鹿為馬。

《史紀.秦世皇本紀》所載，秦二世三年八月，也就是公元前207年。秦始皇已經在公元前210駕崩，公元前209年胡亥繼位，但大秦帝國實際的掌權者就是眼前這廝——

指鹿為馬的趙高。

問題我不是胡亥啊。

我只是個21世紀剛畢業，家中待業的大學生，玩游世時無意中電腦上彈出一個對話框：你想穿越嗎？

然后我作死地點了一下，于是就來了。

看多了穿越小說中主人公如何在歷史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心想著這種好事終于輪到俺了。

可你穿到誰身上不好？非要到胡亥身上？

這是個作死的開局啊。

作為一名歷史系的大學生，這段歷史再熟悉不過了。

此時秦國內部，扶蘇、蒙恬、蒙毅早已自盡，各個兄弟姐妹即位之初就被胡亥迫害致死，右丞相馮去疾和將軍馮劫自盡，取而代之的是趙高的親信，地方官吏也被趙高清洗，朝堂之上皆為趙高走狗，宮室之內皆為趙高耳目，將軍章邯王離擁兵在外難以節制，可謂是亡國之君的標配！

對了，李斯呢？他在還有一線希望。

別想了，去年就被胡亥殺了。

朝堂破敗不堪，那戰場上怎么樣？

來，看一下時間軸。

公元前207年七月：巨鹿之戰，項羽徹底干翻章邯。

公元前207年八月：指鹿為馬，趙高權傾朝野，同月逼死胡亥。

公元前207年九月：趙高立子嬰為王，子嬰誅滅趙高。

公元前207年十月：劉邦軍抵達霸上，子嬰降、秦朝滅。

此時距離陳勝吳廣起義（公元前209年7月）已經過去了兩年一個月，此次起義雖然半年就被章邯平定了，但是反秦的浪潮已經勢不可擋。

項梁早已戰死，王離率軍包圍巨鹿城的趙王和張耳，想吸引諸侯一舉殲滅。楚王派宋義和項羽范增救趙，派劉邦西入關中。

劉邦已北攻陰平、絕河津、破犨東、得南陽郡，由于優厚的投降待遇和老好人的表面工作做得好，引兵西向時“無不下者”，在秦國收獲了一大批墻頭草迷弟，正在武關逗留。

項羽已經虜王離，降章邯了，比劉邦的腳步還快，大秦軍早就成了空編制啦！巨鹿戰場已經無可奈何了，項羽看到秦人恨不得把皮扒了去祭奠項燕項梁！

胡亥處境總結如下：

幾個大臣+即將告破的武關+章邯20萬降兵的靈魂VS趙高及其遍布朝廷的黨羽+戰神項羽的四十萬大軍+民心所向的劉邦十萬大軍+燕趙齊韓魏軍隊……

最糟的是，不超過十天，趙高就要指使郎中令和閻樂逼胡亥自殺，死時胡亥先是愿意退位，只求做個王，沒同意，又只求做個萬戶侯，也沒同意，最后求做個平民百姓都不行。好歹是個皇帝，死都死得這么窩囊。死時年僅24歲。

簡單來說，這個開局和“大郎，吃藥了。”這個開局是一樣一樣的。

胡亥此刻能想到的只有一個辦法，抄家伙把趙高給剁了，好歹出口惡氣。

但很快打消這個念頭，豈不說前后左右都是他的人，就算不是，就憑自己這長年沉迷酒色的小身板，就算突然襲擊，能不能打過他還兩說。

總之不管胡亥此刻在殿堂上有多騷的操作都沒用，就算把趙高砍了，如何面對進逼的劉項大軍？

“陛下，您看這是鹿還是馬啊？”趙高見胡亥不說話，又問了一遍。

胡亥笑道：“是馬。是馬。朕有些困倦了，退朝吧。”

這會還糾結什么鹿啊馬啊？趕緊逃命吧！

第二天，穿越者終于改變了歷史——秦朝皇帝失蹤了。

趙高火速趕到皇宮，經過一番偵察，確定皇帝既不是被刺也不是被綁架，而是跑路了。

證據就是胡亥搜羅了一批金銀珠寶，以及吃的喝的，再讓仆從脫了衣服換上，喬裝成宮中小廝就這么溜了。

胡亥也是沒辦法，他無法確認身邊有誰不是趙高的人，包括他睡過的嬪妃，如果有動靜肯定會被攔下來，只能悄咪咪地走。

沒錯，這亡國之君不當也罷，何況還要搭上小命。

想來想去，天底下好像只有巴蜀一帶還算太平，那就這么定了，去巴蜀。

老子做不成皇帝，至少可以做峨眉山上最靚的仔。

胡亥這一跑并沒給歷史帶來太大改變。皇帝跑了，趙高當然想當皇帝，但大臣們不同意（指鹿為馬算是白指了），只好立子嬰為王（不是帝，歷史上趙高立子嬰時本來就是秦王，何況此時還要加上胡亥生死未卜這一因素）。

之后歷史回復原樣，子嬰登基后把趙高砍了，但很快劉邦攻入咸陽，子嬰投降，秦朝滅，后子嬰被項羽處死。

也就是說胡亥的逃亡只是讓子嬰多當了十多天的王。（此乃后話）

另外必須一提的變化是，子嬰殺趙高后發了一個通告，說胡亥失蹤，懸賞尋找，還派出不少人分發各地。

倒不是多希望胡亥回來，子嬰是扶蘇之子，自然是不想看到殺自己老爹的人。主要是這缺德的家伙把傳國玉璽也帶走了。

接下來，是考驗胡亥體力的時刻。

“駕！駕！”胡亥騎著馬一路往巴蜀的路上狂奔。一口氣跑了一天一夜，終于在一片樹林找了個山洞休息。

慶幸自己穿越前曾受進過野外生存訓練營，雖是倉皇出逃，但東西還是備足了。

其實對于帶不帶傳國璽胡亥是猶豫過的，這玩意此刻是燙手山芋，弄不好還要招來殺身之禍。

可轉念一想，不要說子嬰和趙高，就算是劉邦項羽知道自己沒死，照樣會發了瘋地找他。畢竟他一天不死，秦朝就留下了一顆最危險的種子。

何況自己這個穿越者的出現說不定給天下帶來什么變數，如果有機會逆襲總得有個證明自己身份的東西吧。雖說希望極為渺茫，但夢想總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其實他一開始考慮往巴蜀就是內心深處有逆襲的想法，畢竟太多歷史學家曾假設，如果胡亥當年在局面不利時收縮戰略，退守巴蜀，燒毀棧道，不說與劉項爭天下，至少可以繼續稱王一段時間。

這些歷史學家往往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豈不說大秦帝國已經燈盡油枯，就算有點實力，朝堂上的事還不是趙高說了算？能順利按胡亥的意思進行嗎？

趙高這人爭權奪利是把好手，但打仗就是個弟弟，要不然也不會劉邦兵臨城下了還在發皇帝夢。

加上自己這個穿越者雖說對歷史大事了解，但細節卻是兩眼一抹黑。別的不說，光是一個地圖問題就要人老命。他出逃前倒是找了份地圖，可地圖就是絹布上幾根粗粗的線條上畫幾個方格子，極不精確。古代的字和現代又差別大，好多都不認識。

所以胡亥此時本著先求生存再圖發展的打算，先找地方安身立命再說。

但馬上發現，這也是個奢望。

秦朝是對穿越者極不友好的時代，別說成就一番事業，就算當個老百姓也是諸多不易。

秦朝出了名的嚴刑酷法，百姓是不能隨便離鄉的，如果遠行必須有“驗”、“傳”等，相當于身份證和介紹信。如果沒有，分分鐘可能被高度警覺的鄉民扭送官府，治你個“游蕩罪”或“逃亡出關”之類的罪名。接下來等著你的就是勞動改造或充軍。

幸運的是現在兵荒馬亂，秦朝律法不少都名存實亡，除了因為戰亂，也是因為秦朝常年征兵，甚至因為無人可征（逃亡人數太多）把基層官員都抓了壯丁，像陳勝、吳廣本就是秦吏中的基層干部。

這便大大動搖了秦朝的基層執法能力，也是動搖秦朝統治的原因之一。

可這不代表你就自由自在了，因為逃役的人太多，使得山野之間盜匪成群。比如劉邦就曾為逃役而進山，在山里隨隨便便就嘯聚幾百人，可見逃的人數之多。

所以像胡亥這樣快馬跑了一天一夜居然沒碰上盜匪已經是運氣好到爆了。

此時胡亥孤身一人，又不會武藝，加上常年被酒色淘空的身體，還隨身帶著大筆金銀珠寶，遇上盜匪簡直就是送人頭。

而且由于他為防趙高追捕一直撿小路走，這馬又是匹千里良駒，路上沒有認識的路標，都不知自己跑到哪了。

“為了盡量遠離武關，我一路向西南方向，總之只要不停，反正是離巴蜀越來越近。”

他想當然地這么開始行動。一路小心翼翼，既不走人太多的地方，也不走純粹的荒山野嶺，反正盡量奔行，有合適地方就地休息。還別說，這么一路狂奔五、六天后，他的馬術大有進步，朝夕相伴下，和駿馬的感情也越來越深。

但他低估了一件事，就是他胯下駿馬的腳力，到底是皇帝的馬，名符其實地日行千里，再加上他路不熟，種種原因下，至第七日，他隨身帶的糧食吃光時，到達了一處山峰下。

在山路上他遇到一名樵夫，這樵夫的裝扮很特別，像少數民族服飾，與秦人的短袖短褲，纏頭不一樣，背著兩擔竹子正要下山。

“老丈。”他看這人面目和善，下馬問路，“請問這是哪啊？”

樵夫道：“這是天馬山。”

“天馬山？”他一時想不起這是哪座名山，又問：“請問往前是哪呢？”

“往前是女神山。”

“女神山？”他瞪大了眼，“再往前呢？”

“再往前，就是郎山和夜合山了。”

“后面全是山嗎？”

“當然不是，再往前就是國了。”

“什么國啊？”

“你看山名就知道了，郎山、夜合山，后面當然是夜郎國了。”

“夜郎國？”胡亥大吃一驚，“擦，我居然到貴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