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后在靜木陪同下往客舍，一到客舍中，就見陳子陵獨自一人在走來走去，雙眼通紅，想必是擔心得一晚沒睡。

“堅弟。”見他回來，陳子陵大喜過望，少不得一番擁抱。聲音驚動了客舍，明登、丁叔、汪平、慕斯、何仁杰都出來了，見他平安無事個個欣喜。

胡亥環抱一圈行禮，“有勞諸位費心，在下平安無事，多謝了。”

當看到他身后的靜木時，明登和汪平同時握住武器，臉上兇光大盛，靜木不由自主后退一步。胡亥道：“都放下。道長，你在外面等候吧。”

“是。”靜木行禮退出。

待他一走，陳子陵低聲道：“這小人還在監視你嗎？”

胡亥搖頭，“哥哥放心，我已收伏此人，從此便是自己人了。”

“真的嗎？”

陳子陵半信半疑，何仁杰卻是笑道：“正常，堅弟是什么人啊？就沒有他收伏不了的，何況區區一個老道。”

昨晚陳子陵和何仁杰等人也交談過，知道他此去的一些經歷，見胡亥信心滿滿，這才放了心，道：“弟弟當真奇才是也，哥哥再修為十輩子，也是自愧不如。”

“哥哥何以致謙？小弟此來，卻是要請哥哥幫忙呢。”

“只管說來。”陳子陵挽起袖子，準備為胡亥上天撈月，下五洋抓鱉。

“那茶木雅意圖爭奪夜郎盟主之位……”胡亥將茶木雅的打算說與眾人，細說了他為茶木雅準備的戰略戰術，一說說了頓飯功夫。

陳子陵道：“弟弟，我們好不容易脫身，何苦卷入夜郎的是非？何不趁此機會無人看守，悄悄離開這是非之地？”

胡堅道：“如今天下大亂，行商這門營生難以為繼，以愚弟之見，若要安生，我們還是需要一塊自己的地盤。所以我覺得，那茶木雅不是什么精明之輩，正好為我所用，又有靜木站在我們這邊，此事可成。”

“但靜木此人靠得住嗎？”

“哥哥放心，此人盡在我掌握。”

陳子陵點頭，“總之哥哥這條命是你救的，你說什么哥哥就做什么。”

“好。我想請哥哥去一趟嚴道縣。”

“你真的想向嚴道縣借兵？”

“我在滎經與蘇全打過交道，想來嚴道的情況和滎經差不多，上無郡守郡丞，與朝廷也失了聯絡，縣里肯定人心浮動。縣治所必定成了私家營寨，只要那嚴道縣令不是死腦筋，再許以些好處，讓他出些人馬應該會答應。”

陳子陵思索了一會，道：“我多年于嚴道走動，和那嚴道縣令倒是有數面之緣。此人原是楚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輩，于當地名聲極差，橫征暴斂、貪贓枉法，百姓怨聲載道。怕是不怎么好打交道。”

胡亥道：“哥哥只管去就是了，盡人事聽天命，不必強求成功。哥哥此去，可以帶上千金為重禮，以求那縣令動心。”

陳子陵聽了后道：“好，我只管試試，拼了命也要不辱使命。”

“哥哥不可。我說了，不要強求，以自身安危為重，他若不肯，我再另謀良策。”

“好。我幾時動身呢？”

“越快越好。”

“那我即刻動身。”

胡亥對明登道：“明登將軍，我命你帶上五人小隊，一路護我哥哥周全，事成歸來，重重有賞。”

明登行禮：“諾！”

陳子陵急道：“不可。這是你貼身衛隊，身邊怎可沒有自己人？”

“哥哥莫急，沒看到我還有汪平嗎？”他笑著看看二樓一直處于警戒位的汪平。

陳子陵感嘆，“你連他都可以收服，哥哥是不該多心。好，就依弟弟安排。”他又喚來丁叔，命他好生服侍胡亥，丁叔自然滿口答應。

胡亥又轉向何仁杰，“仁杰兄，還要麻煩你跑一趟滎經。”

何仁杰聽了他們的對話，自然知道要他干什么，道：“也是借兵？”

“不錯。你通知蘇全大人，讓他挑選男丁，組建八百人的軍隊，等我信使號令，準備于嚴道中央接頭。事成這后，我不但厚謝他千金之禮，還會回歸滎經，保他一縣平安。”

何仁杰胸口拍得砰砰響，“此事甚易，包在我身上。”

胡亥讓丁叔把靜木叫進來。

“道長，我已安排我兩位義兄分頭往滎經與嚴道二縣借兵，請匯報祭主，準備兩千赤金，以作酬謝之資。”

胡亥心想我現在為你茶木雅辦事，沒理由還讓我花這個錢。

“諾，貧道去去就回。”

靜木立刻面見茶木雅，茶木雅起先聽說要兩千赤金，很是肉疼。但現在靜木已經站在胡亥這邊，鼓起如簧之舌，聲稱公子已經免費為句町帶來價值兩萬金的裝備，不要舍不得這點小錢，何況公子本人還在這，有他一人勝過千軍萬馬。

如此這般，不但忽悠得茶木雅拿了兩千金，還多拿了兩百金作為陳子陵與何仁杰的備用之資。

隨后眾人作了一番準備，陳子陵和明登的小隊前往嚴道縣，何仁杰則與原屬陳子陵的十多人馬前往滎經。眾人約好三日為期，在嚴道中段與胡亥碰頭。

眾人一走，慕斯的客舍頓時空落了許多，胡亥想打賞慕斯，感謝他對陳子陵及其他人馬的多日關照，但慕斯死活不收，反而聲稱公子的事便是他的事，為公子效勞是他的榮幸。看來不知不覺也成了胡亥的迷弟。

忙活了一上午，靜木道：“公子，祭兵大典正在進行，祭主有請公子進宮，共進午宴。”

當胡亥回到寨子里的坪地時，才知道祭兵大典搞得非常隆重。當然，這都是靜木安排的，他聲稱借山水之神儀式給兵器護甲加神靈之威，用泉水清洗兵甲，其實是洗去上面的毒藥，又熬了“圣水”，其實就是解藥給接觸過兵器的人服用，好在這時接觸過的人不多，靜木都心中有數，就算有一、兩個漏掉的，到時也可以用生病來掩飾，只要茶木雅不出事就行。

茶木雅喝“圣水”時渾不知自己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當作尋常祭典來應付。不過她還是非常高興，因為胡亥表示嚴道和滎經借兵的機會很大。

中午于宮中擺下盛宴，句町的頭面人物基本都到了，一來感謝胡亥，二來向眾人宣布胡亥正式上任成為句町的軍師。

宴會上約二十來人，坐了一大圓桌。句町的官職極為簡單，就兩種：長老和巫衛，相當于文臣和武將。像軍師、國師都算是舶來品。

午宴開始時，茶木雅先是起身講話，全是夜郎語，靜木替她翻譯給胡亥。

大意是如今句町于夜郎十一方國中兵強馬壯，人民富足，而金竹王無能，早該讓出盟主之位。即日起句町將加緊操練兵馬，準備向金竹王挑戰。

席中共有八位長老和十位巫衛，再加上茶木雅和她兩個兒子，不算靜木和胡亥，句町領導層共計二十一人，長老基本是女的，巫衛基本是男的。作了這番戰前動員。

隨后茶木雅宣布胡亥成為她的軍師，但其他人聽了沒什么表情，直說到胡亥為他們帶來大量裝備時，才有個長老對胡亥豎了下大拇指，然后就是眾人放開吃喝，堂堂國宴，好像一群餓狼似的，吃得酒菜亂飛，讓胡亥直皺眉頭。

“公子莫怪。”靜木道：“夜郎人野蠻，知書識禮的更少，能團結在一起全靠他們的巫神信仰，打仗的時候也是一擁而上，只顧爭搶糧食財物，一群野蠻強盜罷了。”

胡亥道：“軍容不整，軍紀不嚴，如何能打勝仗？”

靜木嘆道：“這便是我不想投這茶木雅的原因，終歸是蠻地之人。但比起其他方國來說她還算好的了。您是沒見那其他部族，簡直與山中野獸無異。”

胡亥一想也是，他記得某本史書說過，原始時期人類戰爭與猴子打架搶地盤幾乎沒兩樣，像夜郎這種國家能有“盟主”與“方國”的意識已經算進化了，換了更邊遠的，如西南的武蠻一族，那就是一群野人，剛剛才建立部落的概念。

他看到茶木雅和其他人一樣，一手抓著大塊肉，一邊用夜郎語吹噓著自己的厲害。堂堂皇宮，居然有小孩亂跑，她像喂狗一樣丟給小孩們幾根骨頭，把他們踢到遠處，大叫吆喝，臉上、頭發上到處是菜肴碎屑，哪有點國王的樣子。

看著一桌子菜糟賤得不成樣子，想來做的時候也不怎么衛生，胡亥哪有胃口。

“軍師，怎么不吃啊？”茶木雅問道。

胡亥道：“屬下不餓。”

“那我吃了！”她不客氣地拿過他面前的肉和菜，抓著就往嘴里塞。

胡亥實在看著惡心，便想退席。正要開口之時，只聽一聲大吼，砰的一聲屋頂炸裂，一個人影從天而降落在桌中央，一劍向茶木雅刺來。

茶木雅反應倒快，而且身手不俗，拿起手中盤子一擋，再一手扣住劍身，頓時右手血流如注，大喝：“有刺客！”

這刺客身體一轉，正好面向胡亥。

胡亥驚道：“阿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