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心想昊天道的宣傳工作還真是做得到位，山大王都能收為弟子，看來在巴郡內影響力不小。

他向丁叔打個眼色，丁叔會意，去船艙底部馬匹處取了紫竹金砂來，這次胡亥出門并沒帶什么東西，除了錢、武器便是所有靜木的紫竹金砂。

“鐘兄，這次到夜郎也沒什么收獲，看看這是不是你要的？”

胡亥雙手捧出盒子，然后學著靜木的樣子，小心地打開，再切、掰、揉，一邊還樣子做得十足，邊打開邊口中念念有詞。周圍人一片安靜肅穆，等著他獻寶。

終于他小心地將紫砂撒在絲絹上，紫色的沙粒狀丹砂出現時，鐘棋大叫：“正是此物。”

周圍人被胡亥的架式唬到了，都在小聲議論。何仁杰卻是沒聽說過，問：“此物有何妙用？”

“據昊天門人所言，此物可治百病，還能煉丹長生。”

“哦！”何仁杰倒吸一口涼氣，“當真？”

鐘棋道：“試想那維羅橫行巴郡，有什么他拿不到的，為何千里迢迢求取金竹紫砂呢？必非凡品。”

胡亥心想這古代人還真是好忽悠，八成是維羅被昊天的道士忽悠了，然后以訛傳訛，這東西才變得神忽其神。他反復研究過金竹紫砂的成份，頂多治治皮膚病，緩解一下肝炎癥狀罷了。

鐘棋道：“胡堅公子，在下愿以五金收購閣下手上丹砂，求閣下成全。”

胡亥笑道：“閣下此言差矣。”

鐘棋急了，“公子若是嫌少，七金……不，十金也行啊。”

何仁杰冷聲道：“鐘棋公子也太會做生意了。此物若是送到江州，別說十金，二十金都有人買。”

鐘棋急得抓耳撓腮，他當然知道這點，他本就是因為錢不夠才遠走滎經來收貨，現在被何仁杰一語戳穿，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可憐巴巴地看著胡亥。

胡亥哈哈大笑，雙手捧起道：“分文不取，這紫竹金砂送給您了。”

胡亥絕不是什么濫好人或者打腫臉充胖子的窮大方角色。他清楚如果憑著夜郎提供的藥材老老實實做買賣，這輩子也湊不到這筆錢。相比急于賺錢，人脈更重要，智者云：擴大交際就是迎接好運的開始。被他奉為至理名言。

鐘棋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好的樣子，“公子，這……如何使得？先前您仗義疏財，已經救了全船人的性命，如今又……”

胡亥擺擺手，“錢財身外物也，鐘棋公子為忠人之事，遠走他鄉求取紫砂，足見是個重信諾的君子。別說值二十金，就是一百金，能結交一位君子為友，那是在下大大占便宜了。”

鐘棋長吸一口氣，向他拱手，“公子，以后在下就您的朋友，若往后于恩義有虧，愿刀劍加身，死無全尸。”

“不可不可。”胡亥忙止住他，“區區之物，何足掛齒，鐘棋兄言重了。”

何仁杰接口道：“胡堅公子這個朋友，我也是交定了，這次下了船，一定要到我那做客，不然就是不把我放眼里了。”

胡亥行禮，“介時自然要叨擾的。”

周圍的人被友善氣氛帶動，紛紛表示要與胡亥接交，胡亥一一回禮，一時船艙內氣氛熱烈。

在船艙一角，只有卜力被冷落一旁，他本還在看竹簡，往這邊看了一眼，有點想過來，但終于還是忍住了。

胡亥結交了一幫商人朋友，眾人開始攀談。這時胡亥作為穿越者的優勢開始突顯出來。

對于天下大事他自然比其他人清楚，知識豐富也在眾人之上，口才又好，舉止得體，言語謙恭，深得眾人好感。

古代人受限于技術水平，那時能讀幾年書，走幾年江湖就算得上見多識廣的人物。像很多所謂的大儒拿到現在，可能就一個初中生水平，而且還只懂文科，雖說沒有古代儒生專攻一門那么精深，但廣度和認識上是古人拍馬也趕不上的。

加上古代信息閉塞，咸陽打得熱火朝天，但巴蜀之地很多人都不知道天下改朝換代在即，不少人連秦始皇已經駕崩都不知道。

所以胡亥侃侃而談，從劉項起兵到武關之危，從朝堂之事說到鄉野變化，聽得眾人兩耳出油又驚駭莫名。連遠處的卜力都正襟危坐，豎著耳朵在聽。

一直聊到深夜，眾人才意猶未盡地散去，此時胡亥已儼然成為眾人焦點和領袖。

胡亥睡到天蒙蒙亮時，被隔壁一陣得得的馬蹄聲吵醒，他起身到了隔艙，這兒是放馬的地方，見到阿多甩著腦袋，似有不滿，一看原來是槽內無草。

“你看這丁叔也是粗心，都不給你放夜草。”他不想吵醒丁叔，自己搬來草料喂馬，一邊拍著阿多的耳鬢，“阿多，這段日子也是辛苦你了。”

阿多與他手掌摩挲，眼中流露戀主之情。

“真是匹好馬。”他對阿多喜在心頭，幫它拍打著身上的蠅蟲。

這時身后有人咳嗽一聲，他回頭看到卜力站在身后。

“原來是縣丞大人，怎會到這腥臭的馬艙中來？”

卜力拱手道：“昨夜聽公子所言，大秦天下，真的要亡了嗎？”

“在下不敢確定，但劉邦大軍已經快打進咸陽了。”

卜力憂心忡忡，“這可如何是好？”

他當然理解卜力的擔心，一名秦吏剛要上任，就聽說國家要垮了，這官還做不做？不做又該何去何從呢？

卜力是個典型的儒生，忠君愛國，就任之前就想著要有一番作為，振興地方，造福百姓，眼下全成了泡影。但又不甘心自暴自棄，一時無比迷茫，他想來想去，眼下能指點自己的似乎只有這個胡堅公子。

便行禮道：“公子請移步，下官有一事請教。”

胡亥調侃道：“不怪我目無秦律了嗎？”

“一碼歸一碼，公子固然有違秦律，但公子從強盜刀劍下救我性命，又散財護船，功德高偉，下官感激不盡。何況秦國若亡，秦律還當不當得法制也是未知之數。”

胡亥聽了覺得這卜力還不至于完全是個死腦筋，雖說不像普通人那么現實，但總算懂得在原則范圍內變通。便道：“大人請，有何疑問，草民當知無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