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姐姐………”

蕭明穆趴在蕭明溪的肩頭，在一片靜謐的密林中發出來受傷的小獸一樣的嗚咽。

他被不知道是誰粘稠的鮮血沾滿了的五根手指，用逐漸微弱的力氣執著的握著她的一片在風中飄揚的鮫紗淺青色金絲衣角，咬著干裂的唇盡力不讓自己昏過去。

因為他知道的是，若是這個時候自己睡著了，那么那些還沒有醒過來的時候，姐姐應該會很難過吧。

記憶中的姐姐，永遠都是那個穿著一身鮫紗淺青色金絲衣裙的女子，她在探進來深深的宮墻內的灼灼石榴花下勾起來明媚的笑顏，指尖是海藻一般的發絲，唇角的笑像是清澈的湖水中倒影出來的梔子花一般的純白。

“阿穆，過來啊。”

“阿穆，過來啊。”

而后是一個被玄色的五爪銀龍紋小袍的小孩，從殷紅的柱子后探出來一個小小的腦袋，看到女孩手中的一個纏枝湘繡彩球，水潤的眼瞳中露出來驚喜的表情。隨后咯咯笑著奔了過去，此刻陽光正好啊。

那是當年的蕭明溪和蕭明穆。

可是他一直都是覺得，姐姐的笑容，應該永遠的存在，不應該消失。

所以他不能夠睡著。

蕭明溪一張如同冰封的湖面上澄澈的九重白蓮瓣一樣的稚嫩臉龐，在林間的月光中可以隱隱約約的看出來幾分傾城少女尚未長成的容色，只是可惜的是被這段時間長途跋涉以來的灰塵沾染了之后，原來在宮中嬌養的精致容顏，如今已經是襯得沒有了那般明珠般的耀眼。

她鮫紗淺青色金絲的簪花袖口已經被樹林中的樹枝劃破了，白皙的手臂也被荊棘叢刮出來細線，腳尖踏著的有一顆碩大的東珠繡鞋，此刻那一顆碩大的東珠，已經不知道在什么地方被樹枝刮落了。

發絲凌亂，她卻沒有時間的顧及這些。

咬了咬唇，蕭明溪看著眼前幾乎是觸手可及，卻又是感覺那樣的遙不可及的光芒。

對著背上氣息微弱的少年安慰道，“阿穆莫要害怕，待到過了這一片森林之后，我們就到了九霽劍宗的地界了。就是那些逆賊也沒有這樣的膽子，敢闖進來參與到江湖紛爭的。姐姐會一直陪著你的。”

“姐姐………”

“阿穆…感覺好累啊………”

“這條路為什么這樣的長呢，阿穆真的好困，我想睡覺了………”

少年這樣的說，嗓音中顯而易見的聽出來許久都沒有安睡過的疲倦的感覺。

他依舊是白皙的容顏上精致的眉眼，并沒有如同蕭明溪這樣的狼狽，唯一教人不由得嘆氣的，大概是因為那臉頰一側，不知道什么時候被荊棘刮出來的巨大的口子。那口子在淌血，無數的顏色妖嬈得像是暗夜中的血薔薇。

原來容顏俊美的少年，在這個時候，因為這一道傷痕，襯得容顏不再那般的清風朗月，而是如同病弱的病秧子一樣。再也沒有了從前被帝都的那些待字閨中的少女們，稱為第一公子的南欒皇太子的風采。

“阿穆，不能睡的………”

“這一睡，你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啊。”

“你還記得姐姐和你說過的么？”

“記得。”蕭明穆這樣的回答蕭明溪的話，他說，“我一直都記得姐姐的話。姐姐和我說過的，只有活下去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夠活下去，我們無論是到了什么地方，哪怕清冷似仙境，或者是恐怖如地獄，只要能夠活著………”

“我們仍是能夠歸來。”

蕭明溪點了點頭，感受著弟弟的手緩緩的松開了，她淚流滿面。

“所以，阿穆不能夠睡著啊………”

可是，寂靜的夜色中，再也沒有人回答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