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金屬門被猛地推開，消毒水混著血腥味撲面而來。我扯了扯手套，指尖已經(jīng)有些發(fā)涼。

“重傷員名單。”我把手伸向護士。

她遞來一張紙，我一眼就看見那個名字——季寒舟。

心臟猛地一縮，像被人攥住又狠狠擰了一下。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目光掃過他的傷情報告：貫穿傷、失血性休克、多器官受損……情況比預想中還糟。

他躺在手術臺上，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軍裝已經(jīng)被血浸透。我深吸一口氣，掀開他胸前的布料，傷口猙獰地裂開，還在滲血。

“準備無麻止血器械。”

“林醫(yī)生，這太危險了！他還沒完全失去意識！”護士驚呼。

我沒說話，閉上眼，腦海中浮現(xiàn)出熟悉的脈絡圖。睜開眼時，瞳孔泛起淡金色的光暈——“醫(yī)療洞察之眸”已啟動。

我握住手術刀，精準切入肌層，避開神經(jīng)和血管。血珠濺在護目鏡上，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在逐漸平穩(wěn)，但頻率依舊紊亂。

“血壓回升，心率下降。”麻醉師低聲匯報。

“繼續(xù)監(jiān)測。”我頭也不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汗水順著額角滑落，滴進衣領。我咬緊牙關，手指穩(wěn)如磐石，縫合最后一道傷口時，指尖微微顫抖。

監(jiān)護儀上的波紋終于趨于平穩(wěn)。

我摘下手套，扔進垃圾桶，轉(zhuǎn)身離開前看了他一眼。

他還昏迷著，嘴唇微動，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林念……”

我腳步一頓。

“你說什么？”我走近幾步。

他沒再開口，只是眉頭緊鎖，仿佛夢里也在掙扎。

我站在床邊，盯著他的臉，那些年壓抑的情緒翻涌上來。高中那年表白被拒的畫面突然閃現(xiàn)，我甩甩頭，壓下心頭亂流。

“林醫(yī)生。”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

張猛站在門口，臉上帶著疲憊，眼神卻亮得很。

“你來了。”我走過去。

“剛從戰(zhàn)區(qū)回來，聽說季隊受了重傷，我就趕過來看看。”他頓了頓，“你還好嗎？”

“我沒事。”我說得平靜。

他看著我，欲言又止，最后嘆了口氣：“他一直喊你的名字。”

我心頭一震。

“不是在說夢話，是反復念叨，像是……執(zhí)念一樣。”

我沒有回答，只是望向床上的人。

夜色漸深，窗外風聲呼嘯。

我坐在病房外的長椅上，手里握著一杯早已涼透的咖啡。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我抬頭，看到穿著病號服的季寒舟緩緩走來。

他臉色依舊蒼白，步伐卻不慢，甚至帶著幾分壓迫感。

“你怎么下床了？”我站起身。

“我想和你談談。”他聲音低啞，語氣卻是不容拒絕。

我點頭，帶他進了隔壁的小會議室。

他靠在桌邊，沉默了幾秒，忽然開口：“林念，我們結婚吧。”

我愣住，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么？”

“協(xié)議婚姻。”他直視我，眼神清冷，“我們可以先登記，互不打擾。我會保護你，不再讓你卷入感情糾葛。”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為什么？”我問得艱難。

“當年我不該拒絕你。”他語氣平靜，“家族訂婚讓我無法回應你的感情。現(xiàn)在未婚妻已經(jīng)不在了，我不想你再因為我和誰起沖突。”

我胸口一陣鈍痛。

“所以你現(xiàn)在提出來，是因為……愧疚？”

他搖頭，“不是。”

“那是為什么？”

他沉默片刻，最終只說了一句：“我不想你再受傷。”

我望著他，心里五味雜陳。曾經(jīng)那個冷漠疏離的男人，如今竟主動提出婚姻，還是以“保護”為名。

“你真的覺得這樣對我好？”我問。

他點頭，“我可以給你穩(wěn)定的身份，也能讓你遠離外界紛擾。”

“可我不是為了這些才答應的。”我輕聲說。

他怔住。

“我答應你，是因為……我還放不下你。”我說完，轉(zhuǎn)身拉開門。

“等等。”他叫住我。

我回頭。

他站在原地，神色復雜，嘴唇動了動，卻什么都沒說。

我走出會議室，心跳劇烈。

外面天已經(jīng)黑了，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

我站在窗邊，看著夜空，耳邊似乎還回蕩著他昏迷中呢喃的那個名字。

林念。

為什么他會那樣喊我？

為什么偏偏是我？

我低頭看向掌心，那里有一道舊疤，是他訓練時不小心劃傷我的，那時我還是個高中生，他把我背去醫(yī)院，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

那時候的我，還不懂什么是愛。

現(xiàn)在的我，卻已經(jīng)學會了如何藏起它。

可他呢？

我閉上眼，腦海里浮現(xiàn)他剛才說的話。

協(xié)議婚姻。

互不打擾。

保護我。

可我真的能接受這樣的關系嗎？

我抬起頭，窗外星光點點，與手術室頂燈遙相呼應。

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明明說過不喜歡我。

可為什么，在生死邊緣，第一個喊出的名字，卻是我？

而且……他說的是“林念”，而不是“老婆”。

這不是丈夫會用的稱呼。

這是……青梅竹馬之間，最親密也最克制的呼喚。

我猛地睜大眼。

難道……

他從未真正放下過我？

而我，是不是也從未真正放下他？

夜風吹進來，吹散了我的思緒。

我站在原地，心中卻升起一個更大的疑問。

如果他從未真正放棄過我，那他當年為何要拒絕我？

如果他真的在乎我，為何要提出這種沒有感情的婚姻？

如果他想要保護我，那他又在害怕什么？

我握緊拳頭，心底第一次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

這一場重逢，或許遠比我想象的更復雜。

而這場婚姻，也不會如他所愿般簡單。

我轉(zhuǎn)過身，望向會議室的方向。

那里，藏著太多未解的謎團。

而我，必須一一揭開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