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松開通訊器，指尖發顫。

槍聲在夜空中回蕩，像一根緊繃的弦，割裂了整片寂靜。所有人都愣住了，張猛的手搭在我肩上，我能感覺到他的手心全是汗。

“林念……”他低聲道。

我沒有回答，只是死死盯著無線電屏幕，仿佛下一秒季寒舟就會從里面走出來，一如以往那樣冷靜、沉穩地告訴我：“我沒事?！?

可這一次，什么都沒有。

我們等了很久，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才終于等到直升機的聲音由遠及近。援軍來了，任務結束。但我知道，有些東西已經變了。

回到基地時，我幾乎站不穩。是張猛扶著我走下運輸車，腳踩在熟悉的水泥地上，卻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虛浮。

營地里一片肅穆，傷員被迅速送往醫療中心。我機械地跟過去，開始處理那些還在流血的傷口。可我的腦海里，始終回響著那聲槍響——

砰。

“林醫生。”一個聲音把我拉回現實，“隊長回來了?！?

我猛地抬頭，看見擔架抬進來一個人影。我幾乎是沖過去的，掀開蓋布的瞬間，心臟差點停跳。

是季寒舟。

他臉色蒼白，額角有擦傷，左臂纏著滲血的繃帶，但眼睛還睜著，正靜靜地看著我。

我一拳砸在他胸口，“你他媽想嚇死我是不是？”

他沒躲，只是輕咳了一聲，“我答應過你的。”

我咬住嘴唇，眼眶發熱。

“下次再這樣，我就真的不管你了?！蔽艺f完轉身就走，不敢讓他看見我紅了的眼尾。

接下來的幾天，整個隊伍都在休整。每個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有人沉默，有人低聲交談，還有人偷偷抹眼淚。我知道他們心里都清楚，這次任務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接近死亡。

張猛因為表現突出，被上級點名表揚，頒發了三等功勛章。授勛儀式上，他站在陽光下，笑得像個少年。

“其實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彼f，“真正厲害的是你們兩個?！?

我站在臺下，看著他接過勛章，心里卻想著另一個男人。

季寒舟沒有出席，他還在病房里修養。那天之后，我沒再去看過他。不是不想，而是怕。

我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情緒，怕自己會問他為什么要去當誘餌，怕他告訴我，那個人是誰，又為什么會拿著我的身份牌。

但我終究還是去了。

那天傍晚，我推開門的時候，他正在看一份文件，聽到腳步聲抬起頭，目光落在我臉上。

“你來了。”他語氣平靜。

我點頭，在床邊坐下，沒說話。

他合上文件夾，看著我，“你在生我的氣。”

“不是氣。”我搖頭，“是怕?！?

他眼神動了動。

“你知道嗎？”我輕聲說，“那天我以為你死了。”

他沉默了幾秒，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對不起?！?

我抽了口氣，想要掙脫，卻被他握得更緊。

“我不是為了讓你原諒我才回來。”他看著我，聲音低啞，“我是為了完成任務，也是為了保護你。”

“所以你就拿命去拼？”我瞪著他，“你以為我不懂嗎？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引開他們的？”

他沒否認。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翻涌的情緒，“季寒舟，我不是以前那個小姑娘了。我可以和你并肩作戰，也可以救你。但你不能總把自己當成盾牌。”

他看著我，良久，緩緩松開了手。

“你說得對?！彼吐暤溃笆俏姨运搅恕！?

我怔了一下。

這是第一次，他承認錯了。

“以后別這樣了?！蔽艺f，“我不想再經歷一次那種感覺?！?

他輕輕點頭，“好。”

房間里安靜下來，只有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她是誰？”我終于問出口。

他神色一凝，卻沒有回避，“我不知道。但我會查清楚?！?

我盯著他，“如果她是你的過去呢？”

他直視我，“那你就是我的現在和未來?！?

我心頭一震，喉嚨發緊。

他繼續說：“我不會讓任何人影響我們的關系。哪怕是我自己的家族。”

我愣住，“你什么意思？”

他坐直了些，聲音堅定，“我準備和家里攤牌?！?

我睜大眼，“你瘋了嗎？你爸可不是那么好對付的人?！?

“我知道?！彼c頭，“但我不能再讓他們左右我的人生?！?

我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個冷冰冰的男人，其實一直都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還記得高中那次表白嗎？”我忽然開口。

他微微一怔，隨即點頭，“記得?！?

“那時候你拒絕我，是因為你爸？”我問。

他沉默片刻，點頭，“是。”

“現在呢？”我看著他，“你不怕他們會斷絕你的一切？”

“我早就不是當初那個只能聽命行事的季寒舟了。”他看著我，眼神堅定如鐵，“我現在有你，也有自己的選擇?！?

我鼻子一酸，低下頭，沒讓他看見我眼底的情緒。

“你確定？”我輕聲問。

“確定?！彼f，“林念，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誰反對?！?

我抬頭看他，眼里霧蒙蒙的。

“你真以為我不怕嗎？”我哽咽著說，“我怕你有一天會被逼得妥協，怕你會后悔今天說的話。”

他伸出手，輕輕擦掉我眼角的淚，“那就讓我用余生證明給你看。”

我咬住嘴唇，眼淚還是掉了下來。

他伸手將我拉進懷里，我靠在他胸前，聽著他的心跳，一下一下，穩定而有力。

“我信你?！蔽逸p聲說。

他低頭吻了吻我的發頂，“謝謝你一直沒放棄我?！?

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是敲門聲。

“報告！”是張猛的聲音，“首長召見！”

我和季寒舟同時起身，他看了我一眼，“一起去?！?

我點頭，跟著他走出病房。

陽光透過走廊灑進來，照在我們身上。

我不知道未來還會發生什么，但至少這一刻，我們終于站在了彼此身邊。

走廊盡頭，張猛站在門口，一臉狐疑地看著我們，“你們倆……沒事吧？”

我看了季寒舟一眼，嘴角揚起一點笑意。

“沒事。”我說，“我們很好?！?

季寒舟牽起我的手，掌心溫暖有力。

“走吧?！彼f，“該面對的，一個都不能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