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么比希望不平凡更平凡了。

——楚之然《醋醋的第四本手賬》

摘自霍姆斯《早餐桌上的霸主》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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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太過平淡了點？”

夏克很希望楚之然能多和他聊一會兒。

楚之然發來了個疑惑的表情。

夏克嘆了口氣，她的世界應該不會這么平淡吧。

作為一個普通到無以復加的大學新生，夏克充分詮釋了“小透明”三個字是怎么寫的。

夏克也幻想過自己能像其他人一樣活得多姿多彩。

比如在新生晚會上出出風頭，在與教授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說些有深度的見解讓老師嘉獎幾句，走在路上遇見漂亮師姐能鼓起勇氣開口要電話號碼，關鍵是師姐笑著沒有拒絕。

普通人能幻想出許多幸福有趣的故事。

但是可惜普通人的生活里基本不會出現這些情節。

楚之然是夏克在新生晚會上認識的，雖然是夏克單方面認識她。

這個妹子用一場歐式風格的宮廷舞征服了當晚所有的觀眾，夏克記不住那些紛繁的姿勢，但卻總忘不掉簡易燈光下她天鵝般白皙頎長的頸領。

如果不是夏克偶然發的那篇關于中世紀傳說的帖子，這個女孩恐怕不會和自己有任何交集。

“同學你好，最近我在寫一首原創歌曲，其中有些歌詞想考據一下。看到你在圖書館論壇上發了關于中世紀傳說的一些文章...能幫我一下嗎？拜托啦！”

傻子才會拒絕吧，夏克心想。

幾天的時間內，兩人用手機聊來聊去，夏克一邊幫忙找尋《崔斯坦與伊索德》的資料，一邊心虛地翻看對面女孩的朋友圈相冊。

今天晚上，終于寫好了歌詞。

夏克把手機擺在一邊，女孩敲桌叩響節拍，“噔、噔噔噔、噔——嘀嘀、咚”，甜美的嗓音唱著兩人選了好久的歌詞：

“年輕的臉龐映于碧色眼瞳，

她的容貌在騎士心胸之中

......

他的愛意會凋零嗎？他會離去嗎？

......

最后一刻，

生大于死，愛大于生”

楚之然今晚應該是非常高興，語氣歡快地和夏克說了很多，夏克樂意和她一直聊下去。

當楚之然發來一句“你為什么會喜歡中世紀的這些事物呢”，夏克反復想了想，才敲出了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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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這個世界太過平淡了點？”

對面的女孩發來一個疑惑的表情。

夏克這才意識到，不是每個人都像自己這樣，生活平平淡淡乃至于無趣，只能翻看那些傳說故事、玄幻網文滿足自己找刺激的欲望，熱血地幻想自己在虛幻的世界里多么牛氣沖天、萬眾矚目。

別人的生活比起奇幻故事來更加精彩紛呈，又怎么會被這些荒唐離奇的情節所吸引呢？

夏克看過楚之然發的微博，有一家四口在草原式別墅里其樂融融的畫面，有出入酒會時穿著晚禮服的自拍，有在國外演奏廳內手捧獎杯的近照，還有入學以來前前后后收到的7束玫瑰的特寫。

他突然覺得，自己看的那些傳說故事變得索然無味。

他硬著頭皮打字解釋：“高中時，只知道悶頭刷題，看這些東西是唯一的樂趣了。”

楚之然發來一連串的竊笑表情。

“她可能不會理解每天活得像白開水一樣的感覺吧。”夏克心想。

聊天窗口冒橙光閃爍了。

“哈哈，以前聽鋼琴家教講課的時候開小差，幻想自己是救了男主角的公主，然后一起被長著獅子身體和鷹頭鷹翅膀的巨龍追著跑，老師講了50節課，我就腦補了50集的連續劇！”

夏克很想打字糾正“長著獅子身體和鷹頭”的應該叫“獅鷲”，但他為數不多的情商制止了他。

樓下傳來醉漢的喧鬧聲，伴著樓上主婦的喝罵，雖然夏克租這間公寓沒多久，但也差不多習慣了樓上12點之后就把不歸的丈夫鎖在門外的情景。那位丈夫多半是拉著上夜班的電臺編輯在車里喝了幾杯。

想到這兒，夏克才意識到現在已經是深夜了。

“已經1點了，不好意思啊，拉著你聊到這么晚。”

“哪有，是我絮絮叨叨，停不下來，夏克同學你可不要嫌我煩呀。”

“不會不會（托腮表情）”

“嗯，那我準備洗漱睡覺了，晚安咯！”

“恩恩晚安”

“夏克同學以后可以叫我小名的，哈哈。”

夏克心砰地狠跳了一下。

“你的小名叫什么（托腮表情）”

“醋醋”

......

第二天早。

夏克原本計劃睡到上午10點再起床，然而一陣拆遷般的敲門聲終結了這個美好的計劃。

他揉揉眼看向鬧鐘，5：50。“除非外面的人是來送錢的，否則我一定罵死他。”

起身穿衣，望向貓眼，夏克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門外的人著黑色作戰裝，有拿防暴盾和警棍的，還有持槍的。

是警察，還是特警！

“我犯了什么法了？”夏克發懵中。“不會是因為和楚之然聊到1點鐘，她爸爸就動用警力要制裁我吧。”

甩走這個突破天際的腦洞，夏克開了門。

“你好，請問你們...”

為首的特警一臉嚴肅，“昨晚樓下發生命案，已有兩人死亡。為了你的安全，請配合我們轉移。”

夏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我的天吶...難不成是大李哥...”

大李哥就是那個如果12點不進家門就會被老婆鎖在門外的工薪男，昨晚夏克還聽到他在樓下耍酒瘋。沒想到今早就聽聞他意外身亡了。

特警依然一臉嚴肅，“一是保護剩余住戶的安全，二是為了調查情況，請配合我們轉移。”

......

隨著特警一同下樓，夏克用眼角余光瞟到了被黃色警戒線封鎖的現場，暗紅的血跡撒在樹上、車上，夏克感到一陣不舒服。

特警讓夏克在警車旁等待片刻。旁邊是一個和他年齡相仿的女孩，扎著馬尾，深綠短袖和棕褐色短褲之外披著一件毛毯，看上去剛從家里出來，有些驚魂未定。

“你昨晚看到聽到什么了沒？”她問夏克。

夏克搖搖頭，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她主動介紹道，“我叫姜曦雅，最近才搬進來的，沒想到剛住進來遇到這種事。”

“我叫夏克，”他回應，“希望能早些抓到兇手吧。”

趁這個女孩又去和別人聊天，夏克默無聲息地來到警察們臨時開會議論的地方，“警察同志，我有個線索。”

一眾警察齊刷刷望向他，他暗自鎮定了一下，沖在場的警銜看上去最高的中年警官說道，“那個穿深綠短袖的女孩可能和這件事有關系，她在冒充這里的住戶。”

......

夏克在警察局待了一段時間。

筆錄花的時間很長，夏克還想詢問下警察，有沒有調查那個叫姜曦雅的女孩，問詢的警官表示無可奉告。

于是他徑直出了警察局直奔學校。

租住的公寓離學校相當近，命案消息一時間傳開，學校附近布置著幾輛巡邏警車。

“夏克，等一下！”

街上，夏克回頭，叫住自己的赫然是那個叫姜曦雅的女孩。

那女孩很熟絡地說：“我想請你喝杯咖啡，說起來我們公寓的鄰居，我還都不熟悉...發生這種事，我實在不知道怎么平復情緒...”

女孩的表情不似做作，但夏克很清楚這女孩撒了謊，而且八成和昨天的案件有聯系。

本來置身事外是較好的選擇，奈何夏克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激發出來，下意識點了點頭。

夏克陪著女孩在學校附近的咖啡店落座，不經意間他的視線掃過周邊，臨窗卡座上的兩個青年的樣貌引起了夏克的注意。

“如果沒記錯，這兩個穿便裝的其實是兩位警官，在現場警察們開會時，有兩個和他們很像，那時他們也沒穿警服，便衣警察，應該錯不了。”

夏克望向桌子對面的姜曦雅，猜測兩個便衣警察是監視她還是保護她。

他突然沒由來地感嘆一句，“昨晚還向楚之然抱怨生活太過平淡，今天自己就變成了刑偵劇的角色。”

這時，一個灰色風衣男子從夏克身邊走過，夏克聞到那人身上一股草木腐爛的味道，皺了皺眉。

那人坐在夏克旁不遠處，翹起二郎腿吸溜起杯子里的拿鐵咖啡。

夏克點的焦糖奶茶終于端上來了，他剛準備端起玻璃杯，卻聽到不遠處那名男子哼哼唧唧地唱歌。

“真難聽。”夏克越發厭惡那個人了。

那人兀自越唱越嗨，一首聽不懂的歌唱完，他的手叩打著桌子換了節拍。

“噔、噔噔噔、噔——嘀嘀、咚”

夏克腦子“嗡”地一下變成了空白。

男人唱著，聲音嘶啞，仿佛喉嚨里隱著一只野獸。

“臉龐映在眼中，

她躺在騎士懷中

......

愛會凋零嗎？他會走嗎？

......

最后，

生大于死，愛大于生”

聽見這熟悉的歌詞，夏克整個人僵住，渾身的毛孔緊縮，身體戰栗，幾滴細密的汗貼在冰涼的前額，不住地下滑。

這首歌不該出現在這兒。

這是他和楚之然一起寫的歌詞。

曲調是楚之然原創的，連她的父母、舍友都還沒有聽過。

這首歌本應該只有他和醋醋才知道。

醋醋在昨天夜里，才成功把這首歌唱出來。

昨天夜里...

他的脊骨冒出一股寒意直沖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