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乾宮

正乾帝重病臥榻多日，嘔血不止，整日里昏迷多過清醒，早已草木皆兵的他只留了身為藥官的我與太監驢承恩在跟前伺奉。

直至傍晚，正乾帝才清醒過來。我欲上前把脈，他卻一把揮開我，問道：“呂承恩，怎么樣了？”

“回萬歲爺，奴才依計行事，皇后娘娘……”正乾帝一瞪眼，呂承恩忙改了口，“姜氏果然迫不及待地出了手，幸虧瑯琊王爺和九門提督司徒將軍及時趕到，阻止了這場浩劫。”

“帶上來！”

話剛落音，侯在門口的瑯琊王和司徒將軍帶人推攘著姜皇后進來，一把將姜皇后推倒在地，躬身行禮。

正乾帝咳嗽著揮手示意免禮，好容易止了咳，白色絲娟上鮮紅一片。我欲言，他卻若無其事地轉頭接過呂承恩奉上的溫水漱口。

待揩完嘴角的水漬，才看向跪在殿中釵散珠亂，蓬頭垢面，狼狽不堪的姜皇后，冷冷開了口：“皇后籌謀了數十年，怎么臨了卻連這幾日也等不了了么？”

姜皇后抬起頭來，恨恨地看向奄奄一息的皇帝，冷聲道：“皇上防我姜家不也防了十幾年了么？”

正乾帝疲憊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憐惜之情來，長長地嘆了一聲，道：“你也不過是姜家的一顆過河卒子罷了。朕不追究你今日之事，夫妻一場，你便在西三所頤養天年，渡過余生吧！”

“夫妻一場？哈哈哈哈……”姜皇后低聲呢喃著，騰然像發了瘋一般 _ 大笑起來，眼中的淚卻如泉水般蜂涌而出，淚流滿面，恨聲道，“成王敗寇，我姜家既然選了這條路，就不需要你的假惺惺！”

語畢，驟然起身，猛然沖向殿中梁柱，在殿中眾人的驚呼和惋惜聲中香消玉損。

正乾帝漠然地回過頭，看向瑯琊王，問道：“朕臨終將弘兒相托，三弟可愿輔佐他登基？”

“皇兄，臣弟不是不愿，而是，不能！”瑯琊王躬身回話，態度恭敬，語氣卻鏗鏘有力。

“為何不能？”正乾帝驚，向來能力超群，卻閑散慣了，對政事毫不上心的瑯琊王給了他否定的答案。

我微微屈膝，福了一福，柔聲答道：“回萬歲爺的話，因為皇子弘并非萬歲爺所出，他不過是姜氏的宮女在宮外所懷的孽種！”

我在正乾帝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繼續道：“奴婢可有肯定地告訴萬歲爺，自從奴婢入宮伺奉萬歲爺每日飲安神茶開始，宮中便沒有人再能懷上龍裔；當然了，奴婢入宮之前，萬歲爺沒有子嗣自然是拜皇后姜氏所賜；而姜氏本人，不能有孕。”

“賤人！你是受誰指使？”正乾帝怒上心頭，低呼一聲，嗑了一口血，看著我的目光緩緩移至瑯琊王輕蹙的眉峰上，恍然大悟。

“三皇弟想要什么？”

“臣弟想要皇兄的詔書，還望皇兄成全！”瑯琊王一揮手，呂承恩躬身奉上筆墨。

“連你也是……”正乾帝隨即笑了，“好，好，朕的好皇弟。”

“朕成全你，不過，朕要你應承朕三件事。”

“皇兄請講。”

“第一，太后之位不可改，不得同立東西二后，更不可廢立。”

“臣弟應承。”

“第二，弘兒年幼無辜，他本就不屬于這里，送他遠離帝京，過平凡的日子吧。”

“臣弟應承。”

“第三，做一個好皇帝，保我大齊江山千秋萬代！”

“臣弟……”

不待瑯琊王應承，正乾帝執筆在錦帛上落下詔書：傳位瑯琊王，落印，哈哈大笑著將詔書扔向瑯琊王。

“想不到皇弟隱忍這些年，竟是為了這個位置，如今，你已然得償所愿。只望，你能比朕做得更好，永不言悔！”

一陣鋪天蓋地的咳嗽聲席卷而來，正乾帝本就是回光返照，撐不了多久的身子經歷了這場變故，已然是燈枯油盡，歪在靠枕間，喘著粗氣，用盡最后的力氣呢喃道：“這些年，朕在這個位置上，每一日都如坐針氈。如今，終于解脫了……”

瑯琊王一把接住詔書，一手攬過我，撕下我臉上的面具，露出我本來的面目，朝殿中司徒和呂承恩笑道：“從今而后，宮中再無藥官無鹽；有的，只是駕凌于六宮之上的乜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