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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急報(1)

德·維爾福夫婦回到居處,得知基督山伯爵來訪,現在正在客廳里等他們;德·維爾福夫人情緒過于激動,不便馬上見客,就回臥室去休息,檢察官先生比較能自制,所以徑直去了客廳。

但是,德·維爾福先生雖說控制情緒的功夫十分到家,控制臉部表情的本領也十分不錯,還是沒能把額頭的愁云完全驅散,以致笑容可掬的伯爵一見面就看出了他神情憂郁、心事重重。

“唷!我的天主!”寒暄過后,基督山說道,“您這是怎么啦,德·維爾福先生?莫非是我來得不湊巧,您正好在起草一份有些棘手的起訴書?”

維爾福勉強擠出一點笑容。

“不是,伯爵先生,”他說,“這會兒只有我才是受害者。敗訴的是我,勝訴的是意外、迂執和癲狂。”

“您這是什么意思?”基督山帶著裝得很像的關切神情說,“您真的遇到嚴重的不幸了?”

“喔!伯爵先生,”維爾福以一種滿含苦澀的平靜語氣說,“這事不值得再提了;其實也沒什么事,無非是損失了一筆錢。”

“敢情,”基督山回答說,“損失一點錢,對像您這樣一位家產豐厚,且有哲學家的雅量的人來說,又算得了什么呢!”

“所以,”維爾福回答說,“讓我感到憂心忡忡的倒并不是錢的問題,雖然,不管怎么說吧,九十萬法郎畢竟也是夠叫人感到懊惱,或者至少是感到掃興的。不過我更惱恨的還是這種陰錯陽差的命運、氣數、劫難,我都不知道該把這種力量叫做什么了,它通過一個重又變得像孩子一般的老人的任性給了我迎頭一擊,使我的財產變成了泡影,說不定還毀滅了我女兒的前途。”

“哎!我的天主!怎么回事?”伯爵喊道,“您是說九十萬法郎?嗬,正如您說的,這可真是筆值得讓人懊喪的數目,即使對一位哲學家也一樣。是誰造成了您的這種不幸?”

“家父,我對您說起過他。”

“諾瓦蒂埃先生!真的嗎!可我好像記得您說過他是全身癱瘓,喪失全部機能的?”

“不錯,他的身體機能是喪失了,因為他不能動彈,也無法開口說話,可是盡管如此,他還有思想,還有意愿,還有他的影響,這您也看見了。我五分鐘前剛從他那兒來,這會兒他正在授意兩位公證人寫一份遺囑呢。”

“敢情他能說話?”

“他有更妙的辦法,能讓別人懂得他的意思。”

“怎么回事?”

“靠眼睛唄;他的眼睛依舊還活著,這不,您瞧,它們還真能置人于死地呢。”

“親愛的,”德·維爾福夫人這會兒剛好走進來,她邊走邊說,“說不定您這是夸大其詞了吧?”

“夫人……”伯爵欠身致意。

德·維爾福夫人也帶著最殷勤的笑容向他致意。

“德·維爾福先生說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基督山問,“這種無妄之災……”

“無妄之災,給您說對了!”檢察官聳聳肩膀接口說,“全是由于老人的任性!”

“難道就沒有辦法讓他改變主意嗎?”

“有呀,”德·維爾福夫人說,“只要我丈夫愿意,就有辦法讓這份不利于瓦朗蒂娜的遺囑變得反過來對她有利。”

伯爵看到這對夫婦開始在轉彎抹角地說話,就做出對他倆的談話并不在意的樣子,帶著最明顯的贊許神情專心致志地望著愛德華往鳥籠的水池里倒墨水。

“親愛的,”維爾福回答妻子說,“您知道,我一向不喜歡在家里擺出一家之主的架勢,我也從來不以為全家的命運是可以由我點個頭或搖個頭就決定的。但在我的家里,我的決定必須受到尊重,決不能聽憑一個老人的瘋癲和一個孩子的任性,來毀掉我反復醞釀了多年的計劃。德·埃皮奈男爵是我的朋友,這您也知道,我們兩家的聯姻是再合適不過的。”

“您說,”德·維爾福夫人說,“瓦朗蒂娜會不會是跟他事先串通好的呢?……可不是嗎……她本來就反對這樁婚事,假如我們看到聽到的一切,全是他倆在實行一項早就商量好的計劃,我才不會感到奇怪呢。”

“夫人,”維爾福說,“對一筆九十萬法郎的財產,請相信我,誰也不會就這么放棄的。”

“她連這個世界都肯放棄,先生,既然一年前她還下決心要進修道院呢。”

“無論如何,”德·維爾福說,“我說了,這樁婚事一定得辦,夫人!”

“就不管您父親的心意?”德·維爾福夫人說,她這是在撥另一根弦,“那事態可嚴重哪!”

基督山看上去似乎沒有在聽,其實卻是一字不漏地全都聽得清清楚楚。

“夫人,”維爾福接著說,“我可以說我對父親向來是很敬重的,因為除了血緣關系的天然感情以外,我還敬佩他高尚的道德操守;因為一位父親在兩種名義上永遠是神圣的,其一是生育了我們,其二是教養了我們。但是今天我必須承認我已無法信任他的智力,因為這位老人居然就為了無法忘懷他對一位父親的舊恨,而遷怒于他的兒子;因此,倘若我再依從他的任性而行事,那就太可笑了。我對諾瓦蒂埃先生仍然保持最崇高的敬意;我將毫無怨言地承受他在經濟上給予我的懲罰;但是我的決心是不可動搖的,人們是會辨明究竟哪一方合情合理的。所以,我要把女兒嫁給弗朗茲·德·埃皮奈男爵,因為我認為這樁婚事是合適的、體面的,因為,總而言之,我要把女兒嫁給我中意的人。”

“怎么!”伯爵說,剛才檢察官不時在用目光期求他的贊許,“怎么!諾瓦蒂埃先生不讓瓦朗蒂娜小姐繼承遺產,您是說,原因就是她要嫁給弗朗茲·德·埃皮奈男爵先生?”

“噯,我的天主!是這樣,先生;就是這個原因,”維爾福聳聳肩膀說。

“至少表面上是這個原因,”德·維爾福夫人加上一句。

“實際上就是這個原因,夫人。請相信我,我了解我的父親。”

“這能叫人相信嗎?”少婦回答說,“我倒想請問一下,德·埃皮奈先生有哪點就比別人更惹諾瓦蒂埃先生不喜歡啦?”

“說起來,”伯爵說,“我也認識弗朗茲·德·埃皮奈先生,他的父親不就是那位查理十世冊封的德·埃皮奈男爵,德·凱內爾將軍嗎?”

“正是他,”維爾福說。

“嗯!可我覺得他是位挺可愛的年輕人哪。”

“所以這只不過是個借口,我敢肯定是這樣,”德·維爾福夫人說,“老人的心理上總是生怕自己心愛的東西讓人奪走;諾瓦蒂埃先生就是不肯讓他的孫女結婚罷了。”

“不過,”基督山說,“您不知道這種仇恨的由來嗎?”

“哎!我的天主!那誰知道呢?”

“也許是某種政治上的對立?”

“事實上,家父和德·埃皮奈先生的父親都是大革命時期的人物,我對那個時期只見到了一個尾聲,”維爾福說。

“令尊不是擁護拿破侖王朝的嗎?”基督山問,“我記得您好像對我提起過這一點。”

“家父是十足的雅各賓派,”維爾福說得激動起來,不覺越出了審慎的界限,“拿破侖披在他肩頭的參議員長袍,只是讓他老人家看上去變了模樣,可他實際上絲毫沒變。他搞密謀,并不是為了皇帝,而是為了反對波旁王室;因為家父有個很了不起的特點,就是從不為不切實際的烏托邦理想去賣命,而只為那些可能實現的目標去奮斗,為了促成這個可能實現的目標,他隨時用山岳派的從不退縮的準則來要求自己。”

“嘿!”基督山說,“您瞧,就是嘛,諾瓦蒂埃先生和德·埃皮奈先生是在政治上交的手。德·埃皮奈將軍雖說在拿破侖手下服務過,可心底里十有八九還是個保王黨人,有天晚上,人家把他帶去參加一次拿破侖分子的聚會,他們原以為他也是自己人,后來才發覺不對,就把他暗殺了,敢情是這么回事吧?”

維爾福以近乎恐怖的神情望著伯爵。

“難道我弄錯了?”基督山說。

“沒錯,先生,”德·維爾福夫人說,“是這樣,一點不錯;正是為了您剛才提到的原因,德·維爾福先生才想到這個主意,使舊時的冤仇可以一筆勾銷,讓兩個冤家對頭的兒女彼此相愛。”

“多棒的主意!”基督山說,“真是個充滿博愛精神的主意,人人都該為它喝彩叫好哪。說真的,見到瓦朗蒂娜·德·維爾福小姐變成弗朗茲·德·埃皮奈夫人,真叫人高興。”

維爾福打了個寒顫,他望著基督山,好像要看出他剛才說這些話時心里到底是個什么想法。

但是伯爵的唇邊始終掛著那絲親切的笑容;盡管檢察官的目光緊盯住對方的臉,這一回也還是沒能看出他到底在想什么。

“所以,”維爾福說,“雖然對瓦朗蒂娜來說,失去祖父的財產是一件重大的不幸,但我認為婚事并不會因此而取消;我認為,德·埃皮奈先生是不會在金錢的損失面前退縮的;他會看到,我這個人或許比這筆錢更值得珍視,因為我愿意為信守自己的諾言而不惜損失巨款;而且,他想必也會考慮到,瓦朗蒂娜就憑她母親的遺贈也已相當富有,這筆遺產目前由她外祖父母德·圣梅朗先生和夫人監管,而他倆也是把瓦朗蒂娜當作掌上明珠,非常疼愛的。”

“瓦朗蒂娜那么愛護諾瓦蒂埃先生,其實她的外祖父母倒真是值得有人這么去愛護、去照料的,”德·維爾福夫人說,“再說,他們不出一個月就要到巴黎來,瓦朗蒂娜在蒙受了這場羞辱以后,也不用再把自己幽禁似的成天拴在諾瓦蒂埃先生身邊了。”

伯爵心滿意足地聽著這個因自尊心受挫和利益受損而變了調門的聲音。

“不過在我看來,”他在片刻的靜默過后開口說,“我說這話先要請您原諒;在我看來,假如說諾瓦蒂埃先生取消瓦朗蒂娜小姐的財產繼承權,原因就是她想跟一位讓她爺爺討厭的人的兒子結婚的話,那么對我們親愛的愛德華可沒有理由這樣責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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