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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5)

  • 王明陽集
  • 王守仁
  • 4898字
  • 2015-12-26 17:53:27

蓋天下之患,莫大于紀綱之不振,而執事之所問者,未及也。夫自古紀綱之不振,由于為君者垂拱宴安于上,而為臣者玩習懈弛于下。今朝廷出片紙以號召天下,而百司庶府莫不震粟悚懼,不可謂紀綱之不振,然而下之所以應其上者,不過簿書文墨之間,而無有于貞固忠誠之實,譬之一人之身,言貌動止,皆如其常,而神氣恍然,若有不相攝者,則于險阻煩難,必有不任其勞矣,而何以成天下之哉?故愚以為當今之務,莫大于振肅紀綱,而后天下之治可從而理也。是以先進紀綱之說,而后及執事之問。夫官冗而事不治者,其弊有三:朝廷之所以鼓舞天下而奔走豪杰者,名器而已。孔子曰:“惟名與器,不可以假人。”今者不能慎惜,而至或加之于異道忄僉邪之輩,又使列于賢士大夫之上,有志之士,吾知其不能與之齒矣;此豪杰之所以解體,而事之所以不治者,名器之太濫也。至于升授之際,不論其才之堪否,而概以年月名次之先后為序,使天下之人皆有必得之心,而無不可為之慮,又一事特設一官,或二人而共理一職,十羊九牧,徒益紛擾。至于邊遠疲弊之地,宜簡賢能特加撫緝,功成績著,則優其遷擢,以示崇獎,有志之士,亦亦無不樂為者,而乃反委之于庸劣,遂使日益凋瘵,則是選用太忽之過也。天下之治,莫急守令,而令之于民,尤為切近,昔漢文之時,為吏者長子孫居官,以職為氏,今者徒據紙上之功績,亟于行取,而責效于二三年之間,彼為守令者,無是亦莫不汲汲于求去,而莫有誠確久遠之圖,此則求效太速之使然耳。賦繁而財不給者,此無益之費多,而冗食之徒眾也;去是二者,而又均一天下之賦,使每郡各計其所人之數,而均之于田,不得有官民三則之異,則詭射之弊息,而賦亦稍平矣。至于建屏之議,尤為當今之切務,而天下之人莫敢言者,欲求善后之策,則在于朝廷之上,心于繼志,而不以更改為罪,建議之臣,心于為國,而不以獲罪自阻,然后可以議此;不然,雖論無益矣。蓋昔者漢之諸侯,皆封以土地,故其患在強大而不分,分則易弱矣;今之藩國,皆給以食祿,故其患在眾多而不合,合則易辦矣。然晁錯一言,而首領不保,天下雖悲錯之以忠受戮,其誰復敢言乎?情戎之要,在于因地利而順人情。蓋南人之習于南,而北人之習于北,是謂地利,南之不安于北,而北之不安于南,是謂人情。今以其情而已得者就籍之于其本士,而以其情而不得者之糧,饋輸之于邊,募驍勇以實塞下,或亦兩得之矣。蝗旱相仍而流離載道者,官冗而事益不治之所致也;獄訟繁滋而盜賊昌熾者,賦繁而財愈不給之所起也。勢家侵利而人情怨咨,則在于制之以禮,而一轉移于向背之間而已。昔田請考工地以益宅,武帝怒曰:“何不遂取武庫?”懼而退。夫以田之橫,而武帝一言不敢復縱,況未及者,誠有以禁戒懲飭之,其亦何敢肆無忌憚也哉?胡戎窺竊而邊鄙未寧,則在于備之不預,而畏之太深之過也。夫戎虜之患,既深且久,足可為鑒矣;而當今之士,茍遇邊報稍寧,則皆以為不復有事,解嚴弛備,恬然相安,以茍歲月,而所謂選將練兵,蓄財養士者,一旦置之度外,縱一行焉,亦不過取具簿書,而實無有于汲汲皇皇之意;及其一旦有事,則愴惶失措,若不能以終日。蓋古之善御戎狄者,平居無怠忽茍且之心,故臨事無紛張繆戾之患,兢惕以備之,談笑以處之,此所以為得也。若夫制御之策,則古今之論詳矣;在當事者擇而處之,生不能別為之說也。夫執事之所以求士者,不專于記誦文辭之間,故諸生之文,亦往往出于科舉之外,惟其說之或有足取,則執事幸采擇之!

山東鄉試錄后序

弘治甲子秋八月甲申,《山東鄉試錄》成,考試官刑部主事王守仁既序諸首簡,所以紀試事者慎且詳矣;鼎承乏執事后,有不容無一言以申告登名諸君子者。夫山東天下之巨藩也,南峙泰岱,為五岳之宗,東匯滄海,會百川之流;吾夫子以道德之師,鐘靈毓秀,挺生于數千載之上,是皆窮天地,亙古今,超然而獨盛焉者也。然陟泰岱則知其高,觀滄海則知其大,生長夫子之邦,宜于其道之高且大者有聞焉,斯不愧為邦之人矣!諸君子登名是錄者,其亦有聞乎哉?夫自始學焉,讀其書,聚而為論辯,發而為文詞,至于今,資藉以階尺寸之進,而方來未已者,皆夫子之緒余也;獨于道未之聞,是固學者之通患,不特是邦為然也。然海與岱,天下知其高且大也,見之真而聞之熟,必自東人始,其于道,則亦宜若是焉可也。且道豈越乎所讀之書與所論辯而文詞之者哉?理氣有精粗,言行有難易,窮達有從違,此道之所以鮮聞也。夫海岱云者,形勝也;夫子之道德也者,根本也;雖若相參并立于天地間,其所以為盛,則又有在此而不在彼者矣。鼎實陋于聞道,幸以文墨從事此邦,冀所錄之士,有是人也,故列東藩之盛,樂為天下道之。

氣候圖序(戊辰)

天地一元之運為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分而為十二會;會分而為三十運;運分而為十二世;世分而為三十年;年分而為十二月;月分而為二氣;氣分而為三候;候分為五日;日分為十二時;積四千三百二十時三百六十日而為七十二候。會者,元之候也;世者,運之候也;月者,歲之候也;候者,月之候也。天地之運,日月之明,寒暑之代謝,氣化人物之生息終始,盡于此矣。月,證于月者也;氣,證于氣者也;候,證于物者也。若孟春之月,其氣為立春,為雨水;其候為東風解凍,為蟄蟲始振,為魚負冰,獺祭魚之類;《月令》諸書可考也。氣候之運行,雖出于天時,而實有關于人事。是以古之君臣,必謹修其政令,以奉若夫天道;致察乎氣運,以警惕夫人為。故至治之世,天無疾風盲雨之愆,而地無昆蟲草木之孽。孔子之作《春秋》也,大雨、震電、大雨雪則書,大水則書,無冰則書,無麥苗則書,多麋則書,蜮蜚雨、螽彖生則書,六退飛則書,隕霜不殺草李梅實則書,春無水則書,鴝鵒來巢則書。凡以見氣候之愆變失常,而世道之興衰治亂,人事之隆得失,皆于是乎有證焉;所以示世之君臣者恐懼修省之道也。

大總兵懷柔伯施公命繪工為《七十二候圖》,遣使以幣走龍場,屬守仁敘一言于其間。守仁謂使者曰:“此公臨政之本也,善端之發也,戒心之萌也。”使者曰:“何以知之?”守仁曰:“人之情必有所不敢忽也,而后著于其念;必有所不敢忘也,而后存于其心。著于其念,存于其心,而后見之于顏色言論,志之于弓矢幾杖盤孟劍席,繪之于圖書,而日省之其心。是故思馳騁者,愛觀夫射獵游田之物;甘逸樂者,喜親夫博局燕飲之具。公之見于圖繪者,不于彼而于此,吾是以知其為善端之發也;吾是以知其為戒心之萌也。其殆警惕夫人為而謹修其政今也歟!其殆致察乎氣運,而奉若夫天道也歟!夫警惕者,萬善之本,而眾美之基也。公克念于是,其可以為賢乎!由是因人事以達于天道,因一月之候以觀夫世運會元,以探萬物之幽賾,而窮天地之始終,皆于是乎始。吾是以喜聞而樂道之,為之敘而不辭也。”

送毛憲副致仕歸桐江書院序(戊辰)

正德己已夏四月,貴州按察司副使毛公承上之命,得致其仕而歸。先是,公嘗卜桐江書院于子陵釣臺之側者幾年矣,至是將歸老焉,謂其志之始獲遂也,甚喜。而同僚之良惜公之去,乃相與咨嗟不忍,集而餞之南門之外。酒既行,有起而言于公者,曰:“君子之道,出與處而已。其出也有所為,其處也有所樂。公始以名進士從政南部,理繁治劇,頎然已有公輔之望。及為方面于云、貴之間者十余年,內厘其軍民,外撫諸戎蠻夷,政務舉而德威著。雖或以是召嫉取謗,而名稱亦用是益顯建立,暴于天下。斯不謂之有為乎?今茲之歸,脫屣聲利,垂竿讀書,樂泉石之情幽,就煙霞而屏跡;寵辱無所與,而世累無所加。斯不謂之有所樂乎?公于出處之際,其亦無憾焉耳已!”公起拜謝。復有言者曰:“雖然,公之出而仕也,太夫人老矣,先大夫忠襄公又遺未盡之志,欲仕則違其母,欲養則違其父,不得已權二者之輕重,出而自奮于功業。人徒見公之憂勞為國而忘其家,不知凡以成忠襄公之志,而未嘗一日不在于太夫人之養也。今而歸,告成于忠襄之廟,拜太夫人于膝下,旦夕承歡,伸色養之孝,公之愿遂矣。而其勞國勤民,拳拳不舍之念,又何能釋然而忘之!則公雖欲一日遂歸休之樂,蓋亦有所未能也。”公復起拜謝。又有言者曰:“雖然,君子之道,用之則行,舍之則藏。用之而不行者,往而不返者也;舍之而不藏者,溺而不止者也。公之用也,既有以行之;其舍之也,有弗能藏者乎?吾未見夫有其用而無其體者也。”公又起拜,遂行。

陽明山人聞其言而論之曰:“始之言,道其事也,而未及于其心;次之言者,得公之心矣,而未盡于道;終之言者,盡于道矣,不可以有加矣。斯公之所允蹈者乎!”諸大夫皆曰:“然。子盍書之以贈從者?”

恩壽雙慶詩后序(戊辰)

正德丙寅,丹徒沙隱王公壽七十,配孺人嚴六十有九。其年,天子以厥子待御君貴,封公監察御史,配為孺人。在朝之彥,咸為歌詩侈上之德,以祝公壽,美侍御君之賢。又明年,侍御君奉命巡按貴陽,以王事之靡鹽,將厥父母之弗遑也,載是冊以俱。每陟屺岵,望飛云,徘徊瞻戀,喟然而興歡,黯然而長思,則取是冊而披之,而微諷之,而長歌詠嘆之,以舒其懷,見其志。雖身在萬里,固若稱觴膝下,聞《詩》、《禮》而趨于庭也。大夫士之有事于貴陽者,自都憲王公而下,復相與歌而和之,聯為巨帙,屬守仁敘于其后。

夫孝子之于親,固有不必捧觴戲彩以為壽,不必柔滑旨甘以為養,不必候起居奔走扶攜以為勞者。非子之心謂不必如是也,子之心愿如是,而親以為不必如是,必如彼而后吾之心始樂也。子必為是不為彼以拂其情,而曰“吾以為孝,其得為養志乎?孝莫大乎養志。”親之愿于其子者曰:“弘乃德,遠乃猶。嘻嘻旦夕,孰與名垂簡冊,以顯我于無盡?飲食口體,孰與澤被生民,以張我之能施?服勞奔走,孰與比跡夔、皋,以明我之能教?”非必親之愿于其子者咸若是也,親以是愿其子,而子弗能焉,弗可得而愿也。子能之,而親弗以愿其子焉,弗可得而能也。以是愿其子者,賢父母也;以是承于其父母者,賢子也;二者恒百不一遇焉,其庸可冀乎?侍御君之在朝,則忠愛達于上;其巡按于茲也,則德威敷于下。凡其宣布恩惠,摩赤子,起其疾而乳哺之者,孰非公與孺人之慈!凡其懾大奸使不得肆,祛大弊使不復作,爬梳調服,撫諸夷而納之夏,以免天子一方之顧慮者,孰非待御君之孝!而凡若此者,亦孰非侍御君之所以壽于公與孺人之壽哉!公孺人之賢,靳太史之《序》詳矣。其所以修其身,教其家,誠可謂有是父有是子。是詩之作,不為虛與諛,故為序之云爾。

重刊文章軌范序(戊辰)

宋謝枋得氏取古文之有資于場屋者,自漢迄宋,凡六十有九篇,標揭其篇章句字之法,名之曰《文章軌范》。蓋古文之奧不止于是,是獨為舉業者設耳。世之學者傅習已久,而貴陽之士獨未之多見。侍御王君汝楫于按歷之暇,手錄其所記憶,求善本而校是之;謀諸方伯郭公輩,相與捐俸廩之資,鋟之梓,將以嘉惠貴陽之士。曰:“枋得為宋忠臣,固以舉業進者,是吾微有訓焉。”屬守仁敘一言于簡首。

夫自百家之言興,而后有《六經》;自舉業之習起,而后有所謂古文。古文之去《六經》遠矣;由古文而舉業,又加遠焉。士君子有志圣賢之學,而專求之于舉業,何啻千里!然中世以是取士,士雖有圣賢之學,堯舜其君之志,不以是進,終不大行于天下。蓋士之始相見也必以贄,故舉業者,士君子求見于君之羔雉耳。羔雉之弗飾,是謂無禮;無禮,無所庸于交際矣。故夫求工于舉業而不事于古,作弗可工也;弗工于舉業而求于幸進,是偽飾羔雉以罔其君也。雖然,羔雉飾矣,而無恭敬之實焉,其如羔雉何哉!是故飾羔雉者,非以求媚于主,致吾誠焉耳;工舉業者,非以要利于君,致吾誠焉耳。世徒見夫由科第而進者,類多徇私媒利,無事君之實,而遂歸咎于舉業。不知方其業舉之時,惟欲釣聲利,弋身家之腴,以茍一旦之得,而初未嘗有其誠也。鄒孟氏曰:“恭敬者,幣之未將者也。”伊川日:“自灑掃應對,可以至圣人。”夫知恭敬之實在于飾羔雉之前,則知堯舜其君之心,不在于習舉業之后矣;知灑掃應對之可以進于圣人,則知舉業之可以達于伊、傅、周、召矣。吾懼貴陽之士謂二公之為是舉,徒以資其希寵祿之筌蹄也,則二公之志荒矣,于是乎言。

五經臆說序(戊辰)

得魚而忘筌,醪盡而糟粕棄之。魚醪之未得,而曰是筌與糟粕也,魚與醪終不可得矣。《五經》,圣人之學具焉。然自其已聞者而言之,其于道也,亦筌與糟粕耳。竅嘗怪夫世之儒者求魚于筌,而謂糟粕之為醪也。夫謂糟粕之為醪,猶近也,糟粕之中而醪存。求魚于筌,則筌與魚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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