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而兵果起,乃赦出。濟更以為軍師,護諸將行北。與靖難兵先鋒戰于徐州,大捷。會曹國公師退,文皇帝至江上,濟逃去,不知所終。始徐州捷時,諸將乃樹碑載戰次第及統軍者姓名。
濟一日夜往祭碑,人莫測其故。后文皇帝過徐州,望見碑,顧左右曰:“碑者何也?”或以狀對。上大怒,趣左右摧碑,一再擊。遽曰:“止!止!為我錄碑來!”乃按碑族誅諸將,無得脫者。濟姓名止因擊處得免,濟曩者之祭蓋禳之也。
以宋征為宗人經歷。
征字,人。嘗建議親藩謀逆,削其屬籍,故靖難之兵討焉。事平就戮,其詳不可考。
陜西按察司僉事林嘉猷以給由至京。嘉猷,本名鼎,以字行,臺州寧海人。始師事同邑王琦,琦坐累,家徙云南,姻族無一人顧恤者。嘉猷徒步千里追送,涕泣與之決別,人高其誼。
后復行六千里至漢中,求方孝孺而師焉。方氏之門,嗜學之士至者無虛席,而孝孺獨以得嘉猷及鄭叔貞為喜,勖之使進乎圣賢之道,且曰:“匡我者二子也。”洪武丙子,以儒士校四川,蜀獻王謂其名字不相蒙,乃賜之名曰“良顯”,后以字行。由薦辟入史館為史官,累遷至陜西按察司僉事。嘗被燕邸召入居住,得其隱情,至是以告孝孺。其后以靖難師迫,遣錦衣衛千戶張安赍書詣燕,許以世子襲正位,本嘉猷之言也。內難平,坐孝孺之黨逮至京師,壬午九月丁亥被戮。
以文學舉人樓璉為翰林侍讀。
璉,字士連,金華人。嘗從宋濂學。洪武中,以儒士名主寧宣、仁壽二縣簿。至是嗣位,屢下詔求賢。璉以文學舉入翰林,侍經筵,官至侍讀。靖難師入京師,文廟命方孝孺草詔,孝孺哭且罵,授之筆,擲諸地,曰:“身可死,詔不可草。”
改命璉為之。方入見時,孝孺受凌遲之刑未畢,璉惶懼受命。
歸而憤嘆,妻子問之曰:“得毋傷方孝孺耶?”璉曰:“我受刑尚可,正恐累及爾輩耳?”逡巡間,一夕自經死。
以錢芹為戶部司務。
芹,字繼忠,蘇州吳縣人。少負氣節,以奇功自奮。元季以策干諸將,無所遇。洪武初,辟大都督府掾,從大將軍徐達出北平,絕大漠,凱旋。俄以例解職,家居二十年,甘貧守道,為郡守姚善所知,語在善傳。革除初年,詔求遺逸,善以芹應詔。召對稱旨,留中議事,授戶部司務。北陲有警,署行斷事,從征虜將軍咨謀,會軍府遣芹入奏,道病卒。瀕卒,猶條邊事緩急上執政。年七十二,賜棺斂葬黃山。
以浙江仙居縣學訓導王叔英為翰林修撰。
叔英,字元采,臺州黃巖人。始從母姓為陳,后復本姓。
洪武丁卯,辟為仙居訓導。丁丑,改德安府學,后拜漢陽知縣。
高廟晏駕之明年,召拜翰林修撰,上資政八策,曰務學問、曰謹好惡、曰辨邪正、曰納諫諍、曰審才否、曰慎刑賞、曰明利害、曰定法制,皆援古證今,鑿鑿可行。且曰大祖皇帝除奸剔穢,抑強鋤梗,不啻如醫者之去病,農夫之去草;急于去病則或傷于體膚,嚴于去草則或損于禾稼,固自然之勢。然體膚去疾之余則宜調理其血氣,禾稼去草之后則宜培養其根苗,亦自然之理也。識者知為經濟遠器。靖難師起,叔英奉命募兵廣德。
未幾,文廟已渡江,都人皆散走。兵部尚書齊泰來奔,叔英以泰為二令,州人執之。既至,泰告之故,乃釋泰,圖再舉,然知事不可為,乃沐浴,具衣冠,書絕命詞曰:“人生穹壤間,忠孝貴克全。嗟予事君父,自省多過愆。有志未及竟,奇疾忽見纏。肥甘空在案,對之不能咽,意在造化神,有命歸九泉。
嘗聞夷與齊,俄死首陽巔。周粟豈不佳,所見良獨偏。高蹤遠難繼,偶爾無足傳。千秋史臣筆,慎勿稱希賢。”又書于案曰:“生既久矣,愧無稱于當時;死亦徒然,庶無慚于后世。”
自經而死,時年四十。將死時,以書授祠山道人盛希年曰:“可葬我祠山之麓。希年卒取葬之。蓋希年亦臺州人,故托以后事。尋有詔治奸黨,其妻系獄死,二女俱赴井死。或上其死賦詩,上曰:“彼食其祿,自盡其心耳。”乃置不問。叔英自號靜學,有《靜學集》。與同郡林右、方孝孺二人友善,嘗序之以傳。叔英沒后,竟無完稿。后廣德知州周瑛重修叔英墓,立石為之記。少師楊士奇實英所薦,嘗為祭文以祭之曰:“先生之學,圣賢是師;先生之志,綱常自持,先生之心,金玉其章,先生之行,霜雪其光。”又追稱之曰:“先生學醇行正,子道臣道終其身,無一毫之茍,忠孝二字蓋真足以當之,且不愧其言云。”
六月二日,省贛州府安遠縣儒學訓導一員。
革濟南府歷城縣堰頭閘。
六日,省興濟縣入青縣。
增置臨江府羅漢鎮巡檢司。
八日,改莊浪衛稅課局,隸甘州在護衛。
十五日,令金華府雙溪水驛、馬驛為雙溪驛。
省云南府昆陽州、臨安府通海縣、楚雄府南安州凡三儒學訓導各一人。
十九日,置河間府滄州長蘆鎮河南東批驗所。
以敘州衛左所官軍置戌縣守御千戶所。
二十四日,革慶陽府靈州鹽課司。
二十五日,革岳州府澤州萬盈倉副使一人。
二十六日,革宣課司副使,置聚實門宣課司上坊橋分司。
調荊左衛所官軍于大同中屯衛。
召解縉還京為翰林待詔。縉,吉水人,舉洪武戊辰進士,擢中書庶吉士。累上封事,指斥時政,詞甚剴切,太祖多見納用。兵部尚書沈縉嫌其年少,譖改御史,意實苦之。在臺以敢言稱。久之,太祖命其父將歸鄉里,臨遣之,曰:“十年后來,朕必用汝。”及期,而太祖崩,遂奔喪來京師。時縉母喪未葬,父年九十矣。有司以非詔旨,謫河南衛,吏或言其為左右所中。
歲余,帝憐其才,召還,以為翰林待詔,大見信任。靖難兵入,首先迎,后為交趾參議,以漢庶人譖,徵下獄,后三年死獄中,家徙邊。
七月四日,革九江府彭澤縣峰山磯鎮巡檢司、湖口縣茭石磯巡檢司。
五日,燕王舉兵靖難,殺長史葛誠、教授余逢辰、北平布政使張昺、都指揮謝貴,彭二死之。
先是,周王不法,廷臣建議凡王府所在,更置守臣,于是以昺為北平布政使。昺至,以掾吏李友直為才,托以腹心,友直泄之。至是,起兵首執昺及都指揮謝貴,惟昺不屈死,葛誠亦死。城中軍民聞變,悉據九門,城中乃定。以友直為布政司右參議。
今按《南京錦衣衛貼黃冊》載,校尉潘安拿昺,燕山右護衛小旗丁勝從龐來興殺彭二子家,賞纟寧絲二、表里銀二十兩。
或曰文廟潛邸,術士袁廷玉相之曰:“須若至臍,當戴白帽。”
以王加自即皇也。于是遂有大志。建文建元,悉致群賢,力行古道,仁聲四布,民莫不悅。復密致廷玉,質以人心所向,廷玉曰:“天之所造,何論民心?”又曰:“渡江來渡天有金帶相者,革命之應也。”意遂決。先是,高廟崩,諸王、庶子及郡王多在京,遺命三年喪畢遣還。時仁廟、漢庶人、趙王皆留。
遺詔至北平,稱風痺,屢曰遣人扶掖哭臨,語莫能辨,如是數月。乃乞三子視疾,朝廷以遺詔不可,乃止。明年,疾愈來朝,由是正道入,不拜。御史曾鳳韶劾奏曰:“殿下當展君臣之禮,宮中乃敘叔侄之情。由正道不拜,大不敬,當問。”王大驚,左右顧。上徐曰:“是至親,饒他自是。”日宴便殿,親愛浹洽矣。未幾,復稱疾,以三子請,上不忍違,召輝祖及弟都督增壽議之,增壽獨曰:“臣以一家保不反。”時中山王女為王妃,故朝廷必謀及之,輝祖忠于建文,增壽則厚于文廟也,于是三子得還。至國后稱疾,佯狂走市中,奪食物飲酒,語言蹇亂,或食土壤,或暈仆彌日。昺等嘗問疾殿中,文皇擁紅爐猶呼寒。昺嘆息而出,誠密語云:“非病也,不得于上故耳。”
昺勿信,防益懈。布置既定,乃稱疾愈,府僚三司皆賀,南面扶雙杖臨朝,遂賜宴。酒酣,進西瓜,令校拳碎之以進,已而曰:“水去不堪,取刀割之。”于是兩廡伏兵盡出,捽昺下,擲杖曰:“我何病?為爾輩奸臣所迫耳!”昺不服,遂斬之以殉。
葛誠,字,人,不知其所以進。仕為燕府長史,靖難師未起時,王常病中暑,四圍皆著火爐,猶自言寒。三司官入視病,皆懼危篤,獨誠告之以不得于上之故,因令人上變。
會王遣人至京奏事,齊泰等言于上,執之。既成獄,即發符逮王府官屬。后謀不果,見殺,族其家。
俞逢辰,南陽鎮平人。兵起時,以泣諫被戮。予嘗見其所寄家書戒子之言,自分必死,而爾等無希富貴之心。此亦持正君子,而人少知之者,故贊陳尚書者,謂宛陵大節惟公一人,不知又有是公也。
七月,增置北平府宛平縣豐儲倉大使一員。
革蘇州府昆山縣寧海驛、吳江縣松陵驛。
甲戌,靖難兵次通州,指揮房勝以城降。
丙子,靖難兵拔薊州,擒都督指揮馬宣、鎮撫曾浚。
馬宣者,革除中都指揮也,守薊州。戊寅七月,靖難師起,宣謀起兵御之,已而張玉、朱能來戰,宣與鎮撫曾浚等閉城堅守,反復諭之不下。王擁眾急攻,宣率兵出拒。王遣精銳沖入其陣,執而殺之,并殺浚。事聞,革除君哀恤之。初,張玉以衡州東連雄鎮,外接大寧可控引女直諸虜,且兵多騎士。三河、潞河躍馬可渡,不先定將為后患。議未定決,薊州都督指揮馬宣聞變,果起兵迎拒。太宗遂遣玉及朱能將兵攻之,敗于公樂驛,宣旋師守州城,玉等環城攻之,宣率眾出戰,為北將鄭亨所擒,不屈死之。
己卯,革云南等府兔兒關巡檢司衙門、云南府高州府所屬河泊所、清江巡檢司,及歸化、楊林、羅次、三泊四縣并歸化河泊所、祿豐縣南平巡檢司,凡革一十六處;大理府屬太和縣神磨洞巡檢司、趙州蔓神寨巡檢司、云南縣大安倉赤石崖巡檢司、溟穹縣鳳羽鄉巡檢司凡五處;蒙化縣屬蒙化州甸尾巡檢司,臨安府屬西河縣曲陀巡檢司河泊所,通海縣河泊所,翟峨縣鐵治所,寧州河泊所,凡七處;楚雄府呂令巡檢司,定遠縣會基關巡檢司,鎮南巡檢司,凡三處;澂江府稅課司河泊所陽宗遠、河川縣二河泊所,廣西稅課囗府稅課司、景東府景豐倉、曲靖沾益州通運倉、交水稅課司、鶴慶府稅課司、劍川州河泊所、武丁府稅課司和曲州羅摩弭巡檢司、石臼縣皆渡河巡檢司、尋甸府稅課司、沅江府禾摩村巡檢司、麗江府稅課司、通四十八處;又安南府大庾縣楊林、聶都稅課局二處。
革楚雄府咢嘉縣。
增置濟南府豐濟倉大使一人。
革云南黑鹽井鹽課提舉司屬浪井鹽課司,囗五井鹽課司改為師井、山井、鹽井三鹽課司。
革麗江府臨西縣。
革武定府和曲州、祿勸州。
革曲靖府南寧縣。
置澂江府泗水縣周苔巡司。
靖難兵克居庸關,俞瑱敗死。進攻懷來,克之,殺參政宋忠、都指揮彭聚、孫太,遂取密云驢兒領。
北平去居庸關一百二十里。關跨南北四十里,兩山夾峙,一水旁流。《淮南子》所謂天下九塞而居庸其一者也。北兵毀破居庸,于是山后諸州不能守,上谷、云中守將往往降附。北克懷來,指揮宋忠被執,而開平龍門亦降焉,營皆無完者矣。
宋忠者,始為鳳陽衛指揮使,以智聞。洪武三十一年,都督齊讓討西南夷,無功,以忠代為參將,以虜功奏。革除君尤任之。靖難兵起,忠守懷來,大將俞瑱守居庸關,相為聲援。
己卯,靖難將指揮徐安等敗,瑱拔其城,瑱走依忠,而居庸為燕將所守。太宗曰:“非爾等所知,當以智取,難以力論。力則不足,智則有余。彼眾新集,其心不一,朱忠輕躁寡謀,剛愎自用,乘其未定擊之,必破矣。”癸未,太宗率馬云、徐祥等馬步精銳八千,卷甲倍道而進。甲申,至懷來。先是,獲敵謀者言諸忠,誑其將士云“爾等家在北平城中,皆為燕所殺,委尸積滿道路,宜為報仇。”。將士聞之,或信或否。燕王聞之,乃命其家人張其舊用旗幟為前鋒,眾遙識其幟,又識其父兄子弟無恙,相呼反應,皆喜曰:“我家固安。”遂多降者。
忠舉余眾倉惶列陣,未成,王麾師渡河,鼓噪直沖其陣,忠大敗,奔入城。燕師乘之而入,忠急匿于廁,搜獲之,遂被戮。
忠子謙鎮南指揮充軍,尋賜死,年十六。彭聚以都指揮與同官孫太副、宋忠守懷來,忠之敗也,與都指揮瑱皆見執,聚、太力戰死之,為靖難所俘獲者不可勝計,獨都指揮莊得一軍遁走得脫。其后反間得行,名將卜萬、吳高皆見疑,而耿炳文、李景隆相繼敗衄,雖有大將陣暉、平安、歷城侯盛庸,皆不能軍而亡勢成矣。初,卜萬將陳亨欲降燕,而為萬所制。太宗設奇,乃詐貽卜萬書,盛稱獎萬而極詆毀亨,緘識牢密,召一卒飲之酒,且賞赍之而置書其衣中,俾歸與萬。其同獲之卒竊窺之,問守者,曰:“遣歸通意,故得厚赍。”卒跪告守者曰:“能為我請得偕行,惟命是從,不敢望赍。”守者如所言為請,遂俱遣,而不與赍者終不平,至發其事。劉真陳亨搜卒衣得與卜萬書,遂疑萬,執下獄,籍其家。其間吳高亦用此策云。
丙戌,靖難兵破遵化,指揮僉事鎖住降。
鎖住本朔方人,魁梧英敏,仕元為樞密斷事,國初降附,馬兵長隸興武衛。洪武乙丑正月,太祖夜夢一人,長身廣眉,器宇弘偉,侍衛左右,周旋甚悉。問其姓名,對曰:“鎖住。”
次日,即命羽林百戶潘雄宣訪得鎖住,引見,上熟視,狀如所夢將軍。未幾,從軍北征,屢立征功,俾守大寧前衛。乙巳,調守遵化縣,練兵龍山之陽。北兵既破薊州,乘勝度石門,趨遵化,夜入其城,守將拒戰死鎖住遂降,俄與其子祥俱戰歿,太宗官其孫榮為指揮同知。
戊子,革興化府興化縣道會司。
十八日,革九江府德化縣南湖嘴巡檢司。
庚辰,靖難兵攻永平,指揮郭虎、陳旭、趙彝以城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