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自遵化移軍而東,豐潤、玉田、昌黎、樂亭皆下。至永平,指揮同知陳旭、僉事趙彝以城降。旭隨北將徐忠等分兵攻堯深河,轉攻密云,皆下。
旭,全椒人,靖難后封榮陽伯。彝,虹縣人,洪武中任虎賁百戶,筑城沙漠,改官永平,后封忻城伯。
增置忠州安撫司經歷司知事一員。
省躬殿成,改謹身殿為正心殿。
先是,于乾清、坤寧南北二宮之間,建退朝燕居殿,一所中儲古書圣訓,名曰“省躬”,命侍講方孝孺作記。
二十六日,革漢中府沔縣,以縣屬黃壩、金牛、順政、相林、青陽、楊平六縣驛改隸慶城縣。
詔京官還宜納內官勘合。
吏部考功員外盧義言在京官給解省親,俱于應天府給引,有失體統,合照依丁憂例,于吏部給勘合,定限回銷。詔從之。
遣長興侯耿炳文佩征虜將軍印,帥師北伐,詔告天下。
詔曰:“朕奉先皇帝遺詔,纂承大統,宵衣旰食,思圖善政,以安兆民。豈意國家不幸,骨肉之親屢謀僭逆。去年周庶人橚譖為不軌,詞連燕、齊、湘三王,皆與同謀。朕以親親之故,不忍暴揚其過,止正棣罪,馀不問。今年齊王榑謀逆事覺,推問犯者,又言與燕王棣、湘王柏同謀大逆。柏自知罪惡難逃,先已自焚死,榑已廢為庶人。朕于燕王,于親最近,未忍究其事。今乃稱兵犯闕,遣長興侯耿炳文等率兵三十萬征討其罪。
咨爾中外臣民軍士,各宜懷忠守義,奉職平燕,與國同心,永安至治。布告天下,咸使聞知?!?
敘州府戎縣守御千戶王瑁招安萬里菁首賊王倬等三百處。
八月五日壬寅,改淮安府贛榆縣荻水鎮巡檢司為大興莊圍巡檢司,置漢中府金州茶倉。
己巳,革除陜西行都司西寧衛遞運所。
己酉,征虜大將軍耿炳文率師次于真定,遣都督徐凱以兵次于河間,都督潘忠、楊松以兵次于冀州,遂遣兵進次雄縣。
庚戌,革紹興府上虞河泊所、余姚縣河泊所、桑盆河泊所、蕭山縣河泊所。
甲寅,諸軍與靖難兵戰于月樣橋,敗績,都督潘忠、楊松降。
忠、松聞雄縣被圍,引兵往援。太宗謀伏兵于湖,忠渡橋,伏兵起,大敗,全軍皆歿。諸軍不及戰,登城大罵而已。
乙卯,革池州銅陵、青陽、石隸、東流、建德五縣稅課司。
革武昌金紫磯鎮巡檢司。
戊午,革衢州府常山縣草坪驛。
庚申,革杭州府南城河泊所。
都督徐真及靖難兵戰于大王莊,敗績。
癸亥,以田州府屬思恩州直隸廣西布政司。
省云南府晉寧州儒學訓導一員。
革淮安府清河縣白萍坫遞運所。
帝臨朝諭禮官曰:“今后薦新的品物,教太常寺差一員官常川聚寶門外太常司官處報知合行,薦新品物,增價收買,即便從他貨賣,毋得因而作弊,刁蹬留難,虧折小民,違者治以重罪。恁禮部出榜,都教知道?!?
癸亥,耿炳文及靖難兵戰于真定,敗績,左副將軍駙馬都尉李堅、右將軍都督寧忠、左都督顧成皆被執,炳文入城,靖難兵攻之,不克。
耿炳文,濠州人。父君用,元末從高廟取滁,積功為明威將軍、總督。其后,克采石,取金陵,自有功,炳文皆從焉。
丙申歲,與張士城戰于宜興,君用賈勇先登而死,炳文代領其眾。明年,取廣德、長沙,擒士誠守將而降其兵。會立元帥府于長興,以炳文為總都元帥守之。辛丑,敗士誠將李伯升,追斬五千馀級,拜指揮使,撫綏有方,湖人安堵。吳元年破蘇州,士誠就擒,論功,召見戟門,降諭曰:“今日之功,雖古名將不能過也?!鄙蠖级礁畠L事。洪武初年,授鎮國上將軍兼右率府副使。二年,同徐達征陜西,克之,留炳文鎮守。三年正月,授秦王府王相兼陜西行省右丞。十一年,封長興侯。十四年,輔徐達大兵追虜兵于北黃河,復還陜西。二十四年,賜寶鏹五萬錠、鈔二千錠,使造鳳陽,建其先塋,而追爵君用為侯。
二十五年,陜西兩當縣妖人作亂,承制總兵聲討,至二十七年始克之。三十年,蜀中盜起,命為征西將軍往剿,平之。三十一年,鎮守遼東。革除改元,靖難兵起,其后年九月,命炳文佩大將軍印,自遼東率二十萬援真定,都督徐凱領兵十萬駐河間,都督潘忠、楊松營莫州,先鋒至雄縣,太宗帥師御之。中秋,出炳文不虞,破其城,忠、松引眾來援,伏兵起,忠等皆被擒,因得炳文不虞虛實,遂長驅至真定。壬戌靖難將張玉、朱能、潭淵來戰,炳文大敗,幾為所擒,奔還滹沱河東,炳文眾尚數十萬。十月,復與能戰,皆潰降,副將、駙馬都尉李堅,都督寧忠、顧成、都指揮劉遂俱被擒,炳文固守,燕兵攻城二日,不能下而去。炳文老將,長于戰,至是敗覆,建文君始有憂色,遂召之還,以李景隆代之,遂至于亡。
《開國功臣錄》謂炳文戰歿于陣,時年六十有五。子璿,前軍都督僉事,尚懿文長女江都郡主,革除中為駙馬都尉;瓛,為龍虎將軍、后軍都督僉事,嘗率遼東軍馬與江陰使吳高圍燕城有功;瑄,散騎舍人,擢尚寶卿,后皆獲死。
李堅,懷慶武陟人。洪武中,以功臣子選尚太祖女大名公主,為駙馬。革除君即位,公主進封大長公主,堅以軍功封桑城侯。無幾何,命耿炳文伐燕,拜堅為左副將軍。及燕戰于真定時,炳文軍惟備西北,其東南無備,燕師出其不意,夾擊之,炳文幾為所擒。燕將邱福攻堅,堅墮馬,揮刀砍之,堅大呼曰:“我駙馬也,勿殺!”遂生擒之以獻。太宗謂曰:“爾至親也,今至此,尚逃罪乎?”送械北平,遂道死。姑蘇王琦謂堅歿于王事,子莊見宥,當襲爵,公主猶在,懼禍至,納其誥券,莊得流寓南京,娛情詩酒,以壽終焉。崔銑《彰德志》又載堅為郡人,與李讓同時為駙馬都尉,而讓歸附太示,為之宣力。
要之,堅實河南產焉。
升六部尚書秩正一品,增左右侍郎。
劉俊奏僉押當以勘合為正。
遣曹國公李景隆佩征虜大將軍印,北伐。
李景隆,泗州旰臺縣人。父文忠,曹國長公主之子,為開國元勛,追謚岐陽武靖王。景隆以洪武十九年四月襲封曹國公。上嘗書“體爾祖禰,忠孝不息”八字以賜之,使之讀書,友儒生,一時韋布有名者,若天臺林右輩皆與交流。革除君即位,與魏國公徐輝祖等俱以元勛子見任用。太宗靖難師起,命為征虜大將軍,帥師往伐,賜通犀帶,餞之江滸。遂乘傳至德州,收集耿炳文已敗將卒,悉調各處軍馬五十萬,進營河間。
太宗語諸將曰:“九江豢養之子寡謀而驕矜,色厲而中餒,忌刻而自用,況未嘗習兵會見戰陣,而以五十萬付之,是自坑也。
漢高祖大度,知人善任,使英雄為用,不過能將十萬。九江何等才而能將兵五十萬?趙括之敗可待矣?!睍r復召報者問景隆軍中事,上笑曰:“兵法有五敗,景隆皆蹈之。為將政令不修、紀律不整、上下異心、死生離志,一也。今北平早寒,卒褐不足,披冒霜雪,手足皸瘃,甚者墮指。又士無行糧,馬無宿蒿,二也。不量險易,深入趨利,三也。貪而不洽,智信不足,氣盈而愎,仁勇俱無,威令不行,三軍易撓,四也。部曲喧嘩,金鼓無節,好諛喜佞,端任小人,五也。九江五敗悉備,保無能為。然吾在此,必不敢至。今須往援永平,彼知我出,必來攻城,回師擊之,堅城在前,大軍在后,必成擒矣?!敝T將曰:“援永平則兵少?!碧谠唬骸俺侵兄姡詰饎t不足,以守則有馀,且世子能推誠任之,足辨御敵。若全軍在城,祗自示弱,彼得專攻,非策之善。兵出在外,奇變隨用,且內外掎角,破敵必矣。吾出非專為永平,直欲誘九江來就擒耳!吳高怯不能戰,聞我來,必走。是我一舉解永平圍而破九江也?!?
九江,景隆小字。十一月,景隆引兵十萬圍北平城,再戰鄭村壩,大敗,匿不以聞。明年二月癸亥,景隆致書太宗,辭不遜,諸將皆怒。四月丙申,引兵號百萬軍德州,郭英、吳杰等軍真定,漸移近北平。先是,朝廷命中官赍爾書賜景隆斧鉞,俾專征伐,渡江忽沉于水,識者以為不祥。至是復賜之。已而遇靖難師,戰于白溝河,三進三卻,兵將漫散南奔,而德州等處俱失守,景隆亦奔還。朝臣多請誅之,帝不從。靖難兵渡江后,令總領東城兵馬,卒致開門之禍。永樂初,封太師,寵赍莫比。
明年,周王以受賄聞,遂執下獄。景隆曰:“非臣,陛下何以有今日?”文皇曰:“幸是朕來,若他人來,汝亦開門耶?”
景隆語塞,闔門幽閉者四十馀年,其男女自相婚配云。世傳李文忠與張臘蹋友善,張嘗以斗笠蓑衣為贈,曰:“汝家有奇禍,絕食時令人披戴,仰天呼張仙,當有應?!敝潦?,一老漢尚記其語,攜以入,居數日,未有旨給糧,家大困,乃仰而呼,平地麥出成穗,采之可食,藉以全活云。
詔貴州都司軍士高魏參贊李景隆軍務。
巍,山西遼州人。洪武壬戌,應貢入太學,以孝行被旌,尋授前軍都督府左斷事。乙丑,上疏欲墾河南、山東、北平兵后荒田,及抑末役、慎選舉、惜名器數事。高廟深嘉納之。后以斷事違旨,當罪,以議賢,謫戌貴州關索嶺,仍許以侄代役。
上既登極,詔至,巍上表稱賀,大意謂先帝傳位嫡長,大居正也。復舉下武詩,繩其祖武,為體五始之要。未幾,復上疏言事,一曰欲弱藩王之權云云,書奏不報。既而知州王欽辟舉入朝。九月乙卯,吏部言巍失伍,詔還貴州。靖難兵起,乃言:“周公東征,必待三年而滅之,欲三叔、武庚自悔而修耳。今某不軌,命將討之,易皇上好生之心,豈忍赤子肝腦涂地乎!
臣顧奉明詔,曉以天命禍福,明親親,有和解之義,無仇殺之理,使罷兵而復守分土?!敝潦牵奥〕鰩?,詔巍參贊,巍遂上書文廟,略曰:“近因天下不幸,我太祖皇帝升遐,天子欽遵遺制,嗣登寶位,誕布維新之政,下養老之詔,天下感戴,莫不愿立于朝而忠其事。皆曰內有圣明君王,外有骨肉藩翰,二帝三王之治可待也。忽聞大王與朝廷有隙,張皇三軍,抗御六師,不知其意何出。今在朝諸臣,文者異之以智,武者奮之以勇,執言仗義,以順討逆焉。有不勝臣,寄跡巖穴,不忍坐視兵連禍結,挺身自投,愿效一策。蓋以為一二之欲而覆百萬之生靈,豈仁智之為哉!以為動干戈孰若和解,使帝者復帝,王者復王,君臣之義大明,骨肉之恩愈厚,乃天下萬世之幸也。
臣所以奉詔,置死度外來見大王,欲盡一言者,臣宿許太祖殞首結草,豈有要求哉!且天下神器也,不可智力求。秦以智力求,不能以二世守。魏以智力求,不能以三世守。若我太祖乘元亂,提一旅,奄有華夏,豈智力所能,實應乎天而順乎人也。
以大王之賢智,躬承先帝圣訓,不為不熟,何以一朝之忿遂以骨肉之親翻為仇敵,其為先帝之累何如哉?昔周公遇流言之謗即避居東,若使大王聞疑謗之言,解護衛、甲兵,釋骨肉猜忌之疑,塞讒邪離間之口,大王安得不與周公比隆哉!大王慮不及此,遂馳檄興至,侵襲疆守,所以任事者得藉口以為大王假誅右班文臣,實欲效漢之吳王倡六國以誅錯為名也。孟子云:‘家必自毀而后人毀之?!伎旨樾酆澜艹酸呁黄?,萬一失利,大王獲罪,先帝不能辭責矣。今大王據北平,取密云,下永平,襲雄縣,掩真定,擒將虜士,易若建瓴,雖孫武豈能遇哉。但自興兵以來,雖今數月尚不能出區區蕞爾一隅之地,較之天下,十五而未有一焉,其用兵之際又可知矣。且佳兵者不祥,百戰百勝,兵家不以為奇。今大王兵士大約三十萬眾,與我天子義則君臣,親則骨肉,猶生離間之疑,況三十萬眾,異姓之士,保終身困迫而死于殿下乎?蓋屢戰則疲,疲則離,離則孤,大王其熟思之。臣躬奉圣天子之旨,念及大王以為帝室最近之親,何至如此,未嘗不灑泣流涕。大王若信臣言以為質,上表謝罪,按甲休兵以待,事報朝廷,必宥大王及軍民士之罪,用修親好,則天意順、人心和,太祖在天之靈亦安矣。大王執迷不回,恃小勝,忘大義,以寡敵眾,為此僥幸不可成之悖事,臣不知孰優也。況太祖大喪未終,毒興師旅,恐與伯夷、叔齊、泰伯、仲雍求仁讓國之義有徑庭矣。殿下有清夷朝廷之心,天下臣民以殿下不無篡奪之意,幸而得成,固中大王之計,后世公論以大王為何如?倘有蹉跌,取譏萬世,於斯時也,追論愚臣之言,其可得乎!愿大王再思而審處焉。”書奏不報,巍又假周公援引《詩》、《書》,反覆幾千言,末云:“今殿下論親親,最長、最賢,即我朝之周公也,當流言之謗亦如周公。安重自修,無一毫驕吝之態。有則改之,無則加勉。內輔朝廷,外屏四夷,則周公不得專美矣。惟我朝家業同周室、太祖純德同文王,皇后慈惠同后妃。今殿下才美同周公,輔吾皇上守成邁成康,故以周家始終之說言之。巍白發書生,生死不懼者,久蒙太祖教養,無所補報,故披露肝膽,大陳義理之辭。如果賜死九泉之下,得見太祖,問臣所以,臣亦有以藉口矣?!睍嘤植粓蟆?
庚辰夏,從景隆北伐,軍潰南奔德州,皆降。已而遇督餉參政于臨邑,時遇端陽,酌酒同盟,遂協謀固守濟南,大著勞績。
后從征晉陽、雁門等處。壬午夏,聞京師已定,乃縊死驛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