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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齊侯送文姜婚魯祝聃射周王中肩話

  • 東周列國志
  • (明)馮夢龍
  • 4806字
  • 2016-01-06 16:59:37

說齊僖公有兩個女兒,都是絕色的美人。大女兒嫁到衛國,就是衛宣姜,以后還要說到她。單說二女兒文姜,生得眼睛像秋水一樣明澈,臉龐像荷花一樣艷麗。把她比成花,又比花懂得人的語言;把她比成玉,又比玉多了人的香氣。真是個絕代佳人,古今國色。而且博古通今,出口成文,因此叫文姜。僖公的兒子叫諸兒,是個酒色之徒,與文姜雖然是兄妹,可不是一個媽生的、諸兒只比文姜大兩歲,倆人從小在宮里邊同行同坐,一塊兒玩耍游戲。等到文姜慢慢長大了,出落得如花似玉,諸兒已是情竇初開,見文姜長得這么好看,又文采出眾,而且舉止輕浮,就常常有調戲她的意思。那文姜妖淫成性,又是個不顧禮義的人,說話逗著玩兒,時不時就帶出點兒小街小巷里邊的骯臟事,她也一點不避諱。諸兒生得身材高大,粉面朱唇,十足的美男子,與文姜倒是天生的一對。只可惜生在一家,份為兄妹,不能配為夫妻。如今聚在一處,本來就沒什么男女顧忌的兩個人,于是走著就手拉著手,站著就肩并著肩,無所不至。只是礙著左右的宮女,就差在一起睡覺了。

也是齊侯夫婦溺愛子女,沒有預先防范,以致兒女做出禽獸的行為,后來諸兒被殺國家遭難,禍事都是由此而來。

自從鄭世子忽大敗戎兵,齊僖公在文姜面前把他夸成蓋世英雄,又說到要替她提親,文姜喜不自勝。等到聽說世子忽說什么也不答應,心里頭憋悶,一下子就病了,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精神恍惚,寢食俱廢。有一首詩說此時的文姜:二八深閨不解羞,一樁情事鎖眉頭。鸞凰不入情思網,野鳥家雞總是愁。

世子諸兒以探病為名,不知道什么時候就闖進文姜的閨房,挨著文姜坐在床頭上,遍體撫摸,指這指那地問其疾苦,只是旁邊總有耳目,才不至太混亂。一天,僖公偶然到文姜這里來探視,碰見諸兒也在房里,就責備他說:“你們雖然是兄妹,按規矩也應該避嫌疑。今后只派宮女來問候就行了,不必自己來了。”諸兒磨磨蹭蹭地走了出去,從此倆人見面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沒多久,僖公為諸兒娶了宋侯的女兒。諸兒愛戀新婚,兄妹倆的來往就更少了。文姜在深閨里十分寂寞,再加上懷念諸兒,病一天比一天重,心里頭有事,嘴里又不能說出來。正像有人說的那樣:“啞子漫嘗黃柏味,自家有苦自家知。”有一首詩說道:春草醉春煙,深閨人獨眠。

積恨顏將老,相思心欲燃。

幾回明月夜,飛夢到郎邊。

再說魯桓公繼位的時候,年紀已經不小了,可還沒有找個夫人。大夫臧孫達對桓公說:“古時候,國君十五歲就應該有兒子。如今您連個夫人還沒有,將來這君位傳給誰呢?”公子翚說:“我聽說齊侯有個心愛的女兒叫文姜,想嫁給鄭世子忽為妻,可是沒有結果。主公為什么不去向齊侯提親?”桓公說:“好吧。”當即讓公子翚到齊國去求婚。齊僖公因為文姜正生病,請過些日子再商量。宮女卻把魯侯求婚的喜事報告給文姜。文姜本來就是心病,得到這個消息,心里邊稍微舒坦了些,病也見輕。及至齊魯二侯為宋公一事在稷會面,魯侯當面又向齊侯提起這事,齊侯只說第二年再商量。到了魯桓公三年,魯侯又親自為這事跑到嬴地與齊侯見面。齊僖公被他的殷勤感動了,終于點了頭。魯侯就在嬴地獻上聘禮,比一般的多出一倍,禮儀也極為隆重。僖公非常高興。約好了九月份,親自送文姜到魯國成婚,魯侯到時候派公子翚到齊國迎接。齊國的世子諸兒聽說文姜就要嫁到別的國家,從前的輕狂之心,不覺復萌,便讓宮女假裝送花朵給文姜,捎去了一首詩:桃有華,燦燦其霞。當戶不折,飄而為苴。吁嗟兮復吁嗟!文姜看了詩,已明白他的心思,也回了一首詩:桃有英,燁燁其靈。今茲不折,詎無來春?叮嚀兮復叮嚀!諸兒讀了答詩,已知文姜對他有意,想得更厲害了。

不久,魯侯派公子翚到齊國迎接文姜。齊僖公因為疼愛女兒,想親自送她去齊國。諸兒聽說這事,就對僖公說:“聽說妹子要嫁給魯侯,齊魯兩國是世交,這可真是個美事。魯侯既然沒有親自來迎娶,咱們就得有親人去送她。父親國事在身,不便遠離,孩兒雖沒有才能,但是愿意替您走一趟。”僖公說:“我已經親口對人家說了要自己送親,怎么可以失信呢?”話還沒說完,有人來報告:“魯侯把車馬停在讙邑,專門等候迎親。”僖公夸贊道:“魯國真不愧是個禮義之國,在中途迎親,就是怕勞動我送親入境。我更不能不去了。”諸兒沒言聲退出去了。文姜心里也好像丟了點兒什么。

這時正是九日上旬,好日子越來越近了。這天,文姜到六宮去告別了諸位妃嬪,又到東宮來向諸兒告別。諸兒備酒招待,四目相對,心里都依依難舍,只是多了元妃在旁邊坐著,而且僖公還派了宮女前來守候,倆人想說的都不能說,只有暗暗嘆息。臨別之際,諸兒挨到車前,只說道:“妹子留心,別忘了‘叮嚀’那句詩。”文姜回答:“哥哥保重,會有相見的那天。”齊僖公命諸兒在國里守著,親自送文姜到讙邑,與魯侯相見。魯侯設宴款待。跟隨送親來的人都有賞賜。僖公告辭回國。魯侯領著文姜到本國成親。

一來齊國是個大國,二來文姜花容月貌,因此魯侯十分敬愛。僖公又讓他的弟弟夷仲年至魯國來問候魯侯。自此齊魯的關系越來越密切。后人有詩單說文姜出嫁一事:從來男女慎嫌微,兄妹如何不隔離?只為臨歧言保重,致令他日玷中闈。

再說周桓王聽說鄭莊公假命伐宋,心中大怒,終于讓虢公林父獨秉朝政,不再任用鄭伯。莊公聽說這消息,心里埋怨桓王,一連五年不去朝貢。桓王說:“鄭寤生太無禮了!要是不討伐,諸侯都會效仿他。我當親率六軍,去聲討他的罪行。”虢公林父勸說道:“鄭伯有幾代當卿士的功勞,如今奪了他的權力,因此他才不來朝貢。大王暫且下令讓諸侯去征伐他,不必親自前往,以免玷污天威。”桓王氣得臉都變了色,說:“寤生欺負我,已經不止一次了。我與寤生誓不兩立!”于是下令蔡、衛、陳三國,一齊興兵伐鄭。

這時陳侯鮑才去世,他的弟弟公子佗殺死太子自立為君。老百姓不服,紛紛逃散。周桓王令他發兵,公子佗剛即位,不敢違背王命。只得糾集車輛人馬,派大夫伯爰諸帶領軍隊,往鄭國進發。蔡衛各自派兵跟隨出征。桓王令虢公林父率領右軍,將蔡衛的兵馬歸他統帥;令周公黑肩率領左軍,將陳國的兵馬歸他統帥;桓王自率大兵為中軍,左右策應。

鄭莊公聽說桓王大軍就要到了,召集大臣們商議對策,可大家誰也不敢先說話。后來還是正卿祭足先說:“天子親自領兵前來指責咱們不去朝貢,名正言順。主公不如派使者向桓王去認錯賠個不是,也好轉禍為福。”莊公很氣憤,說:“桓王奪了我管理政務的權力,又派兵來攻打鄭國,我鄭氏三代勤王的功績就此付與東流。這次要是不能挫傷他的銳氣,祖宗基業難保。”高渠彌說:“陳國和鄭國一向和睦,他們發兵也是不得已。蔡衛和咱們有宿怨,必然效力。天子大怒,親自領兵征討,其勢銳不可擋,咱們應該避其鋒芒。等天子怒氣稍微收斂,或戰或和,可以隨他的便。”大夫公子元說:“臣子和君王作戰,于理不通,要戰就要速戰速決。我沒有什么才能,愿為主公出個主意。”莊公問:“你有什么計策?”子元說:“桓王的兵馬既然分為三路,咱們也應該分三路應戰。左右二支人馬,都結成方陣,以左軍對付他的右軍,以右軍對付他的左軍,主公自領中軍對付桓王。”莊公說:“這樣就肯定能打勝仗嗎?”子元說:“陳侯殺君新立,老百姓不服從他,勉強征兵前來作戰,軍心肯定不穩。如果命令右軍先攻陳國兵馬,出其不意,陳兵必然逃竄。再令左軍急攻蔡衛兵馬,蔡衛聽說陳國敗了,也經不住咱們一沖。

然后三路兵馬合成一處進攻桓王的中軍,穩操勝券。”莊公說:“愛卿預料敵情,就像看自己手掌一樣清楚,子封沒有死啊!”君臣正在這兒商量著,忽聽有人報告:“桓王大兵已到繻葛,三個大營聯絡不斷。”莊公說:“只要攻破一個大營,其余不在話下。”于是命大夫曼伯領一支人馬抵擋右軍;命正卿祭足領一支人馬抵抗左軍;自己領大將高渠彌、原繁、瑕叔盈、祝聃等坐鎮中軍。高渠彌說:“我看桓王頗知兵法,這次交戰和以往不一樣。請大王采用‘魚麗’陣法。”莊公問:“什么是‘魚麗’陣法?”高渠彌說:“以戰車二十五輛在前邊攻擊,每輛車上乘兵士五人,再用兵士二十五人緊跟在戰車后面堵塞缺漏,車上傷一人,后面補上一人,有進無退。這種陣法極其堅固,易勝難敗。”莊公說:“好。”三支人馬臨近繻葛,扎下營寨。

桓王聽到鄭伯出兵抵抗的消息,怒不可遏,就要親自出戰。虢公林父把他勸阻住。第二天各自排出了陣勢。莊公傳令:“左右兩軍不許輕舉妄動,看到中軍大旗展開揮舞,再一齊進攻。”桓王臨出戰時,早就想好了一套指責鄭伯的話,專等鄭伯出陣答話時,當眾把他罵個狗血噴頭,以瓦解鄭兵的士氣。可是鄭伯雖然列了陣,但只是把住陣門,并不出陣,陣里也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桓王等得不耐煩,就叫人前去挑戰,罵了半天,也沒人搭茬兒。快到午后時,莊公算計著桓王的銳氣已經被耗得差不多了,就叫瑕叔盈把中軍大旗展開揮舞,左右兩軍也一齊敲起戰鼓,鼓聲如雷,兵士們個個奮勇當先。曼伯領兵沖殺桓王左軍,陳國的兵士本來就沒有斗志,當時就被沖散,反將周兵也給沖亂了。周公黑肩遏制不住,大敗而逃。祭足領兵沖殺桓王的右軍,蔡衛兩國兵馬抵擋不住,各自奪路逃走。虢公林父拿著劍站在戰車前,喝止兵士:“誰敢亂動就斬首!”祭足不敢逼得太緊,林父就帶著人馬緩緩地向后撤,沒折一兵一將。

再說桓王在中軍,聽見鄭營鼓聲震天,知道敵軍已然出戰。正準備交鋒,只見兵士一個個交頭接耳,隊伍已經亂了。原來是兵士們看見敗兵,知道左右二營不妙,連中軍也立不住腳了。就看見鄭國的兵馬像一堵墻似地推進,祝聃在前,原繁在后,曼伯祭足也領著得勝的兵馬合力夾攻,直殺得桓王的軍隊車傾馬倒,將死兵亡。桓王傳令趕快撤退,親自斷后,邊戰邊走。祝聃遠遠望見繡蓋下有一個人指手畫腳,猜著便是桓王,睜大眼睛看清楚后,一箭射去,正中桓王左肩。幸虧鎧甲堅厚,傷得不重。祝聃催動戰車直往前沖。

正在危急時刻,虢公林父前來救駕,接住祝聃打在一處。原繁、曼伯也一齊向前,各逞英雄。忽聽鄭國中軍命令撤退的鐘聲響得很急,于是各自收兵。

桓王領兵直退三十里外下寨。周公黑肩也到了,對桓王說:“陳國兵馬不肯賣力,以至大敗。”桓王慚愧地說:“這都是我用人不當造成的!”祝聃等撤兵回來見莊公,說:“我已經射中桓王的肩膀,把桓王嚇壞了。

正要生擒桓王,主公為什么把我們叫回來?”莊公說:“本來因為天子不圣明,以怨報德,迫不得已才來應敵。多虧諸位齊心協力,國家才沒有受損害,怎么敢再有別的念頭?真要是擒了天子,又該怎么辦呢?即使是用箭射天子也是不應該的,萬一傷重而亡,我就有了殺君的罪名了!”祭足說:“主公這話說得對。現在咱們鄭國的兵威已經樹立,想那桓王也一定會有所畏懼。

現在應該派使臣前去問安,稍稍獻點殷勤,讓他知道射傷他并不是主公的本意。”莊公說:“此行非你去不可。”于是下令準備了十二頭牛,一百只羊,還有糧草等物品一百多車,連夜送到桓王營內。祭足跪拜再三,說:“死罪之臣寤生,不忍心看著國家滅亡,領兵自衛。沒想到軍令不嚴,觸犯了大王的身體。寤生害怕極了,特派祭足問候大王,捎帶微薄物品,聊作勞軍之用。

只求大王因憐憫而寬恕我!”桓王聽了沒說話,臉上火辣辣的,有點兒發紅。

虢公林父在一旁替桓王說:“寤生既然知道有罪,就寬恕了他吧。來使可以謝恩回去了。”祭足再次跪拜,退了出去。然后到各軍營里挨個探問:“怎么樣?沒事吧?”史官有詩感嘆道:漫夸神箭集王肩,不想君臣等地天。對壘公然全不讓,卻將虛禮媚王前。

后人又有詩譏諷桓王,不該輕兵伐鄭,自取其辱:明珠彈雀古來譏,豈有天王自出車?傳檄四方兼貶爵,鄭人寧不懼王威!桓王兵敗回到洛陽,怎么想也出不了這口氣,就想向四方傳下檄文,共討寤生輕王之罪。虢公林父勸阻說:“大王已經因輕易出兵而遭敗績,如果傳檄四方,和自己張揚失敗沒什么兩樣。再說,諸侯中除了陳、衛、蔡三國,都和鄭國穿一條褲子。如果征集不到付伐的兵馬,白白地讓鄭國笑話。而且鄭國已經派祭足前來勞軍謝罪,不如借此赦免其罪,以開鄭國自新之路。”桓王沒吭聲。從此不談鄭國的事。

再說蔡侯因為派兵跟著桓王伐鄭,在軍隊里聽說陳國紛亂,老百姓不服公子佗,于是領兵襲擊陳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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