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 哈克貝利·費恩歷險記
- (美)馬克·吐溫
- 2482字
- 2016-01-13 16:40:34
我打算去島中間的一個地方看看,那個地方是我當初游蕩時發現的;于是我倆就出發,一會兒就到了,因為這島不大只有三里長,四分之一里寬。
這地方是又長又陡的小山脊梁,大概有四十英尺高,要想上去非常困難。我們費了半天勁才爬到頂,坡又陡,樹又密。我倆邊走邊爬,把它轉了個遍,竟然發現一個挺不錯的大石洞,就在伊利諾斯那邊山坡快到頂的地方。石洞有兩三間屋子那么大,吉姆在里面能站直身子。里面好涼快呀。吉姆建議我們把東西搬進去,說干就干,可是我說那樣爬上爬下好麻煩啊。
吉姆建議我們把小筏子藏在一個安全地方,把東西放進石洞里,如果島上來人,我們就能飛跑到洞里,如果沒帶狗,那就別指望找到我們。他說小鳥都暗示要下雨了,我也不想讓東西淋濕啊?
于是我們回到原地,把小筏子劃過來正對著石洞,把東西全都搬了上去。隨后我們又在附近濃密的柳樹叢里找了一個藏劃子的好地方。我們從釣魚線上取下幾條魚,又放線下水,接著我們開始做晚飯。
石洞口非常大,連那種很大的木桶也能放進來,口上有一邊高出一點兒,上面很平,適合生火。我們就在那兒生火,做飯了。
我們把毛毯當地毯用,在上面吃了飯。我們把別的東西都放在洞里后面,拿起來方便的地方。不久,天黑了下來,接著電閃雷鳴;小鳥的暗示很靈的。緊跟著就下起了傾盆大雨,下得非常猛,我還從沒見過這么猛的風。這是夏天常見的那種暴風雨。天一下黑得嚇人,外面似乎黑得發藍,挺美的;又急又密的雨點刷刷地下來,像隔了一層蜘蛛網似的,連最近的樹都看不清了;猛地又是一陣狂風,把樹也吹彎了,樹葉被吹得露出底下發白的那面了;跟著又暴風呼嘯,把樹枝吹得胳膊亂甩,好像發了瘋一樣;最后,就在黑得發藍的天色幾乎變得最濃的時候——唰啦!一下子亮得真刺眼,好像是天國的光芒,霎時,你能從遠處看見樹梢在暴風雨里亂抽亂打,比平時幾百碼遠的地方都能看見;一轉眼又是一片漆黑,這時猛聽一聲巨響,緊接又是轟轟隆隆嗵嗵一長串雷鳴,從天上直滾到地底,就如同空桶從樓梯上滾下來一樣,當然必須是天梯和一個能跳得老高的大木桶才行,你知道。
“吉姆,這下好了,”我說,“我不想走了,就呆在這兒。遞一大塊魚和幾片玉米餅給我?!?
“哼,多虧我吉姆,不然你還不會來這兒哪。你一定還在樹林里沒飯吃,還會被雨淋得濕透,甚至淹死,寶貝。小鳥知道天要下雨,連小鳥都知道,孩子?!?
河水一直漲了十一二天,最終還是漲上了岸。島上低洼地帶和朝伊利諾斯州那邊的河灘洼地上積滿了三四英尺深的水。那邊的河水足有好幾里寬,但朝密蘇里州這邊,河水如同從前一樣——半里地的樣子——這是因為密蘇里河岸一路都是很陡的峭壁。
白天,我們坐著小筏子在島上四處轉。在茂密的樹林非常涼爽,就算外面日頭毒得象火,里面也照樣蔭涼。我們在樹中間穿梭;有時遇到太密的藤蘿,只好退出來,再劃到別的地方。呀,每一棵折倒的樹上都能看見野兔和蛇,還有別的這類小動物;島讓水淹了一兩天,它們找不到東西吃,餓壞了,就變得非常溫順,你可以劃過去把手放在它們身上;不過遇上蛇和龜可不行——它們會嚇得一下鉆進水里。那個石洞的小山脊梁上到處是這些。要是把它們養起來玩,那可是應有盡有。
一天夜里,我們撈到幾塊很好的松木板,是從一個沖散的木筏上掉下來的。有十二英尺寬,十五英尺長,在水上露出六七英寸,就像一塊結實平整的地板。有時,在白天都能看見鋸好的圓木漂下來,但我們不撈,讓它們漂走,白天怎么也不能露面。
又一天夜里,天就快亮了,我們島頭上發現打西邊漂下來一座木頭架房子。是個兩層的房子,在水里已變形了。我們劃過去——從二層的一個窗口爬了進去。當時天還是太黑,什么也看不見,我們就把小筏子栓在上面,在劃子上等待天明。
還沒到島尾,天就亮了。這時我們透過窗口往里看,能看見一張床,一張桌子,兩把舊椅子,地板上還亂擺著不少東西;墻上還掛有衣服。在最遠屋角的地板上有樣東西,好像是個人。吉姆就說:
“喂,怎么啦!”可它沒有任何反應。我就又喊了一聲,吉姆說:“那人不是在睡覺——他死了。你別動——我進去看看?!?
他彎下腰看了看那人,對我說:“是個死人,沒錯,還光著身子呢。他背上中了一槍??礃幼铀懒擞袃扇炝?。進來呀,哈克,你可千萬不要看他的臉——太恐怖了?!?
我聽了吉姆的話,一眼也沒看。吉姆用幾塊破布蓋在他身上,其實他這么做也沒用,我根本就不想看他。地板上到處都是一疊一疊蹭滿油膩的舊紙牌,有幾個舊空酒瓶,還有兩個黑布面具;四面墻上用木炭亂涂抹著糟透了的字眼和畫兒。墻上掛著兩件破爛且臟兮兮的花布衣服,一頂女人太陽帽,幾件女人襯衣,還有些男人的衣服。我們把這些東西都收好,放進劃子里;興許以后會有用。地板上還有一頂男孩子戴的那種花點子舊草帽,我把它也拿上了。還有個奶瓶,上面有個布做的奶嘴兒。我們打算把這瓶子也拿上,可瓶子碎了。有一只破爛不堪的舊木箱,一只鬃毛箱,上面的活頁也壞了。兩只箱子都開著,里面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東西亂扔著,看情形,我們覺得那些人是倉皇而逃,東西也沒來得及帶走。
我們找到一盞舊鐵皮燈,一把沒把兒的宰牛刀,一把嶄新的巴羅牌折刀,無論在哪家商店,這刀也能值兩毛錢,還找到了一些牛油蠟燭,一個錫做的蠟臺,一把葫蘆瓢,還有一只鐵皮杯子,一條掉在床下的被窩,一個手提網袋,里面有針、線、卡子、扣子,還有黃蠟和別的針頭線腦,另外還找到一把斧頭和一些釘子,甚至還有像我小拇指那么粗的一條釣魚線,上面系著碩大的釣魚鉤,還找到一卷鹿皮,一條套狗的皮圈兒,一個馬掌,幾個沒有做標記的藥瓶兒。當我們正準備離開時,我又找到一把挺好的馬梳子,吉姆又找到一個破爛的提琴弓子,和一條木頭假腿。假腿上的皮帶都斷了,除了這點兒毛病以外還算不錯,可是我用太長,吉姆用又太短,另外一條怎么也找不著,把屋里找了個遍,還是徒勞。
這樣整個算起來,我們真是撈得挺多的。收拾好準備撐開劃子的時候,我們已經漂到了島下面四分之一里的地方,天也大亮了;所以我趕緊叫吉姆躺在劃子底,再用被子蓋住,如果他坐著,人們一下就能看出他是黑人。我先劃到伊利諾斯州那頭的岸邊,這樣就又往下漂了大概半里路。我緊靠著岸邊沿那道靜水往上劃,一路上什么事兒也沒有,什么人也沒看見??偹沩樌鼗氐搅藣u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