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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 琥珀(上)
  • (美)溫莎 趙興超編譯
  • 4957字
  • 2016-01-07 17:14:20

他吃驚地站住了,把他們從這個到那個看了一會,但是琥珀不等他開口,就已忍不住哭起來,奔進臥室里去把門砰地帶上,倒在了床上。

她悲傷得一顆心如同被撕扯一般,因而索性讓自己哭個痛快,只覺得這是她生平最悲慘的一刻,她不想鼓起勇氣來控制自己了。當時她盼望波盧馬上過來安慰她,可是他并沒有來,她就哭得越發癡狂。

她終于聽見臥室門開了。他的腳步聲越接近,她就哭得越發響起來,心里忽然想:哦!我是寧可不活了!讓我馬上就死吧!好讓他難過難過!

他點起兩根蠟燭,房間里就有了一點光亮。她聽見他把大氅和帽子扔在一邊,又解下他的刀,可是他仍沒有開口。最后她從臂膀上抬起她的頭,朝他看了看。她淚流滿面,眼睛紅腫。

“唔!”她挑逗著他。“晚安。”“你就只這句話嗎?”

“那么還叫我說什么呢?”“你至少能告訴我剛才到哪里去過——和什么人在一起的!”

這時他正在解開領結,脫去他的緊身。“你不認為那是我的事情嗎?”

她喘了一口氣,傷心得如同挨打了一般。她一心一意對待他,豪無保留,總以為他也同樣對待她,現在她才知道他并非如此,他的生活并沒有改變,他的習慣并沒有改變,他一點沒有感動。

“哦。”她輕輕地叫了一聲,就把頭轉開去了。他站在那里看了她一會,突然走到床邊坐下。“我對不起你,琥珀,可是我并非有意要傷害你,抱歉的是我剛才不得不離開你——不得不糟蹋你這期盼已久的良辰美景。可是我真的有事情去——”

琥珀懷疑地看著他,眼睛又漲滿了眼淚,一滴滴落到她的緞子睡衣上來。“有事情,真的!一個男人跟一個女人干什么事情啊!”

他微笑起來,眼光很柔和卻又像覺得好玩。她一直都覺察到他這種好玩的神情,并感到不舒服,以為他老是不認真對待她。

“這你怎么也想不到呢,親愛的,等我來告訴你怎么回事吧。原來國王的一班忠臣現在人人都向他有所要求,從中分不出誰是誰非,而國王又無法使得人人都滿足。我知道他雖然好色,可是對于他不肯干的事情,他不會受任何人的唆使,至于事情在兩可之間,若有一個適當的女人去幫他決定,那是非常有效的。目前呢,最能使國王聽話的莫過于一個叫做芭莫貝貝拉的年青女人,現在多承她的情,她正在為我出力——”

芭莫貝貝拉!那么剛才看見的那個女人就是她了!

她突然無比惶恐,萌生一種被人打敗的心情來,因為那個女人既然連國王都要著迷,一定魅力非凡了。頓時她的自信被她的迷信淹沒了——她總以為國王和他周圍的一切都是近乎神圣的。

“哦,琥珀,親愛的,你別這樣。事情并沒有這么嚴重。她不過碰巧趕車過去,看見了我的馬車,派人問我是否在車上。我又不是傻子,自然不會避而不見。她幫了我極大的忙,使我得到一件我最心愛的東西——”

“是什么?你的土地嗎?”“不。那賣掉了。我無力從現在的業主手中買回來了。她是幫我勸誘國王和他的兄弟都來加入我的捕船冒險,他們都捐進了幾千金鎊。昨天我已經拿到搜捕狀了。”

“搜捕狀是什么東西?”“就是國王給的一封信,誰要拿到這封信,就有權捕獲別的國家的船只和貨物。現在我所獲得的權力是能捕獲美洲沿岸航行的西班牙船。”

她對芭莫貝貝拉的恐懼和嫉妒已經消失了。“你不會要出海吧?”“要去的,琥珀。我已經買了兩條船,以后我拿到國王和伊克谷的那筆錢,還能再買三條,等到那幾條船準備好,水手們簽好了約,我們就立即出海了。”

“哦,波盧,你是不能離開的!你不能去!”波盧臉上掠過一陣煩躁的神色。“那天在蒙什鎮我就對你說過在倫敦不能久留的。現在還有兩個月,可能再拖長幾天也未可知,但是一到能走的時候我就要走了。”

“可是為什么?你為什么不去弄一個——一個——我忘記阿穆比說的什么了——因為你家是幫國王穿過褲子的,你能向他要錢使的呀?”

波盧不禁大笑起來,只是仍然一臉煩惱。“恰好相反,我并不要你們講的那個什么東西。我是很需要錢,可是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得到它。要我一輩子趴在地上去懇求別人,那是我不愿意的。”

“那么你帶我一起走吧。哦,我求求你,波盧!我不會連累你的——讓我一起走吧,求求你!”

“那可不行,琥珀。船上的生活苦得很,連男人也都受不了——吃的東西是腐爛的,冷的,難消化的,你要累了也沒有地方能躲。你說不會連累我……”他微笑笑,將她渾身上下打量了遍。“算了吧,親愛的——我們也不必去談它。”“可是我呢?你走了之后叫我怎么辦呢?哦,波盧,我沒有你是活不下去的!”她滿心憐愛地看著他,伸出雙手去抓住他的手臂。人還未走,她已經感到無限凄涼,像一只迷失的小狗。

“這就是你開始要來倫敦的時候我曾問過你的那幾句話。或者你忘記了吧?你聽我說。琥珀,你就只有一條路好走——回到梅綠村去——馬上就走。我盡我的能力供給你錢。我們可以編造謊言,去騙過你的姨媽姨爹——我知道這件事你是容易辦到的,要是住在一個鄉村里,有了大量的錢人家就會看重你了。過了一時,大家的談論就會慢慢平息下去,那你就能結婚了——你別急,等我講完呀。我自己知道,我把你帶到這兒原是我的錯,我也承認我的動機不大光明。我并沒有替你考慮過,并沒有顧及你的將來,而且不瞞你說,原先我對這問題是不大去管的,但是現在我要管了;我只要有辦法,總是不愿讓你傷心的。你年輕,又天真,又美麗,再加上你對生活的熱忱,那是容易把你毀掉的。我從前說過倫敦要吃掉美女,并不是跟你說笑,這地方到處都是流氓,到處都是冒險家,凡是想象得到的種類應有盡有。你隨時隨刻都會上人家的當。你要相信我的話,還是回到你自己家去吧。”

琥珀怒目圓睜,把頭一昂,回答他的話:“我并不這么天真的,我的爺!你放心吧,我會照顧自己,決不會不如人的!就是你的心眼,也別以為我看不透!你是看中了國王的情人,對我厭倦了,故意編出這番話來嚇唬人,想把我送回老家去,好落個清凈呢!你這種話真是糟糕透頂了!我邁特姨爹是連大門都不肯讓我進的,無論我有錢沒錢!村上的巡丁會把我吊在柱子上!人人都要笑死我,而且——”她忽然停住了,又哭了起來。“我,我是受不了的!我不要回家!”

波盧撲過去把她摟進懷中。“琥珀,親愛的,你別哭。我發誓,我對芭莫貝貝拉一點意思都沒有,我說的都是實話,我要你回家全是為你著想。現在我也還是這個主張,可決不是因為厭倦你。你可愛得很——連你自己也不知道多么可愛呢。我的天,像你這樣的人是沒有人厭倦的……”

在他的指頭撫摸之下,她的抽噎漸漸平靜下去了,一股溫熱襲過她全身,她就像一只小貓似的嗚咽起來。“你沒有厭倦我嗎,波盧?我還能跟你待在一起嗎?”

“若你要的話——可是我仍想——”“哦,不要說了!我不管!我不管將來怎么樣——我只要跟你待在一起!”他輕輕吻了她一下,站起來繼續脫他的衣裳。她盤腿坐在床上看著他,一雙眼睛欣慕地閃亮著。原來他身體是很雄壯的——寬闊的肩膀和胸膛,光滑狹窄的臀部,美觀而富肌肉的腿。他的肌肉很結實,胸部的皮膚因常裸露而成了褐色,他的一舉一動都跟野獸一般輕巧自如,看去不慌不忙,而又柔軟矯捷。

他走到那邊去吹滅了幾根蠟燭。于是琥珀再也熬不住了。

“波盧,你跟她相好過嗎?”他沒回答,只帶著一點怒容瞟了她一眼,似乎這個問題是多余的。然后他低下頭,熄滅了最后一根蠟燭。琥珀從開始起就既希望又懼怕自己懷孕。她所以希望,因為她對他的愛是能夠圓滿的。可是她同時又在懼怕,因為她知道他不會和她結婚,而她又有一個清晰的記憶,知道養過私生子的女人,社會對她是不大客氣的。就在兩年前,梅綠村有個農民的女兒懷了孕,也不知真不知道那父親的名字呢,還是不肯說出口,全村的人一致攻擊她,竟把她驅逐出村。那情景她記憶猶新,因為當時一班幸災樂禍的女孩子都把這件事當做話題,一直談了好幾個星期,而她自己也曾參與的。

如今這種事要輪到她了。

她對于懷孕初期的癥候知道得很清楚,因為她跟她的結過婚的女友經常談論這件事情,而且她的姨媽養過四個孩子,她已明白事理了,所有的情形她是看得出來的。但是直到六月底——她到倫敦已經兩個月左右了——她還是看不出自己懷孕的癥候。為要解決這疑團,她就決定去算命。當時倫敦要找一個算命先生并不難,因為城里邊到處都是,多如小吃店里的蒼蠅。所以有一天,她就坐著波盧的四輪馬車,去找一位姓詹的先生給她算命了。她坐在馬車里一路看著,后來看見一塊招牌,上面畫著一個月亮、六顆星和一只手,就叫馬夫停下車來,派一個跟車的去敲門。那算命先生早已從窗口里窺見她那十分講究的馬車,就親自出來把她請到里面。

她認為那詹先生的模樣并不怎么神奇。他長著一張大大的紅臉,一個桔皮鼻子毛孔里塞滿了臟物,渾身腥騷臭撲鼻。可是他招待得十分恭敬,對她深深鞠了一躬,好像她是個王族里的公爵夫人,因而她對他的信心越發增加了。

那跟車的也跟她一起進去,她跟詹先生退入一間內客廳去的時候,他在外間等著。那個內客廳很臟,氣味并不比它的主人好些,琥珀把一張椅子看了半天才敢坐下去。他在她對面一張凳子上坐下,先談到國王回朝的事,再談到他自己一直都盡忠斯圖亞特王室。他邊談著,邊不住搓著一雙骯臟的手,眼睛一直盯著她看,仿佛能看穿她的大氅似的。最后,像一個醫生對他的病人談話談夠了一樣,他這才問起她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我將來的命運。”“很好,夫人,那你是找對人了,可是有幾件事情你得告訴我。”

琥珀怕他問起關于她私人的問題,使她害羞得難以回答,可是他只問她生辰八字和地點,她一一告訴了他,然后他去查看了好幾張圖,又向桌上一個水晶杯里凝視了一會,又偶爾把她的手放在他那臟兮兮的手里,仔細查過她的手掌,這才嚴肅地點點他的頭。在這期間,她一直都急切地注視著他,只不時漫不經心地伸手撫弄盤到她裙下來的一只灰色大貓。

“夫人。”他終于說道,“你的將來是特別有趣的。你的命宮是在第五宮,金星跟火星觸角的地方。”琥珀雖然不明白什么意思,這一個最初的印象卻留得很深,她無暇去深究,只是一本正經地聽著。等到她想要問,他卻已經從那些圖上給她查出一個結論來,就繼續對她說道,“因而,夫人,你的性格特別易動情,對異性特別易沖動。這會給你帶來嚴重的麻煩。同時,你也喜歡縱情的行樂,因而就不得不遭遇到隨之而來的困難。”

琥珀輕輕嘆了一口氣,等待他說句好話。“你查不出一點好運來嗎?”

“哦,有的,夫人,有的。我剛剛查出來了。我查出你是該有財產的,夫人——該有大量的財產的。”原來他看見她衣著華麗,車馬輝煌,就猜到她極闊綽。

“真的嗎?”琥珀高興得嚷起來道,“另外你還看見什么呢?”

“我看見嫉妒跟不和諧。可是。”他看見琥珀皺著眉頭顯出抗議,便又趕緊接著道,“我又看見金星對于海王星和天王星的六十度距離給你很多的磁力——沒有哪個男人可以抗拒你。”

“哦,嗬——”琥珀喘著氣道,“我的天!你還看見什么呢?我會有孩子嗎?”

“讓我再看看你的手掌,夫人。是的。真是一手好掌紋——這財紋生得很好,財輪很大。中間這些散紋就是主子息的。你會有——讓我看看——好幾個的。大約有七個。”

“我的第一個孩子幾時會生呢?快了嗎?”“是的,我想是的。很快了——”他把眼睛低下來看看她的肚子,卻看不出什么癥候來。“我是說,當然。”他又謹慎地補充道,“總要隔著一段相當的時間啰,你懂吧,夫人?”

“那么我幾時會結婚呢——也快了嗎?”她的聲音和眼神都帶著希望,近乎哀求了。

“哦,等我看看,嗯——等我看看。你告訴我,昨晚你夢見什么?假如要知道一個女人幾時會結婚,最好的方法就是解夢。”

琥珀皺起了眉頭,拼命回憶,可是她記不起別的夢來,只記得曾經夢到搗香料,原來這件事情她常常替莎娜干,尤其是當每年兩次趕市大量買回家的時候。可是詹先生聽到這個夢,就已認為能進行一番理論了。“這很重要。夫人,很重要,夢見搗香料總是結婚的先兆。”

“我會跟我所愛的人結婚嗎?”“這個嘛,夫人,不瞞你說,我倒看不準。”可是他發現琥珀臉上露出難過的神情,就馬上把他的話糾正了。“當然,夫人,你總有一天會跟你愛的人結婚——可能不是今天,不是明天,但總有一天。這幾條線就是主婚的。你的丈夫——讓我看看——總該有半打左右吧。”

“半打!我要這么多干什么呀!我只要一個就夠了!”說著她把她的手抽了回來,因為她覺得他的臭氣太難聞了,而且他把她的手也捏得太緊了些,可是他的話并沒有完結。

“我還看見一件事情來——你肯恕我直言嗎?——你將來會有一百個情人,夫人。”他那貪饞的眼睛帶著一種猥褻的估量神氣看著她,津津有味地欣賞著她的驚異神情和臉上頸上泛起的紅暈。“這只不過是個約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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