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獨特的意識進化史

本書作者誠邀我為之寫序，做一些簡要的介紹。對此邀請，我不勝榮幸，因為我十分中意他的這部著作。本書開始于本人拙作中的一些“片段”（disjecta membra）。如果有來生，我想我也會收集這些片段，篩選出所有那些“未完成”的事項，再把它們糅合成一個整體。在讀本書手稿的過程中，我越來越清楚地意識到先驅工作的弊端：他要么獨自一人在未知領域跌跌撞撞；要么被推理引入歧途，永遠地失去了阿里阿德涅的線球；要么被新事物和各種新可能攪得不知所措。盡管如此，但最大的弊端還是在于先驅者只有日后才會真正明白他當時應該了解什么內容。相反，后繼者具有更多優勢。就算他們擁有的畫面仍然不夠完整，但至少會更清晰。后繼者已經深諳某些最本質的事件，在探索新領域的過程中，他們也已經了解了必須知道的事。有了這些預先的警示和準備，后繼者的代表便能夠發現最遙遠的聯系；他可以解決問題，把整個研究融會貫通，而先驅者只有在窮盡一生研究的最后時刻才可能這樣縱覽全局。

作者在完成這項艱難而又具有價值的任務中取得了突出的成就。他將自己了解的事實編織成一個模式，形成了一個統一的整體。這當然是先驅者無法企及的，他們甚至想都不會這樣想。好像是為了證明這一點，作者在本書開篇便提到了我許多年前不經意的一個新發現，那就是被我稱為“母權象征”的領域，而且作者在這個他所發現的概念框架中運用了一個象征。我在最近關于煉金術心理學的作品中第一次提到它，它就是“烏羅波洛斯”。在這一基礎上，作者成功地構建了一個獨特的意識進化歷史，他同時提出，神話是意識進化的現象學。通過這種方式，他得出了結論，獲得了洞見。這些結論和洞見在本領域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我是一名心理學家，對我而言，本書最具價值的一點當然在于它對無意識心理學的重要貢獻。作者把分析心理學中的概念——許多人都對這些概念感到困惑不解——置于一個堅實的進化學基礎上，并為它建立了一個綜合性的結構。在此結構之上，思維的實證形式得其所哉。從來沒有一種體系能夠免除全面的推斷，因為除了客觀數據，推斷還取決于作者的氣質（temperament）和他的主觀假設。這一因素在心理學中尤為重要，因為“個人傾向”會為觀察模式染色。對終極真理的發現（如果存在這樣一個東西的話）取決于不同的聲音的匯集。

在此，我謹向作者的成就表示祝賀。愿這篇簡序能表達我衷心的謝意。

C.G.榮格

1949年3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