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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用十萬銀子做五十萬銀子的生意(7)

“是,是!我們也曉得七姑奶奶女中丈夫,令兄凡遇大事,都要跟你商量。”周六說到這里,不放心似的往外面看了一下,然后把聲音放得極低,“上海方面的情形,七姑奶奶想必已有消息?”

“我也是剛剛聽說,詳細情形還不曉得?!?

“上海已經(jīng)成功了。劉大哥有洋人撐腰,事情很順手,以后還要順手。蘇州的綠營兵,湖州人居多,跟劉大哥是同鄉(xiāng),已經(jīng)約定,就要起事。”周六頓了一下,很吃力地說,“立春也就要在這兩三天動手,以前跟尤五哥談過,尤五哥答應(yīng)到時候一定幫忙。我今天來,就是來談這件事?!?

“喔,”七姑奶奶從從容容地答道,“你們談過這件事,我是曉得的。不過我沒有聽我五哥說過一定幫忙的話?!边@一下就談不下去了,周六愣住在那里,一臉懊喪之色。

“周六哥,我五哥最講義氣,為朋友上刀山、下油鍋,他都肯的。是不是?”

“是??!”周六連連點頭,“就為此,立春才來請尤五哥幫忙的,大家‘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實不相瞞,我五哥眼前就是難關(guān)?!逼吖媚棠陶媒幼∷脑?,“如果是前一兩年,我五哥有啥推辭是孫子王八蛋,眼前真正叫有心無力。為啥呢?為來為去為的是,不曉得哪個贓官想出來的,斷命的‘海運’呀!”

“海運?”周六問道,“是說漕米改海運?”

“是啊,漕米改了海運,挑沙船幫發(fā)財!走關(guān)東的沙船,本來一向是裝了壓艙石頭到北邊的,現(xiàn)在改裝漕米,平白里賺一筆水腳銀子,運到天津不出事,還有啥‘保舉’,沙船幫老大也做官了,氣數(shù)不氣數(shù)!”七姑奶奶咽了口唾沫,接下去又說,“沙船幫交賊運,我們漕幫要沒飯吃了。松江是疲幫,你也曉得的,我五哥當這個家,真正是黃連當飯,苦頭吃足。轉(zhuǎn)眼重陽節(jié)邊,西北風(fēng)起,漕幫弟兄的夾衣裳都還在當鋪里,我五哥不能不想辦法。現(xiàn)在陪了個‘空子’到上海去做絲生意了,多少想掏摸幾個,貼補貼補。周六哥你倒想想,我五哥在江湖上的身份,倘不是窮極無奈,怎么肯去服侍一個空子?這樣子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的時候,怎么幫得上周大哥的忙?”

一番話說得周六啞口無言,好半天才說了句:“既然如此,尤五哥為啥又說,到時候一定幫忙。”

“這就是我五哥的為人。你現(xiàn)在跟他去說,他還是會答應(yīng)幫忙。不過這個忙,照我看,是越幫越忙?!?

“噢!”周六深為詫異,“這是啥道理?”

“啥道理?吃飯的道理?!逼吖媚棠檀鸬脴O其爽脆,“漕米為啥改為海運,說運河水淺,有時候漕船不通,這好想辦法;時世一亂,漕船走不過去,那才是死路一條。幫里的弟兄,對‘長毛’都搖頭,現(xiàn)在再要他們跟周大哥一起走,表面不說,心里另有打算。萬一做出啥對不起人的事來,我五哥一定壓不住。這不是越幫越忙嗎?”

周六聽她這一說,打了個寒噤。果然要松江漕幫協(xié)同起事,說不定洋槍到手,槍口朝里,那豈是兒戲之事?

不過,仔細想一想也不對。俗稱“通草”的“通漕”,周六也見過,上面記著,陸祖命翁、錢、潘三祖下山行道,行的就是“反清復(fù)明”的道,陸祖說的兩首偈子,第一首中的“前人世界后人收”,就指的是光復(fù)大明江山;第二首中“日月巍巍照玉壺”,日月合成“明”字,“壺”字諧音“胡”,指的是滿清,也有反清復(fù)明的意思在內(nèi)。那么,現(xiàn)在起事反清,漕幫弟兄何能倒戈?

他是想到就說,而七姑奶奶報以輕蔑說:“周六哥,這些道理不曉得是啥辰光留下來的?‘皇帝不差餓兵’,飯都沒得吃了,現(xiàn)在想大明江山,不好笑?”

再說下去,依然無用。這一趟完全白來。周六想了想,只好這樣說:“那么,七姑奶奶,我今天這番話,算是沒有說,你也當做不曾聽見過好了?!?

這話她懂,“盡管請放心!我哪里會做這種半吊子的事?如果周六哥你今天跟我說的話,漏一個字到外面,你盡管來尋我們兄妹說話?!彼酉聛碛謽O誠懇地說:“周六哥,害你白來一趟,我心里真正過意不去。不過事情明擺在那里,實在力不從心。請你回去跟周大哥說,這一次真對不起他,別處有用得著我們的地方,盡管吩咐。話再說回來,我們也有請周大哥照應(yīng)的時候,‘行得春風(fēng)有夏雨’,只要力量夠得到,幫朋友就是幫自己。”

周六暗暗點頭,都說這位七姑奶奶辦事跟男子漢一樣,果然名不虛傳。這幾句話還有打招呼的意思在內(nèi),事情不成,朋友要交,索性買買她的賬。

“這就是七姑奶奶的話了!盡管請放心!嘉定過來青浦,青浦過來松江,過幾天到了貴寶地,有‘老太爺’在決不敢驚動的!”

“周六哥,你這句話值錢了。我替松江老百姓,謝謝你!”說著,她學(xué)男人的樣子,抱拳作了個揖。

總算不傷和氣,把周六送出后門,七姑奶奶心里不免得意,笑嘻嘻地回到后面,尤五嫂迎著她問道:“怎么說法?”

“沒事了!”她守著給周六的諾言,“詳細情形也不必說,總而言之一句話,五哥的麻煩,我通統(tǒng)把它掃干凈了!”

“真正虧得你!”尤五嫂極欣慰地,“實在也要謝謝胡老板,不是他來,你五哥不會到上海去。叫他自己來應(yīng)付,還不如你出面來得好?!?

“這話倒是真的?!逼吖媚棠滔肓讼胝f,“五嫂,我今天要到上海去一趟。”

“應(yīng)該去一趟?!庇任迳┱f,“就怕路上不好走。”

“怕什么?”七姑奶奶毫不在乎的,“他們鬧事是在陸路上,我們坐船去,根本就碰不見,碰見也不要緊,憑我還會怕他們?”

“那好,你就趕快去一趟,叫你五哥在那里躲一躲,省得那班‘神道’又來找麻煩?!?

“我曉得。我去收拾東西。五嫂,你關(guān)照他們,馬上替我備船?!?

于是七姑奶奶回到自己臥室,匆匆收拾隨身衣物,正在手忙腳亂的當兒,阿珠悄悄地走了進來,有所央告。

“七姐!”她用耍賴的神態(tài)說道,“我不管,你一定要帶我一起走?!?

“咦!”七姑奶奶有些詫異,“我又不是去玩兒?!?

“我也不是去玩兒。我要去看我爹,不然不放心?!?

“話是不錯,走起來有難處,路上不平靖?!逼吖媚棠锑嵵仄涫碌卣f,“你想想看,造反的人,哪個不是無法無天?遇見了,不是好玩兒的?!?

“我不怕!”阿珠豁出去了,“大不了一條命。”

“他不要你的命,要你的身子。”

聽這句話,阿珠不能不怕,愣了一會說:“那么你呢?”

“我不要緊,跟他們‘滾釘板’,滾過明白。”七姑奶奶又說,“我再告訴你,我學(xué)過拳頭,像阿龍這樣的,三五個人,我一樣把他們‘擺平’!”說完,她拿起墻角的一枝青皮甘蔗,右掌平平地削過去,也不見她如何用力,甘蔗卻已斷成兩截。

這一說一試,效用恰好相反,阿珠對她本就信賴,現(xiàn)在看她“露了一手”,益發(fā)放心,輕松地笑道:“我有個女鏢客保鏢,還怕什么?我跟你走定了!我也去收拾東西。”

“慢點,慢點。”七姑奶奶一把拖住她,想了又想,無奈點頭,“你一定要去,我就依你。不過,說實話,像你這樣人又漂亮,年紀又輕的人,我?guī)Я四阕?,?zé)任很重。你要聽我的話做,不然——”

“聽,聽!”阿珠搶著表示態(tài)度,“不管你怎么說,我都聽?!?

“那么,”七姑奶奶說,“你也不是沒有在江湖上走過的,總曉得女人有女人的笨法子。你有沒有粗布襯褲?”

阿珠也聽人說過這種“笨法子”,很愿意試一試,但是,“粗布褲子倒沒有。”她說。

“那就多穿兩條。”

阿珠依言而行,穿了三條襯褲,兩件緊身小馬甲,到了七姑奶奶那里,關(guān)緊房門,拿針線把褲腰褲腳和小馬甲的前襟,縫得死死的。這樣子,遭到強暴,對方就很難得逞了。

到了飯后,正預(yù)備下船,突然來了個意想不到的人,是陳世龍,一身泥濘、十分狼狽,但精神抖擻,臉上充滿了經(jīng)歷艱險,安然到達目標的快慰。

這一到,立刻為尤家的人所包圍,都要聽他從上海帶來的消息。七姑奶奶和阿珠也就停了下來,先聽他說了,再定行止。

“你是怎么來的?”尤五嫂急急問道,“我們的人都好吧?”

“都好,都好!”陳世龍大聲答道,“都住在夷場,安穩(wěn)得很。”

有這句話,大家都放心了,“那么,上??h城呢?”尤五嫂又問。

“縣城失守了?!标愂例埶私獾那樾?,相當完整,于是從頭細說,“小刀會要起事,早有謠言了,壞在吳道臺手里——”

吳道臺是指蘇松太兵備道吳健彰。他跟劉麗川是同鄉(xiāng)舊識,而上??h的團練又多是廣東、福建人,因此,吳健彰對于小刀會利用團練起事的流言,不以為意——在他的想法,小刀會起事,就是跟他過不去,有彼此的交情在,劉麗川不會做出什么對不起人的事來。

誰知劉麗川已經(jīng)跟太平天國的‘丞相’羅大綱有聯(lián)絡(luò),同時與英國領(lǐng)事溫那治有所勾搭,決定于“丁祭”那天起事,先攻縣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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